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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虽多,大都是我剑下败将,而且卑微之人起居走动气度低落,如何假扮得来皇子?裴翎不仅武功极高,而且眼神毒辣,闻调而知音,一旦被他察觉,势必功亏一篑。”
闻调而知音,说的是裴翎的一段旧事,裴翎为人颇为痴情,十多年前,他的原配夫人不幸病逝,之后他一直未曾再续弦。
这些年来他战功卓著,步步高升,也有不少世家想要与其联姻,介绍自家女儿,却都被他婉拒。
北疆有一家高门,其小姐对裴翎一见倾心,发誓非君不嫁,当爹的被女儿实在折腾的没法子了,竟然想出了一个奇招。
为了爱女,特意设了个局,邀请裴翎前来赴宴,席上由其女假扮琴师献艺。
那时候的裴翎还是北疆崭露头角的青年军官,并非如今这般权倾天下。一曲终了,主人以长辈的身份,提出要将此琴师送给他。在贵族之间,互相赠送婢女是很平常的事情。
这家人打得主意是只要女儿进了裴翎的府邸,之后再公布身份,以裴翎的为人行事,反正两家交好,自己还对裴翎有提拔之恩,哪怕不情愿,也只能娶了女儿了。
没想到被裴翎一眼看破,还笑称,在下卑微之人,如何配得上富贵之音。话中隐意,便是已经识破了小姐的身份。
此事后来随着裴翎步步高升而广为流传,人人都称赞裴大将军不愧是世家子弟,纵然落魄军中十余载,依然风雅清贵。
对霍彬的话,秦泽还想说什么,却被葛贤妃一句话堵了回去。
“何时行动?”
霍彬代表着霍家人的意思,既然他们自己都甘愿让儿子以身涉险了,自己这个外人又何必多嘴。
“娘娘果然爽快。”霍彬赞了一句,“召裴翎和几位重臣进宫的旨意已经拟好,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要送出去。我们这就更换衣装,准备行事吧。”
事到临头,葛贤妃神态有些游移,顿了顿,才开口道:“二公子,我看你身材比泽儿略高三分,与其假扮泽儿,不如九殿下更加合适。”
这番话说的有些心虚,她本以为霍家必是安排门客高手来行刺,没想到人家连儿子都派出来了,这样一对比,自己便显得懦弱了起来。
霍彬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秦诺。
他一进门就看到榻上躺着一个人,本以为是葛贤妃生怕碍事才收拾了的,没想到是打的这个主意。霍彬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爽快笑道:“也好,反正是借一身衣裳罢了。”
葛贤妃和秦泽双双松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秦诺的外衣刚才秦泽已经帮忙脱了下来。如今递给霍彬,他三下五除二将衣服换上。
皇子的服饰皆有蟠龙暗纹,银线交织,光彩流离,霍彬穿上,更显得风华灿烂,气度非凡。他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将其贴身藏在腰间。
看到对面秦泽一直盯着自己的动作,霍彬灿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十殿下喜欢这个吗?”
秦泽眼中一闪,“这么长的软剑很少见。”
“哈,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将软剑藏好,霍彬很快推门离开。
室内又一次恢复了平静,葛贤妃失魂落魄地坐倒在椅子上,半响,呻,吟一般出声道:“这……能成功吗?”
秦泽阴沉着脸,“谁知道呢,这帮乱臣贼子!”
“什么?”葛贤妃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皇还没死呢,他们就公然作乱,哼,难道不是乱臣贼子?”
葛贤妃被他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呵斥道:“你乱说什么!不要命了!”
秦泽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葛贤妃继续低声训斥儿子:“都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意思,皇位迟早要交到他们手中,就算皇上知晓,也不会说什么的。”
皇位吗?自己那位太子哥哥依仗霍家得到了那个位置,跟霍家的傀儡有什么两样?如今宗室势微,太子秦聪还好,其余皇子,像霍家、裴家这种手握重兵的权贵,谁还将他们放在眼中!
刚才那个霍彬对自己,明晃晃的鄙薄表情,也许只是无心,但无心之中流露的态度,最是真实!
秦泽紧紧握住了拳头。“将来总有一天,我不用受这种武夫鄙薄……”
你想什么呢?葛贤妃没想到儿子会突然提起这个,皱眉道,“刚才霍二公子马上要行险举,难免礼仪疏忽,想必无心之过。我儿,你是宗室皇子,何必计较这些。”
宗室皇子吗?秦泽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比起秦泽突然的愤懑不满,躺在床上的秦诺更加憋屈。
这样一个重要的夜晚,自己竟然就只能躺在这里。而且还要时刻注意收敛呼吸,伪装成沉睡的模样,以免被人灭口。
也不知道事后会不会被牵连,如果行刺成功,极有可能会被杀掉灭口,行刺不成功,以裴大将军的智慧,应该知道自己这个呆笨的皇子只是被人利用的幌子,不会迁怒到自己头上吧?
