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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簪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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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他们杀死的人,每个人都在战斗?多少人是转身而逃甚至投降,也同样被杀!豺狼之性,岂有慈悲?你缘木求鱼,只会自取灭亡!”
  又一人说道:“贺侍郎不要忘了,皇上和太子都在敌营中,若是不遵太子手书投降,那他们……”
  贺云鸿切齿道:“君为轻,社稷为重!若遵太子手谕投降,何止半壁江山,全国沦陷!”
  有人捧着太子的手书道:“这……这毕竟是传国御玺……”
  贺云鸿说道:“传国玉玺落入敌手,为敌所用,难道还有传国之力?!传国传国,要传承我朝国体!靠我朝之敌所助而称帝之人,即使有国玺,也是‘伪帝’!实是汉奸卖国之贼!为了社稷百姓,吾等岂能认此贼子为‘君’?!印石落在敌之手,岂可再尊为传国玉玺?!不过是一块无用的石头!”
  ……
  一连两个时辰,贺云鸿舌战群臣,引史书中所记载的降兵之悲惨境遇,亡国后,广大民众要遭受的痛苦和压榨,坚决不让众臣接纳太子手书……一直等到了四皇子安王柴玥进了宫。
  柴玥二十二岁,身材高大,脸上有两条横肉。他的母妃是个宫女,听说他小时被错喂了药,变得性子急躁异常,经常动不动就将他觉得冒犯了他的太监奴仆活活打死。当初皇帝赐他名为“安王”,有希望他能安分守己的意思。
  柴玥穿了一身绣着蟠龙的黑色袍子走入了朝会殿,他身后跟进来了几百禁军,都穿着轻甲,刀剑出鞘。兵士们散开,沿着殿中的墙壁站了,将朝臣们围了起来。
  柴玥看了看众朝臣,问道:“听说,太子有信来?”
  一个人忙呈上了太子的手书,柴玥用眼睛一扫,几把就撕成了碎片,狞笑着扔在了地上。众人一见他的神情,都吓得不敢出声。
  贺云鸿向安王柴玥郑重行礼,说道:“国家正在危难之时,臣愿拥立安王为君!”
  柴玥看向一庭人众,问道:“贺卿虽有此意,可是其他朝臣呢?”
  方才争得面红耳赤的朝臣们,此时竟然唯诺低声,没几个人敢看安王。有一个朝臣抬头,刚说道:“这个,拥立新君岂可如此随意……”
  柴玥从他身后的禁军手中夺了宝剑,腾腾几步走到那个朝臣的面前,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骂道:“你个孙子!竟然想接受戎兵立的新帝吗?!”
  那个朝臣一下跪倒:“安王!在下绝非此意!”
  柴玥哼了一声,收了宝剑,看着众人说:“赵震不思抵抗,已被囚禁,现在禁军由这位张杰统领!”柴玥身后的禁军首领,二十来岁,高挑个头,宽肩膀,长马脸,单眼皮,一脸倨傲地向众人行了一礼。
  柴玥恶狠狠地环视朝堂:“两万禁军已围了皇宫,以免那些想要投靠北朝的人降敌误国!大家来说说打算吧!”
  朝臣们看看围在大殿四周的禁军们,知道不拥立这个安王,今天是回不了家了,只能先后都同意拥立柴玥为帝。朝臣们当即拟了诏书,定下了次日登基,因无传国玉玺,只好在后宫找了个皇帝久已不用的废印先蒙混过去,同时差人去刻印。
  柴玥对贺云鸿说:“孤一登基,你有从龙之功,就任左相吧!”
  贺云鸿行礼:“谢殿下,朝事已定,臣需要马上回府料理丧事,恐无法全力相助殿下。”
  柴玥噢了一声:“也是,那孤先用其他的人。”贺云鸿又行了礼,从朝堂告退。
  贺云鸿走出殿门,对着在门边的张杰行礼,尽力平静地说道:“张将军,请派车送我回府。”
  张杰本来没与贺云鸿打过交道,此时却很熟稔地应了,“是,贺侍郎请随我来。”让人们以为他们早就相识了,坐实了贺云鸿勾结张杰拥立安王的行事。
  张杰陪着贺云鸿往宫外走,宫中全是禁军,贺云鸿的步履有些乱,张杰低声说:“侍郎,节哀!”
  贺云鸿喉咙锁住,哽着声音说:“严守城门,整理治安,不能让城中混乱……”
  张杰简洁地回答:“好。”
  两个人到了朝官下朝的宫门,宫门外等了贺云鸿一天的雨石等人忙迎了过来,雨石早上还对贺云鸿贫嘴,此时刚要抱怨一下贺云鸿怎么天快黑了才出来,可一见贺云鸿的脸色,雨石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初起的暮色中,贺云鸿眼睛红肿,嘴唇干裂,脸上浮着一层黑气,像是个活死人。
  张杰给贺云鸿安排了马车,贺云鸿上了马车,在车里就开始流泪。到贺府门前,没进府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哭声。他一时无法克制,痛哭失声。雨石掀起车帘,贺云鸿挣扎着下了车,他昨日劳累过度,今日又大悲大痛,走了几步,就觉得天空转了起来。
  贺霖鸿听了传报,从府中哭着跑出来接他。贺云鸿觉得头重脚轻,身体一下就往地上倒去,贺霖鸿急忙伸手,与雨石同时托住了贺云鸿。
  贺云鸿眼前发黑,在贺霖鸿耳边急促地说:“快……将大哥的两个孩子,秘密送到余公公那里……”接着就人事不醒了。贺霖鸿一摸他的额头,却是已经发起烧来,不禁心中叫苦连天。他也已经心力交瘁,很想躺倒,他前夜忙了一宿,准备离京,可谁知迎来了父亲重伤,长兄被杀……母亲已经昏过去了,赵氏哭得死去活来,罗氏陪着她哭,现在这个三弟要是出个好歹,他也别活了。
  贺云鸿这次直烧了三天,等到他退烧时,新帝已然登基,年号建平,表示想在他手中建立和平。
  一直在屋里坐着守候贺云鸿的雨石见贺云鸿睁开眼睛,看着有了些神儿,忙凑过去问:“公子醒了?要喝茶吗?”贺云鸿嗯了一下,雨石忙到门边,“快端茶来,告诉二公子,我们公子醒过来了。”
  贺云鸿眯瞪了一会儿,病前的事情才冲入了脑海,他想起了皇帝出城,被俘,父兄……他多希望那是一个噩梦!他的胸中再次绞痛难当,泪涌如泉,呜咽着出声,挣扎着要坐起来。雨石忙拿着衣服过来,给他披在肩上,连声说:“公子!公子!慢点慢点!”
