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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太慢!赶紧的,下几碗烂糊面,越快越好!”侯丰打断司马六少凌乱的吩咐,伴月这回也不看他家少爷的眼色了,站起来就往后面大帅专用伙房跑。
“回来!”司马六少吼了一声,“记着,是京城老宅子来人了!”
“是!”伴月答应一声,转身又跑。
司马六少总算穿好衣服,抬手抹了把脸,痛的嗞嗞不停,脸上也划破了。
“没事,就是破了点皮。”侯丰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唉!”司马六少长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实在地上,挨着侯丰,极其不雅的坐在地上,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起没想到她能来,就是来,也没想到能这么快。”
“能不快么?慢了,不是怕你病死了么?”侯丰这口气还没消呢,司马六少神情尴尬。
“从平远城过来的?路上很辛苦?你跟我说说。”
“嗯,就是急行军么,六少爷跟着急行军过没有?”
“没有。”
“那跟你说个屁!说了你也不懂!”侯丰喷了司马六少一脸唾沫星子。司马六少默默抹了把脸。
“刚刚拿下平远城,巷战打了一天一夜,大将军受了重伤,幸亏有姑娘,忙了两三个时辰,总算……姑娘刚给大将军缝好伤口出来,连口水还没喝呢,就得了你重伤的信儿,那时候还不知道我们王爷能不能攻下相城,能不能打通过来的这条路,姑娘不管这个,非来不可,谁也劝不住!嘿!”
侯丰抿了口酒,司马六少胳膊肘抵着膝盖,双手抱着头。
“大将军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唉!”侯丰叹了口气,“姑娘运气不错,跟在王爷大军后头到相城,要不然……你说你吧,年纪也不小了,堂堂一军统帅,朝野闻名的小相公,这么大一个人物,你咋能干出这种事来?从来我看你还好,我就知道我这双眼看人不准!”
司马六少垂着头一声不吭。这会儿,他心里五内俱焚,魂魄都被激荡的飘摇不定,他盼着她来,却从来没敢想过她真的能来,他觉得她能在朝廷军和梁军对面迎上时,派人过来问候一句他的伤势,问一句要不要她来替他诊治,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圆满的结果了。
她是嫁了人的人了,她是梁地王妃,她这样孤身横穿赤燕,深入他的军中,这一趟不光是她危险重重,对梁地来说,也是个巨大的危机。
她就是想来,她身边的人也不会让她来,她怎么可能来呢?
司马六少回头看了眼帐蓬,她一定是以悍然赴死的决绝,才能冲出重重梁军,冲过来救他。
司马六少转回头,额头抵在双膝间,愧痛之下,泪如雨下。
如果换了他,他是做不到的。
李兮痛痛快快洗的清清爽爽,倒头就睡,小蓝在她榻前铺上被褥,也呼呼大睡。
司马六少既不进去,也不离开帐蓬半步,傍晚,让人生了火,对着变幻无穷的火堆,直发了一夜呆。
李兮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又大半天,司马六少就裹着厚毛大斗蓬在帐蓬门口守了一天一夜又大半天。
直守的侯丰觉得他的眼神其实也没那么差,司马六少虽说偶尔混帐,可本质上来说,还算不错。
头一天,司马六少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坐在帅帐门口,诸将虽说奇怪,倒还过得去,他们大帅名士风度那是出了名的,这名士风度么,不就是时常抽风不正常么!
可到晚上,司马六少还坐在帅帐门口,一坐一夜,诸将就有点心里忐忑了,司马大帅的名士的风度,可从来不苛刻自己,不但不苛刻,还怎么享受怎么来,怎么会委屈自己在帅帐门口坐一夜?已经深秋初冬的天气,夜里不说寒冷刺骨也差不多,司马大帅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罪?
出什么事了?
到第二天,司马大帅的帅帐大会也不开了,就是在帅帐门口坐着不动,诸将心里的不安按捺不住了,可再不安,却没人敢上前打扰司马大帅,大帅的脾气跟他的风度一样,也是出了名的。
不能找大帅,那就找伴月,伴月被问的烦的不行,“……告诉你们了,就当没看见!大帅好得很!好的不能再好了……大帅脸上?脸上怎么啦?我怎么没看见?你去问大帅,去啊……不是告诉你了,大帅在思考人心!”
第469章 言止于礼
李兮睡足之后,心情就好多了,起来给自己腿上磨破的地方上了药,再吃了顿烹调美味精致的大餐,脸上连笑容都有了。
司马六少坐在她对面,一脸颓唐。
“打败仗了?”李兮打量着他,头一个反应。
“这两天没打仗,”司马六少声音有点低,“探报说发现北戎骑兵,我得等探清楚情况,赤燕军也没动,他们肯定也要等查清了,真要是北戎人来了……”
现在的司马六少,对李兮用一点春秋笔法,都得觉得自己不是人。
“是北戎骑兵,但应该不是北戎人打来了。”李兮想了想,“佚先生从北边借了点兵。”
司马六少看着李兮,本来应该愕然的事,他已经觉得很正常了,这一天一夜再加大半天,无数煎熬困惑喜怒希冀绝望……现在的他和两天前的他相比,已经变化很大。就象他能对李兮说起最不能说的军情一样,李兮对他坦诚以待,他已经十分坦然。
“他们往赤燕都城方向去的……不说这个,你好些没有?”
