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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坐得太久; 我也要昭告天下。”
他直起身,“我很快就来接你。”
沈如茵看见他穿着昨日来时的那件衣裳,衣摆处还有许些泥土; 蓦然酸了鼻子。宫中那条密道他虽知道; 可王起也是知道的。此番前来必定费了他不少功夫,而他只是因为今日是她的生辰日。
水蓝色的身影消失在门缝间; 他的那句“来接你”却仿佛余韵未绝,久久残留在她脑中。
宁扶清说的很快,是真的很快。不过三日后,便有长长一串壮阔的队伍在王府门前一字排开。为首的人身着甲胄,宣称来此处恭迎皇后回宫。
沈如茵便这样迷迷糊糊地拖家带口进了宫。自打纸云不再与她联系; 她就仿佛耳目闭塞; 什么消息都是最后知道; 还皆是从市井听来的,真假难辨。
此次她也不知道宁扶清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接她回宫,直到进了宫中她才晓得; 原来宁扶清将王起派到奉都做了封疆大吏。
自宁扶清上位,华阳阁中除了其下玉棠楼、徳善商行不变之外,其余人皆有大大小小的官职,而王起坐的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现如今这是明晃晃地将王起贬了职。
王起之下站在他那一方的官员不少,宁扶清定是用尽了手段,才能将这些人全部慑住。
沈如茵的心忍不住突突地跳。她想,因为她,宁扶清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天下众人悠悠之口,不知有多少张是在骂他。
她忍不住问自己,她果真是个误国的红颜祸水么?她果真,牵绊他太多么?
这一路沈如茵都走得不太|安心。她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身后跟着苍叶等三人,觉得这整座宫中似乎也只有他们几人还在自己身边了。
大概所有人都在骂她是个祸国的妖姬罢?
凌霄殿中,她终于看见自己的夫君。他正坐在案前,一只手撑着头睡着,看起来十分疲惫。
便是在这一刻,沈如茵忽然释然。
这个人,是她的夫君,他在用尽方法保护她,保护他们的家庭。他在这极高极寒的位置,尚不惧下方人海辱骂,她又为何要怕?
她的夫君,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既未负国,也未负她,而她又为何要如此苛责于他?
苍叶带着两个孩子与孟荃、柳生退了下去,沈如茵轻手轻脚地走近眼前那人,然而他还是被惊醒。
沈如茵与他对视,更坚定了心中想法。
这个人没了她,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她又怎能不在他身边?她不要退了,不管谁要拦,她都不会再退步半分。
宁扶清站起身冲她张开双臂,笑道:“茵茵,来。”
沈如茵小跑上前冲进他怀中,感受着他硌人的下巴,带着哭腔责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怎么瘦成这样。”
宁扶清紧紧箍着她,“你不在,饭不香,床也不暖。”
“那我来了,定要将你养成一个大胖子。”
“那岂不是变丑了?变丑了,你便不喜欢了。”
“谁说不喜欢。”听着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沈如茵心疼得直哭,“你怎样我都喜欢。”
宁扶清笑意不减,摸着她的头,轻声道:“许久未见两个孩子了,甚是想念。”
沈如茵在他绣着龙纹的胸口前抹掉眼泪,“方才见你在睡觉,让苍叶领他们下去了。”
“恩。”他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道,“我并非只是为了要将你接回来,才贬了王起的职。他跟我许久,得我信任,又常居高位,对待下属便少了些同理之心。眼下奉都局势纷乱,派他去历练历练,往后他才能更好地辅佐四弟。至于对我……他的确未曾有什么过错,只是他多年来一心为国事谋划,原本就不装什么儿女情长,因此急切了些,也难以理解我。”
沈如茵点点头,“我知道。”
她抬头看向宁扶清,心道他大概真的已经不适合做皇帝了。
曾经的三殿下,心无旁骛一心为国,因此他才能得到华阳阁,才能得到王起的忠心。可如今他更想要归隐,想要平淡的生活,这样的心态,已经无法支撑他在这皇位上长久地坐下去了。只是王起还未意识到这一点,还对他抱有极高的期望,因此事事逼迫于他。
心志不拘于情爱不见得无情,拘于情爱也不见得可鄙,不过是各有所求罢了。即便宁扶清地位不同于常人,可他也已尽了应尽的责任,并且为后路做了打算。
她不会埋怨王起不通情理,而他们也不该责怪宁扶清胸无大志。
想通这一点,沈如茵的心中豁然开朗。
人无完人,她不能要求宁扶清既做一个好国君,又做一个好丈夫。如今他愿意将权力拱手让人而选择她,她本该感激才是。
宁扶清拉住她的手,道:“带我去见两个孩子。”
沈颜懂事些,便不那么依赖父母,况且宁扶清待他从来不似儿子,反倒更似友人,且要求严格,因此两人之间便没有那般浓腻的情感,每每相见,谈论诗书武学反倒更多。
而嫣儿自小被宠溺着长大,颇为黏人,见着宁扶清便贴在他身上下不来。宁扶清待女儿便要宽容许多,有时甚至要责怪沈如茵太过严苛。沈如茵只当天底下所有的父亲皆是如此,也懒得同他计较。
沈如茵的回宫,在后宫中很是掀起了一阵风浪。为了照顾她和两个孩子的起居,宁扶清又召回了一批宫女。虽然他还执意要举行一场大典昭告天下,但沈如茵实在不愿再多事,最终她的回宫也仅仅是在后宫掀了浪。
关于她的身世与来历,常有人背后议论,但沈如茵知道她不可能封住所有人的嘴,便由得他们,反正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议论。
宁扶清常常投身于政务,沈如茵便日日站在他身旁为他磨墨。
某日,间中歇息之时,宁扶清忽然揉了揉额角,对她道:“茵茵,白家的事情,须得有个了结了。”
第124章 预兆
沈如茵心中蓦地一紧; 看向宁扶清,问道:“你打算如何?”
