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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旁的罗天婵的女学生听去,传回中央乐团(现在的国家交响乐团),气得殷承宗大骂。还好没有给黄元找麻烦,我以后可是小心多了。
1973年以后,各家的家长陆续被放回北京,朋友们也四散了,各奔前程。大学重新开始招生,我、依群、谭晓春、周倜等人去上大学;根子进了中央乐团;金伯宏进了故宫博物院。人们在不同的地方开始了不同的生活,而1971…1972年的北京给每个人留下永生难忘的记忆。在医学院听老师讲微生物学,他说道:“金黄色葡萄球菌……”我的耳边却响起了郭路生的诗:“当我的紫葡萄化作深秋的泪水……相信未来。”
2008…8…5
徐浩渊: 1949年出生于河北省西柏坡。文革开始时就读于北京人大附中,1968年赴河南辉县插队。1981年8月赴美留学,在圣母大学先后获得神经生理和行为科学硕士和药理生理学博士。1992年获得三年的美国国家基金奖,在宾西法尼亚大学医学院作博士后研究,转而深造临床心理学。1998年回到北京。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开通“徐博士心理热”,深受广大听众的欢迎。1999…2000任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客座教授,教授临床心理学研究生的课程;2001…2002 任清华同方网络教育事业心育心心理教育中心总监。现任国家计生委特聘专家,从事普及心理教育工作。
阳光与暴风雨的回忆
发布: 2008…11…07 09:03 | 作者: 严力
1954年8月我出生在北京,同年就被父母寄养在上海的祖父母家里。文化大革命那把火于1966年8月的一个晚上烧到我爷爷家。爷爷是上海名中医,叫严苍山,曾在1927年与同仁一起在上海创办了中医学院,编写过中医教材的《汤头歌诀》。他喜欢收藏古字画。抄家的红卫兵就从焚烧古字画开始,一口气烧掉了上千幅,并让我们全家带着纸做的高帽子站在旁边观看。几个红卫兵还用叉子捅死了爷爷养的金鱼,砸碎了我养蟋蟀的瓦罐,当时我只有害怕的份儿。
短短几个月,爷爷家被抄了五次,有一次甚至把墙皮地板凿开。更可怕的是,来抄家的人中有人把蒋介石戎装照悄悄塞进一个抽屉。那抽屉我是知道的,只放着空白药方、切脉用的手枕和大理石镇纸,还有我的几颗玻璃球。这照片被翻了出来,后果可想而知。到底是谁放的呢?这谜团永远也说不清楚。正是这个情节,让我对抽屉感到恐怖,很多年后顽强地转化延伸成一种意象:“我拉开一个个抽屉/ 翻阅自己经历过的岁月/ 抽屉里那些曾经提心吊胆的地下诗稿/ 如今安静得能听见养老的声音/ 抽屉里还有一叠已成为古迹的粮票/ 自从它们成为古迹的那一天起/ 我就知道虽然它被称作了文物/ 但绝不为这块土地上的农作物感到一丝骄傲/ 抽屉里还有两枚红卫兵袖章/ 一枚已生锈的半钢手表/ 几张一九七六年四月五号/ 天安门悼念活动的现场照片/ 它们具有同样牺牲后的肃穆/ 抽屉啊中国抽屉/ 甚至在黑五类肉体上/ 所拉开的抽屉里/ 也必会有一本红宝书。”
我爷爷的一条罪状,就是给许多“坏人”看过病。他1967年底被关了起来,不久便在隔离室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被隔离前,他让家人把我从上海送到北京父母处。对我说:“我保护不了你了,回北京找你父母吧。”这是我听到的他最后的声音。
1967年的北京,所有学校都停课了。1968年5月6日中央下发了《关于成立黑龙江省革命委员会柳河“五?七”干校革命委员会的批示》,我父母紧跟着就被发配到湖南衡东县的干校。父母带走了只有10岁的妹妹,把14岁的我留在北京,为了他们将来回城探亲留条后路。
我脖子上挂着家门钥匙,与处境相似的孩子到处闲逛、打架,无所事事。我在了北京西城区社会路中学注册,由于学校停课,报到后就在学校的操场挖防空洞,说是为了防备苏联的飞机轰炸,再不就是学学毛语录或上街庆祝最新指示。
有件事情让我记忆深刻。1967年年底,当时我家住在三里河计委大院,不远就是三里河工人俱乐部。那天在俱乐部对面,一群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在交换毛的像章,正好有人拎着只公鸡走过。一个孩子说那是去附近复兴医院打鸡血,即抽出鸡血抽注入人的血管中,据说可包治百病。另一个孩子说我才不信呢,如果打了鸡血,说不定会像公鸡那样早晨打鸣呢!把大家都逗乐了。
1969年夏天,百万庄的朋友给我看了一份手抄的诗稿,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歪歪扭扭的文体,是郭路生的《相信未来》,这首诗让我感到很新奇,是我识字以来第一次看到中国人自己写出这样的文字,尽管无人能回答未来在哪儿。那朋友说不要把《相信未来》传给你不相信的人看,因为有可能被告发。我认认真真把这首诗抄了一遍,经历过抄家的惊吓,不知道该把它放在什么地方最安全。最后我把它背下来撕掉了。
