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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嫡亲的孩子。是定西伯陆机的嫡子。也是她最后的依傍。
卢莹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陆机至少愿意来探望她了不是么?虽然他休弃了她,但他既然肯来,就表示他还牵挂着她。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儿子呢。
卢莹心中刹时滚过一阵热流。
她还有路可走,她还没到绝境。绍儿便是她全部的希望。她一下子将陆绍抱得更紧了:“绍儿,娘亲的宝贝,怎么不说话?你想娘亲么?”
“想的,绍儿可想娘亲了。可是父亲说娘亲生了病,要在外面养病。绍儿每天都想娘亲早些好起来,娘亲现在是不是已经好了?”陆绍偎在卢莹的怀中奶声奶气地道。
卢莹的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哽咽道:“嗯。娘亲已经好了,我们绍儿真懂事。”
陆机面无表情地望着这搂抱在一起的母子,垂在身侧的手痉挛似地抖动了一下。
片刻后,他转身踏上台阶,走出了地窑,又叫人关上了门。
那对母子的声音,现在终于听不到了。
然而,即便那两个人的声音已经被隔绝在了门内,陆机仍觉得胸闷气促,呼吸压抑。
在他的胸臆间。一股浊气正充塞其间,几令人窒息。
他踱出屋门,却见傅庚正负手立在门外,仰首望着漫天的大雪。一身白衣映于雪中,飘飘若仙。
陆机行至他身边站定,抬起头来,望着漆黑的夜空,视线冷若坚冰,良久后方艰涩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傅庚转首望了望他。复又看向空阔的庭院,面无表情。
这一场大雪,不知掩埋了多少人,多少事,多少曾经的过往。留下的,却是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傅庚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他知道么?
也许他是知道的罢。
比如七年前陆机身体受损,虽可行房,却再无诞下子嗣的可能;比如卢莹与刘竞在宫中多次私会,五年前恰好曾在宫中逗留了半日,随后便有了身孕;再比如这个叫陆绍的孩子,是如何成为一个男人心头最耻辱的尖刺,长久地扎在陆机的心上。
这些事,他或许是知道的吧。
其实,他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长夜漫漫、时光倥偬。无数个白日与黄昏堆叠成岁月的冢,总有那么一些不欲为人所知的事情,会掩埋于无尽的光阴之中,如同这一场大雪,覆住人间一切印迹。
一刻钟后,陆机再次进了地窑。待他出来时,他的怀中抱着哭泣不止的陆绍。
这孩子虽哭得伤心,却也不曾闹将起来,只是一直抽噎着,口中低声地唤着“娘亲”。
娘亲,这真是一个惹人心怜的称呼啊。
傅庚感慨地叹了口气,眸色已是一片冰冷。
他的孩子,从六岁起便没了娘亲。那个百死难赎其罪的恶妇,倒还做起娘亲来了。
她也配?
傅庚按下心头冷意,向陆机颔首:“人,我带走了。”
陆机没说话,亦无表情,只抱着陆绍转到了一旁,又将小斗篷裹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几个侍卫走下了地窑,不一时,便抬出了一只大麻袋。
那麻袋并不算大,只裹住了卢莹大半个身子,露出了她枯瘦的脸。她双目紧闭,发鬓散乱,唯有口中呼出的微弱热气,显示出她还是个活人。
卢莹被抬上了马车,很快地,傅庚的马车便离开了,连同他带来的金吾卫,也一同消失在了夜色中。
空阔的庭院里,只剩下了陆机与他的一名亲卫。
陆机轻轻放下了陆绍,掀开他脸上的斗篷,看着他仍沾着泪痕的面庞,笑问:“你不是一直想玩雪么?往常胡妈妈总拘着你,今儿她不在,你去堆个雪人吧。”
陆绍的眼里一下子迸出光来,复又黯淡了下去,怯生生地道:“孩儿可以玩么?父亲不会责骂孩儿么?”