“歇是差不多歇过来了。”一提这个,李兮又是一肚皮恶气,“你说你,就为了看看我来不来救你?我能不来么?换了是你,你能不去?这一来一回,我至少得耽误掉七八天!还不止七八天,得多死多少人?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一趟累了啊辛苦了啊什么的,是因为得多死好些人你知道吧?”
李兮越说越生气,司马六少直直的看着她,“我记得你说过,你眼里,所有的病人都是一样的,你……”
“一样当然是一样的,不过,话是那么说,当年在京城,你帮了我那么多,咱们是朋友对不对?唉,算了,不说了,等天一黑我就回去了,你自己小心,别往前线跑,你去又没用,人家还得分心保护你,还有……唉,算了,你们没事慢慢打吧,还有,有件事拜托你,你回到京城,让人看看杨氏的陵地,最好能找几个看陵的,日常修缮,四时祭祀,银子我让人带给你。”
“杨氏?杨氏皇陵?”
“嗯。”
那是佚先生的宗族陵地,虽然佚先生不一定在意,但她很希望能替佚先生做点什么。
“传说你是英宗之子?”司马六少盯着李兮问道,李兮点头,“嗯,理氏皇陵有守陵军,四时祭祀,挺好,听说杨氏皇陵很破败,唉!”
司马六少神情极其复杂,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没敢信,没想到小太子竟然……”
“我也没想到。”李兮撑着榻沿勉强站起来,“知道了,也没觉得怎么样,侯丰呢,你帮我叫他进来,准备准备,我们该走了。”
“你还没问我最近好不好。”司马六少心里一阵悲怆,她要走,这一走,此生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我问了。”
“你没问!”
“那好吧,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吧?”
“不好!”
“呃!”李兮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你当了丞相,跟从前不一样,还没习惯,等习惯了就好了。”
“我妹妹还好吗?”司马六少垂着头,千言万语堵在胸腔,却一个字没法往外说,她是嫁了人的人了,他心里每一丝每一寸都是非礼不该想,他不能不想,可他绝不该说出半个字。
“唉呀!”李兮笑起来,“把这事忘了,没想到能见到你,不然我就让闵大奶奶写封信带给你了,她很好,胖了些,不过胖的不多,生了个儿子,这个你该知道了,小名就叫毛头,小毛头生下来小,你妹妹瘦小,怀孕时我不敢让她多吃,小孩子生下来小没关系,只要健康,长起来很快的,小毛头简直就是见风长,嗯,长的有点像你,这一条闵大少最开心,说儿子长大了肯定像你这么聪明,不象他笨的十窍全不通。”
一提起闵大少家的小毛头,李兮眉开眼笑话多了,司马六少呆呆的看着且笑且说,笑颜如花的李兮,恍恍惚惚如踩云端,这一刻能够永恒就好了。
“……来前你妹妹还说呢,这些乱七八糟的仗啊乱相啊什么时候没了就好了,她可想京城了,特别想你,老是念叨,不知道你会给她娶个什么样的嫂子,成天拨拉京城里的贵女们,挑剔一圈,一个都看不上,姜嬷嬷就笑她,瞎操心……”
“我不娶。”司马六少喃喃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
“唉!你们赶紧把仗打完,我也挺想京城的,算了算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得赶紧走,天好象快黑了。”李兮想起当年京城的件件种种,感叹不已,挥了挥手。
“你腿上有伤,别骑马了。”司马六少瞄着李兮站的十分别扭的腿,“我让人送你回去,用我的车,我那辆车跑起来不颠。”
“姑娘。”刚才听了李兮的话就出去找侯丰的小蓝掀帘进来,“王爷来了。”
“什么?”李兮失声,司马六少愕然。
“离营地不远了,问司马大帅的伤怎么样了,人在外面呢。”小蓝指了指外面。
李兮蹙眉,司马六少看着她,“陆离来,肯定不是因为我的伤,我让他进来?”
李兮点头,小蓝转身出去,片刻,带了明山进来。
明山看到好的不能再好的司马六少,脸上一丝异色也没有,先给李兮曲膝见礼,又给司马六少见了礼,一脸笑容道:“我们王妃在相城郊外换马,我们王爷才知道司马大帅受了重伤的信儿,我们王爷知道时,王妃已经出了相城地界,王爷担心的一夜没睡。”
明山看向李兮,“王爷先是觉得司马大帅军中一切如常,司马大帅受伤肯定是无稽之谈,后来一想,说有佚先生在王妃身边,断不会连这样的消息都断不了真假,王爷就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