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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跟我来。”
南边别院里,曲伯正拿了图纸指挥下人修补机关,重置阵法。见她过来,忙笑着迎上前来,道:“这化雪天儿最是寒冷,公子怎的不在屋内待着?若是受凉,可不又得喝那些苦巴巴的草药?”
从小到大,曲伯都很疼她,知她最烦喝药,便每逢天变,都不忘叮嘱她几句。花楚心里淌过暖流,面上却故作不高兴道:“本公子体壮如牛,哪是那么容易就病倒的?倒是曲伯你,要好好照顾身体,好让我们放心。”
曲伯一笑,眼角的皱纹都堆起来了,欣慰道:“公子果真是长大了,会体贴人了。将军若是知道,定会更高兴。”
“那是自然。”花楚嘴角微勾,笑道,“城南别院中那几个乞儿素来与你亲厚,今夜便是除夕,这里的事曲伯就别管了,快去收拾一下过去陪他们罢,莫要让他们等急了。”
“不去了。”提到那几个孩子,曲伯脸上的笑容更显,“今年将军不在府上,老奴还是留下来陪公子罢。”
“你我经常能见,那几个孩子却是就盼着逢年过节能与你聚上几日。正好爹爹这次送来的东西里有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我瞧着甚是欢喜,眼下正好腾出空来把玩,曲伯就不用挂心我了。”
曲伯眼角有些湿润,知她一片好心,又实在对那几个孩子想念的紧,便也不再拒绝,只不放心的叮嘱道:“公子虽不喜热闹,但毕竟是大年夜,还是欢闹些好,莫要把自己关到屋子里面不出来。”
花楚点点头,让他放心。待曲伯走远,便又沉了脸,回头对身后的边流溪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既然毁得了,那就应该有本事修好。本公子怕冷,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除夕夜本是团圆夜,花楚早早的去祠堂祭拜过祖亲,便躲在青园里发呆。
星楼位处青园,有近十丈高,是座观景楼。花楚坐在顶层,眺望着府内,包括府外的热闹人群,更觉得孤身寂寥。
尹氏一族历经几代,本就人丁稀薄,经过十年前的战乱生活,更是只剩爹爹与她二人,再无其他旁支。且爹爹极为宠爱娘亲,即便娘亲过世多年也未纳妾另娶,在世时便更不用说。
所以,如今爹爹算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寒风吹过,伴随有轻微的脚步声。花楚回过神来,紧紧皱起眉头。是谁?竟敢闯她青园?!
回头看过去,果见是那阴魂不散的边流溪,不由怒道:“青园是府上禁地,谁许你进来的?!”
见她在这里,边流溪似乎也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可怜兮兮道:“流溪在府上的这几日甚少与人说话,实在不知这里是禁地。无意中打扰到公子清净,还请见谅。”
“……”
无耻!每次都是理由一大堆。心情不好,花楚不想与他理论,只冷冷道:“那就赶紧滚出去!”
相较于她的火冒三丈、恶言相向,边流溪始终是眉眼带笑、温声婉言。
“流溪之前的伤势尚未痊愈,走了这么点路竟是有些脱力。公子良善,可否容我先在此歇息片刻再走?”
“……”
无耻!伤势未愈不好好休息,跑这里登高?伤势未愈,大寒天儿的穿件单衣来回晃悠?花楚恨恨的闭上眼,不想看见那个一边假惺惺的问她意愿,一边不由分说坐旁边石凳上不走的无赖。
然,看不见是看不见了,耳边却聒噪得不行。
“自初遇公子那日,就见公子一直闷闷不乐,似是有心事。眼下闲来无事,不知可愿说与流溪听?”
“是在担心太尉大人吗?公子放心,太尉大人骁勇善战,定很快就能平安归来。”
“新春佳节,像公子这般有人可思念,有家能温存,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不若流溪,一生颠沛流离,却始终无家可归,更不知应该挂念谁。方才在屋内听府中热闹异常,忍不住出来,却发现越热闹的地方越显孤寂。特寻了个僻静地方,不曾想惹得公子生气,实在是不应该。”
“既然公子眼里如此容不下流溪,那流溪告辞便是。”
有衣料摩挲的声音传来,应是他要起身离开。花楚这才睁开眼,咬牙切齿道:“慢走不送!”
本以为会是气势滂沱的话语,说出来时却不受控制的生生变了味道,略带哽咽的声音竟与前世她在边流溪面前赌气撒娇时的腔调一样。
许是同她一样听出了异样,但见那边流溪止住步子,返回来俯身半蹲于她身前,柔声道:“公子可是眼里不小心进了沙子?”