“自是不会。”陆机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头。
“谢父亲。”陆绍立刻一脸的欢喜。
他到底也还小,与母亲的离愁很快便被玩心代替。他跑到了院子中间,抓起地上的雪玩了起来。
☆、第562章
陆机远远地望着陆绍。
空阔的庭院中,那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雪地上,如同白纸上一滴鲜明的墨迹。
雪光映上了半空,视野中是一片白灼灼的光华。
陆绍垂在身侧的手,再一次痉挛地抖动了一下。
他觉得很冷。
然而,胸臆意的那股浊意,却被这冷激得横亘而上,直叫他呼吸困难。
他呼出一口白气,向旁边伸出了手。
亲卫递上备好的弓箭。
铁弓冰冷,箭簇寒凉。
侧身,张弓,搭箭。
镔铁打造的箭尖在雪色下泛起乌光,箭尖所指之处,那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雪里,玩得十分专注,连头也没回一下。
那一刹,陆机恍惚想起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的大雪天,年方七岁的他被兄长骗着喝了青梅酒,第一次拿起了弓箭。
少年青葱,那些/干/净得如同白雪一样的年月,似是一转眼便消失无踪。唯甘甜的酒香回转于舌尖,这一刻,忽然让他格外怀念。
“嗡”,弓弦松开。
“夺”,利箭穿心。
白茫茫的大雪中,纸上的那一团污迹,软软地倒伏在了地上……
元和十九年正月初,定西伯嫡次子陆绍误中叛军流矢,死时年仅五岁。
因年岁太幼,未及写进族谱,陆绍死后亦未葬入陆家祖坟,而是寄魂于小镜湖畔毗卢寺中,终朝与湖烟青岚为伴。每一年的深冬,陆机皆会于寺中小住,为亡子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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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府的天空,似是比旁处更多了几分凄清。
傅珺靠坐于槅扇前的条案上,兀自听着雪落的声音。
傅庚黄昏时便出了门,说是有要事处置,至今未归。傅珺因才醒过来没几天,被严令不许出屋,只能在房中静养。
她现在住在英王府的梅苑。与福安公主刘筝所住的兰苑只隔了一面小湖。
宫变那晚,她与刘筝在山间偶遇,其后便一直躲在山洞里藏身。直至两天之后,她们消耗光了所有的食物。正准备冒雨下山之时,孟渊找到了她们。
孟渊是自西北回来的。
他率领麾下将士悄然潜入西北军,与温重所率辽东军秘密合兵,格杀裴宽、平定兵变,一举消灭裴氏余孽。如今西北大营尽为英王刘筠旧时部曲。官兵一心,军威大涨,大汉朝西北固若金汤。
平定兵变之后,孟渊便立刻回军驰援京城,半路上收到太子与忠王伏诛的消息,同时也得知傅珺失踪了。
他心急如焚,令大军先期驻扎于城外,他自己则往平南侯府别庄寻人。巧的是,那群夜入别庄作乱的叛军团伙居然还在大肆抢掠,正好为孟渊擒获。
由他们口中。孟渊得知了傅珺逃跑一事,于是一路搜寻,终于在别庄北面的山洞里,捡到了渴得嗓子冒烟的大汉朝公主、侯府贵女以及某个据传闻是武林高手的丫鬟各一枚。
那一水囊的水都被傅珺下了药,只能看不能喝,这三人只得接雨水解渴。如此说来,胡长东还算幸运,至少还有涉江时不时喂他两口水,以使他始终处在晕迷状态。
彼时,京城中局势仍颇动荡。契汗黑甲尚有数百人在逃,萧红珠不知去向。傅庚心头大患已去,自是无所顾忌,只全心全意心疼亲女。/干/脆就没让傅珺回侯府。而是在英王刘筠的建议下,接了傅珺进英王府静养。
当此际,纵观整个大汉朝,又有何处及得上英王府的保护规格更高更强?
如今的英王府,已然化身成为临时******。因皇宫的清理工作尚未完成,泰和殿里还遭了一场小火灾。因此,自宫变次日起,内阁、六部并各衙署高官便****皆往英王府汇报工作,商议一应事体,包括拟定先帝庙号、谥号、国丧章程,太子与忠王身后事宜等等。
最后内阁拟定先帝谥号景,加尊号全称为“法天立道仁明诚敬昭文宪武至德广孝,景皇帝,讳简”。三皇子刘彦因已身残,终身无缘皇位,允其母许慧带同刘彦暂居别宫,容后处置。
此外,太子刘章意图谋逆,虢夺太子名号,所出子女冷宫圈禁,终身不得出;忠王刘竞弑父弑兄、勾结契汗,阖府男丁问斩。至于两府女眷以及宫中一应先帝妃嫔,除吴贵妃自戗外,余者皆入皇觉寺,从此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文武百官一致推举景帝之弟英王刘筠先期摄政。
事实上,身为景帝唯一一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直系亲属,刘筠称帝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刘筠却一定要守完二十七/日/的孝。这个表态自是为他赢得了包括清流世家在内所有人的一致赞誉。
这些事情,傅珺也是断断续续听青蔓她们说的。
进英王府后没多久,身子骨极差的傅珺便开始发高烧,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转了来。反观金枝玉叶福安公主刘筝,只饱睡了两晚便又活蹦乱跳。如此对比,越加突显出傅珺的渣体质,让她备感憋屈。
望着槅扇外凄清的夜空,她怅怅地叹了口气。
今年的大年三十,傅珺是在昏睡中度过的。
当她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便是沈妈妈带泪的笑脸。后来她才知道,是孟渊亲去侯府领来了沈妈妈她们。
那一刻,傅珺的心一阵阵地觉得暖,眼前似又浮现出那双淬了冰的眸子,那眸中细碎的光华,暖暖地笼在她的心头。
也不知孟渊现下正在做什么。傅珺出神地想道,又调整了一下坐姿,将镂银錾镙钿梅花手炉抱进了怀里。
她最后一次见他,是他穿着一身玄色重甲,目如寒冰地出现在山洞的洞口,像一尊杀神似地,让人止不住地打颤。
然而,就是这个叫人胆寒的家伙,却让傅珺觉得很安心,还有一种隐约的笃定。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习惯?
因为习惯了他对她的护持,他绝境时的相助,所以,他出现得再突兀,于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