宁扶清握住她磨墨的手; “你想让我如何?”
沈如茵将墨锭放在一旁,侧首便看见案上打开的那只折子,一个“白”字贯彻全文。她知道必定是因为诸如此类的奏折太多,宁扶清才不得已要与她提这件事。
“阿清; ”她垂下眸子,看见他骨骼细长且分明的手; 轻轻抚了抚,“我原本很庆幸,庆幸自己身后什么也没有; 因此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可血缘这种东西就是那样奇妙。自我知晓自己的身世; 我对白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偏袒。更何况; 如今白家首当其冲的是兄长……你知道,他坐那个位置,有一半的心思,是为了护我……我实在、实在无法面对这件事……”
“既然你拿不定主意,我来说个法子可好?”
沈如茵点点头; “你说。”
“呈上来的奏折虽皆指向白家; 但好在白家到底未有什么大罪过; 还不至于灭族。”宁扶清指了指案上那一叠折子,“凡查实有罪的,皆处置个人; 不连坐亲族,但白家世代承袭的爵位须得革了,白家在朝为官的子弟也一应革职,待重新参加科举之后再行分配——你看,如何?”
“那……兄长呢?”
宁扶清抬眼看她,眼中一瞬间似有寒芒闪过。他缓缓答道:“贬为庶民。”
这答案其实在沈如茵意料之中,只是她不知为何,心中仍有些不是滋味。
宁扶清揣摩她神情,带了一丝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开心了?”
“没有,我能理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会给宁扶止留下一丝一毫隐患,也能够理解你。我只是……只是觉得,兄长他大概,根本不愿争。”
宁扶清沉声道:“我又何尝不知?可我不敢冒半分险。”
“我知道……我知道……”沈如茵陡然觉得眼睛涩涩的,背过身去,匆忙道,“我去给你端些点心来。”
沈如茵走得很快,内心也十分烦躁。
她知道宁扶清所做没有错,可她也坚信宁扶眠没有半分争权的心思。她明明能够理解宁扶清的所为,可是又忍不住地难受。她最亲近的夫君,与她敬爱的兄长之间还有这许多谋划算计,叫她如何淡然处之?
走着走着,沈如茵忽然想起宁扶清曾与她说的话——“我能救他,不保证他愿意被我救。”
她不知为何,忽然便觉得十分揪心,不禁停下来扶着身旁的墙壁沉重地喘了几口气。随之她竟连站也有些站不稳,倚着墙蹲了下来。
沈如茵揪着胸前衣襟,抬眼看了看眼前白晃晃的汉白玉雕塑,觉得那纯白色刺得她眼睛都疼了起来。
这座宫城实在太大,人却又太少,让她感到仿佛这里是全天下最寒冷的地方,甚至比当年在和固侯府之时更冷。
她不习惯被人伺候,也从来不要人跟随身后,现在却有些后悔方才没让那小宫女跟着。
四下寂寥,森冷气息自指尖脚下蔓延至全身。
沈如茵撑着墙站起身来,跺了跺脚又搓了搓手指,心道自己果然是不喜欢这个地方的。那时候为什么想要他做皇帝呢?到如今他真的做了皇帝,她又时时刻刻盼着他能解脱。
端着点心回到宁扶清身边时,胸前戴着的那半只玉佩燃起熟悉的热度,沈如茵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宁扶清摸着她双手梗S俏实溃骸袄渎穑俊
“冷……”忽然接触到他温暖的手,冷热相交,沈如茵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笑道,“确实有些冷。”
宁扶清看她半晌,猛地将她拉进怀中,自她身后将她紧紧环住,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边,“还冷么?”
沈如茵却未曾因这小小调情做出什么反应,别扭地转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开口道:“阿清,我想去一趟和固。”
宁扶清皱眉,“你要去见他?”
“恩……”沈如茵咬了下唇,“我不放心,我怕他……”她顿了顿,“我去见他,才能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将他放在心上。有了牵念,他也不至于会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