有台阶可下,花楚自是不客气,瞬间就红了眼睛,低头不再说话。
“公子莫怕,吹出来就好。”
说话间,她的脸被人轻轻捧起。只着一件单薄衣衫,他的手却暖如朝阳,口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眼睛周围,氤氲出白色的雾气。
他一定是故意的,花楚想。明知她眼中的水花多的快要容不下,还吹那么用力,以至于水花全部决了堤,成串成串的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花楚呆呆的抬眸看他,今夜的天空黑暗阴沉,以至于除了他的眼睛,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是了,就是这双足以和星星媲美的眼睛,让她陷进去出不来的。多迷人啊,温柔得像是一条小溪,流淌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突然又想到那日他拒绝她时眼中的冰凉,花楚心口一酸,连日来的委屈、不安、愤怒、迷茫,通通汇聚在一起,凝聚于指尖,甩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为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花楚猛地起身,朝楼下走去。
知道边流溪跟在身后,花楚脚步越来越快,只想着把他甩开。谁料,不管她走去哪里,那厮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说话,偶尔的几次目光相对,甚至看到他眼中的笑意。
真是有病!被人打了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花楚终于忍不住,回头揶揄道:“怎么,跟了我这么长时间,难不成你想还手?”
“公子说笑了。”边流溪面上现出几分尴尬,随即像刚逃荒过来的难民似的,气息奄奄道,“流溪因病,一连几日都未进食,如今饥饿难忍,不知公子可否赏口饭吃?”
听他这样说,花楚不禁也有些饿。今晚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就差做件好事儿来结束旧年。正好下人为她准备的年夜饭还放在厨房里没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想到这里,花楚面色已完全缓和下来,回头走至他身旁,道:“那就跟我来。”
已快到子时,府内的下人要么已回屋睡觉,要么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守岁,花楚便没有再去吩咐他们。而是在边流溪的帮助下,自己将做好的菜摆放到了餐桌上。
虽是冬天,之前细心的下人将做好的菜都放在了温箱里,所以他们端出来时仍冒有热气。飘散的香味将她馋虫都勾了出来。
心情好了,看谁都顺眼。花楚亲昵的招呼边流溪坐下一起吃,他也不拘束,优雅随性的坐于她对面,神情自然如熟识已久的人儿聚在一起。
这般融洽的气氛一直维持到花楚发觉异样,那就是……
这么一大桌子的菜,边流溪竟只挑着他眼前的那一盘来吃。当然,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那盘鱼偏巧是花楚最爱吃的刀鱼。
冰雪尚未融化,这种鱼也还不常见。之前她没有注意,不知府上的厨子还准备了这道菜,如今才发现似乎有点晚了。
桌子很大,身边也没有下人侍候着布菜,花楚不好站起来夹那刀鱼来吃,但眼睁睁的看它们挨个往边流溪的肚子里走,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无奈,轻咳一声,指着旁边的宫保鸡丁道:“这个比刀鱼好吃。”
于是,不出意外的,边流溪终于放过刀鱼,夹起鸡块儿……
放到了她的碗里!
花楚白眼一翻,心里五味杂陈,纠结得不行。要不要开口呢?瞄了眼他脸上红红的五指印,觉得不过一盘鱼,就当是为她先前的任性行为赔罪了。
然,她许多方面都很挑剔,难得遇上喜欢的,就不会轻易放手,更不允许眼睁睁的被抢走!
眼看那肥美味鲜的刀鱼就只剩一条,花楚急的一拍桌子,打断了边流溪对它的侵犯。
“我…………我的!”花楚脸羞得通红,指着那鱼道,“不许跟我抢!”
“公子喜欢?”边流溪轻笑着起身,将鱼端放到她手边,“既然如此,那流溪定不夺公子所爱。”
花楚却像信不过他似的,飞快的将鱼夹到自己碗里,才放下心来。然,问题又来了,这刀鱼味道鲜美,却满身是刺,而她最没有挑刺的耐心,以往也都是下人来做的。
知他细心谨慎,花楚轻咬下唇,琢磨着反正在他面前丢人不是一次两次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将碗递到他手中,嘟囔道:“那刺看着碍眼,你把它们通通给挑走。”
“好。”
等碗再次回到她手中,花楚便迫不及待的塞了满嘴,吃得正香,听边流溪在一旁开口道:“挑刺这些小事,公子若不喜欢,以后都可以交由流溪来做。”
她吃鱼有人帮着挑刺儿,自是好事。花楚没多想,便乖顺的点点头。却见旁边那厮突然双膝跪地,感激道:“谢公子收留,流溪日后即便是当牛做马,也要偿还公子的恩情。”
花楚这才意识到被眼前这厮狠狠摆了一道,顿觉喉咙像是卡了鱼刺,热气澎湃却说不出话来。无耻!就会钻她空子!
不过,好歹是大年夜,既然他上赶着要在府上做下人,那随了他的愿也罢。反正他四月初还要去参加爹爹招纳门客的会试,这一世想要彻底与他撇清关系也是不太可能了,不如这样先将他圈养住,日后再看如何宰割。
想通了,花楚直觉这法子甚好,谁让他前世欺负她,惹她生气的?!既然他喜欢挑刺,那就看他有没有本事将她心里的那根刺给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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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快升至半空,花楚在府上溜达一圈,都没有看到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