我们这些大院留守的孩子整天混在大街小巷,打群架,惹是生非。消息传到五七干校,不少家长专程回北京把他们带到干校,免得出事。就这样,1969年 10月我来到湖南衡东县的“五七干校”,进衡东第二中学上初中,除了学语录和报刊文章,还学了几句万岁之类的英语,再就是每天到农田干半天农活或上山砍柴。
1970年的夏天我16岁,只身从湖南回到北京,回来不久,就认识了在白洋淀插队的计委大院的姜世伟,也就是后来的芒克。年底我被分到北京第二机床厂,住在工厂宿舍。1972年我因打桥牌结识了同厂技术员陶家楷。我先认识学光学仪器厂的大学生葛正榕,他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看过很多文学书籍。他教会我们打桥牌,开始与其他社会上的高手比赛,除了陶家楷,还有聂卫平的哥哥聂继波、吴尔鹿等。我们经常在中山公园里面打牌。陶家楷那时候生活很潇洒,他往往只有一身衣服,有一次到我宿舍把衣服洗了,就穿着内裤坐下与我聊文学,一直聊到衣服差不多干了再穿上离开。我为他买来白酒,他更来劲儿了。他聊的东西很杂很有意思,能背诵不少现代派的诗歌,主要是苏联诗人从二十年代至六十年代的作品,与我们有着相似的背景,感觉挺亲近。不久他带我认识了赵振开,也就是后来的北岛。就在这个时期,我还认识了写诗写得铿锵有力的毛头(多多)和岳重(根子)等一批比我大几岁的哥儿们。毛头有一笔财富令我羡慕,那是几个厚厚的几大笔记本,是他从各种书籍(包括黄皮书)摘录的诗句。每次借了一本,下次再换另一本。
岳重19岁那年(1970年)写出《三月与末日》等8首长诗,此后就没再动笔。物以类聚,我们这帮人常聚在一起,其中有从农村回来等待再分配的,也有像我这样在工厂上班的。我也是那时候开始写诗的,把这些内心的秘密锁在抽屉里,或与小圈子中的同伴们分享。
1972年某一天,我和芒克去铁道部宿舍找鲁燕生,在他家里看到一幅奇怪的画,后来才知道此画的作者叫彭刚。当时在北京的圈子包括张朗朗、张寥寥、鲁燕生、鲁双芹、彭刚、刘羽、陆唤兴、申丽玲,以及晚几年出道的画家张伟、李姗、唐平刚等。我们互相借书,特别是西方文学作品。大家都没钱,有点儿钱就凑起来买酒,只要酒够多,总会有人喝醉,但更多的时候是酒不够,喝一会儿就没了,很扫兴。
1979年我开始画画。最难的时候根本买不起画布颜料,就用酱油、红药水和紫药水代替,朋友们送来几块纤维板当画板,或捡来木条钉画框。这方面给我帮助最多的是石京生,他在美术公司上班,每天画的都是政治宣传画,那是个倒胃口的活儿。能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在那个时代还有一个阻力,就是家庭。全中国城市的孩子都住在父母单位分配的房子里,基本如此。住在父母家,就意味着全面的管制,写几首诗往往不太受注意,但大张旗鼓画画就不行了。面对着那些他们根本看不懂的画,他们就发愁,进一步担忧这是否会带来政治上的麻烦。在与针锋相对的角力中,他们最终说服了自己:这总比出门交不三不四的朋友要好些。有一次,妈妈发现找不到更换的床单了,发现是我把三条床单全当成画布了,她说:“你不能让我们睡在你的画上吧?”,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她这幽默的表达,意味着谅解和宽恕,让我记一辈子。几个朋友听说床单可当画布用,就把家里的床单偷出来送给我。
我发现在我的工厂宿舍地下室就是图书馆,于是撬锁取书,每次三五本。阅读推动了写作,相辅相成。我最初写诗为了悼念爷爷,他是自杀的。现在想起来,自杀成了我写诗的主要诱因之一。那时候自杀的人很多,身边朋友的父母有投井的、割腕的、上吊的、跳楼的。自杀使我产生很多想象,有一阵满脑子是各种各样的自杀方法,包括我“创造”的一种:把台灯的电线紧紧缠在身上,然后用脚踩一下开关。
1973年秋,应芒克之邀,我求人开了三天病假,加上星期天,和芒克一起来到白洋淀。乡下的荒凉反倒使我精神一振。芒克和老乡们的关系很好,有好几家人请我们去住,最后还是住在芒克最好的朋友福生家。在淀上划船,芒克讲起当地知青的故事。我望着湖水蓝天,想起马雅科夫斯基的《穿裤子的云》。芦苇呈黄绿色,在风中起伏,我突然有一种想写情诗的冲动,却转化成一首与阶级意识相关的《穷人》,经不断修改最后是这样定稿的:“无数块补丁,/一左一右,/在月光下劳动,/好面熟的风,你补着残破的天空。”进村前我看见穿各种补丁衣衫的农民在地里捆干草,地平线像一根无限长的扁担,扁担上是正暗下来的天空的份量。
那时白洋淀两派武斗刚结束不久。有一天,我和芒克与村里的朋友在淀上划船,突然两只船包抄过来,上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