  贺云鸿起得太猛,头晕发蒙,又向后倒下,雨石手忙脚乱,把旁边的几个枕头都拖过来,垫在贺云鸿的身后,也哭了,说道:“公子保重啊!可别……不,不,公子大好了!要更好啊……”
  有人送茶进来,雨石给贺云鸿端过来,贺云鸿也知道自己不能垮了,抽泣着接过茶勉力喝下,努力平静下来,擦去眼泪,哽咽着出声问道:“相爷还好吗?老夫人呢?”
  雨石连连点头:“那天公子送相爷回来,老夫人就昏倒了,后来就一直躺着。相爷这些天有好多郎中照看着,府里给大公子设了灵堂……”他也忍不住流了眼泪。
  贺云鸿不再问什么,示意自己要起床,雨石忙擦了眼泪,帮着贺云鸿穿衣服,扶着他下床洗漱。贺云鸿觉得脚就如踩在空中一样,再回到床上,就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到枕边有个包裹,正是那日雨石包了的信匣,忽然觉得十分软弱,非常想去读读那些信,寻求片刻安慰,可是却终于没有去碰信匣——那是个虚幻的世界,在那里,她自由散漫,他自信温柔,他们相互交换着心灵的礼物:他的暗,向往她的光;她的弱,依靠他的强;他的冷,喜爱她的热;她的起伏,钦羡他的平静;他的曲,欣赏她的直;她的舒朗,倾慕他的细致。她信口开河,他细思斟酌……
  可是此时,那个世界已经消失了,他的未来所剩无几。
  贺云鸿又躺好,面朝墙里,想起父亲,长兄,沉默地流泪,又微皱着眉头想着要干的事情。半个时辰后,贺霖鸿得贺云鸿醒来的消息,来看他了。
  才不过两三天,贺霖鸿青黑的眼睛边都是皱纹,额上也出现横着的纹路。他坐到床边,贺云鸿使劲擦干了眼泪,才翻过身,他抬手示意雨石等人出去,屋里就剩下了他和贺霖鸿。
  贺霖鸿坐在床边,忍着泪意问:“你还好吧?”
  贺云鸿赶忙又闭上眼,平息下自己的悲痛,才睁眼问道:“将大哥的孩子送走了?”
  贺霖鸿点头:“我亲自送出去的,在茶肆给了余公公,说是你的托付,余公公说不能进勇王府,那样对勇王妃太危险,但是他会安排到一家平民的所在。我们买下了那么多宅地,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可以。我跟大嫂说了,对府里的人就说孩子们前两日的晚上就让人送出了城,去投奔南方大嫂的亲戚,见到过孩子的人全被打发到大嫂娘家去了。”
  贺云鸿“嗯”了声,沉默了片刻,又说道:“等过些日子,你去问问大嫂是否想回娘家,而且,你休了二嫂吧!”
  贺霖鸿半晌没有说话,贺云鸿抬眼看他,贺霖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过来说:“是建平帝的委任,你是礼部尚书了。”
  贺云鸿没接,嘴角一扯:“掌管吉嘉军宾凶五礼,科举及外事往来,他可真大方。”
  贺霖鸿把纸随意地扔在床头,也微叹:“你原来的吏部侍郎,后来的枢密副使都是有实权之职,建平帝对你明升暗降,这是不放心你。”
  贺云鸿哼了一声,合眼叹气:“他以为我拥立了他,就可能还会拥立别人。”
  贺霖鸿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其实,他还真没错呢。”
  贺云鸿闭着眼睛问道:“朝上有什么变动?”
  贺霖鸿说:“变动大了!新帝登基后,当日就贬封了近百官吏,赶走了那些他觉得不可靠的,都换上了他的亲朋外戚。昨天他搬入了皇宫,将太上皇的嫔妃都赶入了冷宫。据说夏贵妃一听太上皇被俘,就晕倒在地,一直人事不醒,是被抬着去的冷宫,一宫珍宝,都落在了建平帝的皇后手里。还有传言说建平帝很快要扩充后宫,让大臣们报上适龄未嫁之女……”
  贺云鸿嘴角讥讽地翘起:“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呢!守城方面呢?他不会忘了戎兵就在城外吧?”
  贺霖鸿回答:“建平帝下令严守城池,戎兵虽然已经包围了京城,可毕竟才四万多人,包围圈很薄弱,每个方向,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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