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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秀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泄气长叹了一口气,林姨娘说是实情,自己这是念想太重,想魔怔了,云秀又叹了口气,垂着肩膀站起来,无精打采出去了,林仙草瞄着她背影,无奈出了会儿神,甩了甩头,把那些没用甩掉,低头继续看她那本欢乐市井说案话本。
正院上房,秦王抿着茶,正听王妃汇报着启程前准备:“……这些倒是都妥当了,就是这随行什么人,爷看?”
“嗯,你定就是。”
“呵呵呵呵,”王妃端庄亲热笑了几声:“照理说,周夫人合适不过,才华好,也能帮爷抄抄书什么,可她到底是有诰封,就怕违了旨意。”
“嗯,咱们家虽说尊贵,可违规矩礼法事,断不能做,这一条,你可要守严了!”秦王严肃告诫道,王妃忙答应了,眼里闪动着神彩,‘咯儿咯儿’笑了几声,看着秦王真心实意商量道:“有这旨意拘着,爷也只好委屈些,我就说,周夫人再合适不过,可这旨意……算了算了,不说她了,那爷看?要不,让小周姨娘随侍过去?也能给爷解解闷。”
“她刚进府,规矩还没学好呢!”秦王皱着眉头应道,王妃忙答应道:“爷说极是,倒是我疏忽了,”刚进府没学好规矩不行,那郑姨娘也不行了,王妃努力猜着秦王心思,手指轻柔抵着眉间,似有似无苦恼道:“还要爷提醒,您看看我,那爷看,要不,让孙姨娘跟这一趟?”
“这些姨娘里,也就孙氏能帮你一二,她跟我一走这几个月,你这里岂不要累坏了?”秦王看着王妃,皱着眉头关切道,王妃感激看着秦王,用帕子按了按鼻尖低声道:“这是爷怜惜妾,妾心里……感激得很。”秦王似是而非‘嗯’了一声,王妃只好继续建议下去:“您看,要不王姨娘?”
“这一趟巡查河工是苦差使,王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回头病了,我侍候她,还是她侍候我?”秦王又堵了回去,王妃品着话意,忙笑道:“可不是,这一趟爷可真是辛苦了,要说能吃苦,仙草倒是个不挑不拣,原本我一直觉得她合适,可她晕船,说是晕船上站不起来,从上了船吐到下了船,我就没敢提她……”
“哼,咱们府上仁义为怀,也太仁义了,这是什么话?晕船就不当差了?照这么说,谁不想当差,一句不舒服你就应了?这是什么道理?”秦王理直气壮训斥道,直训王妃连连眨着眼睛答应道:“爷说极是,极是,那就让仙草随爷辛苦这一趟。”
“嗯!”秦王很是气不顺应了一声,重重放下杯子站起来道:“宽厚是好事,可这府里也不能宽厚过了!”
“是!”王妃恭敬答应着,往外送走了秦王,才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坐回去,接过秋菊递上茶喝了几口,秋菊瞄着王妃嘀咕道:“爷也真是,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么。”
“你懂什么。”王妃闲闲说道:“倒让仙草得了这个大彩头。”
“可不是,倒是便宜她了。”
“便宜就便宜吧,只要不是西院那个,谁去都行。”王妃轻松笑道,秋菊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忙成那样,白忙了!”秋菊捂着嘴也笑‘咯儿咯儿’,王妃慢慢抿了几口茶,仿佛自言自语道:“这仙草,倒还真是得了爷欢心。”
“可不是,这林姨娘看着傻,心眼肯定不少。”秋菊忙顺杆子拍上去,王妃轻蔑眯了眯眼睛:“随她有多少心眼,有什么要紧?说起来,这趟差使倒真是仙草合适,她可是跟西院结了大仇”
“可不是,从去年中元节到现,周夫人就听不得包子两个字!那院子一趟包子也没包过,听说连饺子都要避嫌呢!”秋菊笑欢无比:“这对子一天对不上来,林姨娘和周夫人这仇就一天就消不去!”
“哼!就是她现对出来又怎么样?堂堂京城第一才女,被个不过识几个字舞伎随口出对子难为了大半年了,纵对出来了又怎么样?这该丢脸也丢了,仙草这一巴掌打真是好,她想翻身?哼,就想着吧,这仇,哪里解得开?这回,又让仙草得了这趟差使……”王妃愉无比轻笑着:“说不定……仙草能中了大用呢。”
秋菊怔了下就明白过来,看着王妃迟疑道:“林姨娘能斗得过周夫人?”
“那可不一定,这仙草,总是出人意料处,你看看,她偏就能克周夫人,这一物降一物也说不定呢。”
第二天一早,林仙草无数毒箭冰刀血滴子,无数暗器中仓惶逃回院里,惊魂不定呆坐炕上,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偏偏点了她这个号称晕船晕到死人!