秦诺心情前所未有的恐慌。自己的前途,乃至生存,竟然都要寄托在某个人的喜怒之上,何其悲凉,这还是皇子吗?
此时此刻,境遇不同,手段不同,心性更是天差地远。
秦诺和秦泽,竟然诡异地产生了共鸣的想法。
第8章 葛贤妃
秦泽目光落在床上死鱼一样挺尸的秦诺身上:“这个母妃准备怎么办?”
什么叫“这个”?背后连兄长都不肯叫一声了吗?真是塑料花一样的兄弟情分啊!秦诺忍不住吐槽。一边感受着胸口热烘烘的小老鼠,总算刚才偷听霍皇后和太子对话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自己这个身体有内功这件事了,现在需要烦恼的是,该怎么调动这股力量,将自己这个僵尸buff解除掉。
葛贤妃目光扫过床榻,轻蔑地道:“这个母妃来处理吧,待会儿将他随便寻个地方藏起来,反正不要让他多事就好了。只是待会儿你回流光殿,要与几位殿下说清楚。”
“儿子明白,不会露出破绽的。”
葛贤妃还想着继续唠叨儿子小心应对。秦泽却已经毫无耐心,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流光殿了。”
葛贤妃这才住口,目送着儿子离开的身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从儿子长大了,越发有自己的想法了。却还是看不透,如今这世道,哪里是凭着一股傲气就能活的。
霍家也罢,裴家也罢,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权柄积累已经不逊于皇室了,一旦斗争起来,连龙子皇孙都只能当炮灰呢。
“娘娘别生气,殿下只是有口无心。”繁绢低声劝着主人。
葛贤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如何不知道泽儿他那点儿小心思,什么看不起他,是被人比下去了,感觉自己丢了面子罢了。”
懒洋洋的语调如平时一样和蔼,繁绢顿时放下心来。之前秦泽吩咐她准备迷药,放到九皇子取而代之的事情,并没有提前禀报葛贤妃,但她还是选择帮忙了。原因不仅仅是想到九皇子与娘娘母子情深,自己又是娘娘第一等的心腹,更多的是为了那一点儿倾慕爱恋的私心。如今看来,娘娘似乎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繁绢笑道:“霍家一个庶子罢了,殿下金尊玉贵,何必要跟那种人比呢。”
“你这话说得没错。刚才怎么不提醒。”葛贤妃慢悠悠问道。
繁绢心里一颤,“娘娘跟殿下说话,奴婢怎么敢插嘴呢?”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都能不经我吩咐,下手毒害皇子了,虽然是这个废物。但真万万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胆量。”
话语虽是责备,但偷眼瞧着,葛贤妃脸上笑意盈盈,并不像是生气的模样。繁绢鼓起勇气,跪在地上回道:“事发突然,奴婢没来得及回禀,自知死罪,请娘娘责罚。”
“不必了,你为泽儿的一片心思,本宫怎么会不知道呢。”一边说着,葛贤妃亲自弯下腰,拉住繁绢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笑道,“我虽素来严格,但那是对外人,泽儿是我亲儿子,你又服侍我多年,我岂会忽视你们的心意,作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繁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葛贤妃是在说什么?这话里意思,不仅是不追究之前擅自行动的罪责,甚至认同她那点儿小心思了。将来,她如果能被赐给十殿下为妾,甚至为侧妃……
眼看着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铺开,突然葛贤妃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过……”葛贤妃叹了口气,“泽儿还是太年轻,自己拍拍手走了,却还留着一个难题在这里呢。”
一边说着,她冲床上努了努嘴。
“娘娘的意思是?”繁绢顺着话风问道。
“当然是……”葛贤妃看了她一眼,笑盈盈道,“杀了他。”
一句话入耳,宛如晴天霹雳。秦诺原本一口气运转到胸口,正感觉摸到了一点儿头绪,却被生生震散了去。
他原本以为在这场宫廷变乱中,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甚至在喝下那杯茶之前,他还在想着起身返回流光殿,跟几位皇子兄弟一起等待最终的结果呢。而在喝下那杯茶之后,他虽然被困在床上,但也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当做替罪羊,来发泄怒火。万万没想到,葛贤妃如今一句话就要宣判自己的死期。
被吓了一跳的还有繁绢。前一刻还停留在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期待中,下一刻被瞬间打脸抽醒了。
“娘娘,您说什么?”
葛贤妃冲着左边白墙抬了抬下巴,明确吩咐道:“拿着那把剑,把床上的这小子杀了。”
“娘娘,九皇子他……”
“皇后娘娘之前谈起今晚的行动时候,正愁着裴翎的罪名不够,难以抵挡天下悠悠众口呢。如今我送她一个大礼,杀害皇子,罪证确凿,足够裴翎喝一壶的了吧。”
“裴大将军入宫见驾,得知自己以□□毒害皇帝的阴谋败露,当庭翻脸,意图行刺皇上,正在侍疾的九殿下护驾心切,惨遭杀害。”葛贤妃脸上笑容依旧,可是落在繁绢眼中,却变得阴沉奸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