52烂帐
林仙草瞄着兴奋到不能自抑云秀;慢慢转着心思,突然慢吞吞吩咐道:“这一趟小桃和小杏跟着去就行,云秀留下来看家吧。”
云秀象被施了定身法般呆了片刻,转头小心打量着林仙草陪笑道:“姨娘说着玩吧?姨娘知道我是水上长大……”
“我不知道;谁说我知道。”林仙草往嘴里扔了块牛肉条,举着书含含糊糊说道,云秀咽了口口水,往前蹭了蹭陪笑道:“姨娘不是晕船么?晕船可难受了,我会按摩,每天给姨娘按一按,姨娘就不晕船了。”
“多谢你费心;我不晕船,多大风浪都不晕。”林仙草眼睛盯着书;咬着牛肉干,头也不抬含糊道,云秀一脸苦恼看着林仙草,一点点蹭到炕前,看着林仙草陪笑道:“姨娘您就带我去吧,您说什么我听什么,有什么事,姨娘您吩咐与声就行。”
“嗯?是么?咱们有那交情?”林仙草将手里书放下一点点,看着云秀惊讶道,云秀垂着肩膀,无可奈何看着林仙草道:“姨娘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那好,先跟我说说你和你们姑娘故事,我喜欢听故事了,说吧。”林仙草举着书,淡然说道,云秀重重呼了口气,瞄着林仙草,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才低声道:“也不是不能说,姨娘要是不嫌烦,我说给姨娘听就是了。”
“说吧,先帮我重沏杯茶来。”林仙草咽了牛肉干吩咐道,仿佛要开始讲故事是她。云秀沏了茶过来,侧着身子坐到炕沿上,以一声长叹开始,摆起了龙门大阵。
“爷要巡查河务,沅河是必定要去,朝廷治河银子,有一多半是花沅江上,我家就沅江边上,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到江里玩,我父亲,”云秀顿了顿,林仙草已经放下了书,咬着牛肉干喝着茶,凝神听云秀讲过往。
“我家不穷,虽说不是巨富豪门之家,也是书香门第,祖上都是读书人,我家还有座书楼,藏了好多书,我从小,也是丫头婆子侍候着长大,到我父亲这一代是独子,祖父去世早,我父亲不喜读书,酷爱水,听我祖母说,我父亲七八岁时候,不管沅江发多大水,他都敢跳进去来回游,十几岁时候,就出门去游学,人家游学,他游水,跑到各处去看水,看大坝,看分水坝,他还会量水流,量水里有多少沙子,今年汛大不大,他一看就知道,这一游,就游了十来年,父亲三十了才回来,祖母眼睛都盼瞎了,父亲回来才成亲,然后就有了我。”
云秀话有些零乱,可林仙草却听惊讶极了,这云秀父亲,就是个水利奇才么。云秀一脸怀念,停了好半晌才接着说道:“父亲很疼我,我不会走路就学会凫水了,后来,我父亲就被人引荐到河督衙门做幕僚,上峰就是我们姑娘父亲,宁大人,那几年,我父亲过开心,人累……照我母亲说法,都累成块黑炭了,我父亲日日夜夜都河工上忙,我父亲修坝,跟别处都不一样,那一年,就是我十一岁那年,沅河上发了上百年都没有大水,我父亲坝还有一点点没修好,河督黄大人让宁大人把人都调去补那些要决堤地方,父亲说,要是不赶着大水来前修好他堤坝,那大水就会把他堤坝冲垮,这六七年心血就白废了。”
云秀伤心按着眼睛,林仙草皱了皱眉头问道:“后来黄大人要补那些地方决堤了?你父亲大坝修好没有?”
“嗯,”云秀重重点了下头,林仙草紧跟着又问道:“要是人调走了,你父亲堤坝修不好,是不是也会溃堤?”
“是。”
“那是你父亲堤坝溃了淹人多物多,还是黄大人要补那几个地方淹人多物多?”
“我知道姨娘意思,两害权衡取其轻,可下游那些堤坝,就是人都调去了,也护不住,那一场洪水,雨大,风也极大,下游是黄大人亲自看着人照古法修堤,那堤上种都是柳树,还有桃杏树,风一来,那些树被连根拔起,那堤处处都是松,根本救不下来,这堤上不能种树,只能种草,我父亲因为这个还跟黄大人吵过,可黄大人说我父亲都是邪法,不是正统,不替百姓着想……”
云秀越说越激动,林仙草轻轻叹了口气,云秀脸色微红:“水一来,我父亲就和黄大人说了,这场洪水百年难遇,他修那堤坝肯定扛不住,让他赶紧疏散下游古方乡百姓,那儿地势洼,若实不行,就从古方乡决口泄洪,可黄大人骂我父亲是要鱼肉百姓……后来,黄大人说宁大人和我父亲贻误汛情。”
林仙草看着悲伤云秀,默然等着她往下说,云秀停了好大一会儿,才伤心接着道:“我父亲担下了罪责,好保全宁大人,让他有朝一日替我父亲申冤,父亲死了,母亲也投了河,家产被充公填补溃堤损失,宁大人把我买过去,我就一直陪着姑娘。”
“那后来?”
“后来黄大人转任河东巡抚,做了地方官,宁大人负责河段,正河东境内,就是前年,沅江菜花汛,其实汛不算怎么大,可靠近厉县那一段,百姓整天堤上挖茅根草,宁大人因为这个,照会过黄大人,可黄大人说宁大人是刁难百姓,结果那一段果然溃了堤,黄大人一张折子就把宁大人参了,宁大人夫妻赴难,我和姑娘逃进京城,想求个公道,这才进了王府。”
“你和你们姑娘怎么认识周夫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