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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在裕隆帝身后竟然悍然一直盯着他,像是准备随时打断他的话头。当然,他也许是多心了,但这屋里有内应是肯定的,他不能说错一句。
知道他开了那个方子的人,必然在宫中!看来一定是夏贵妃出手了!市井上人们切切私语,都说勇王在往这边来了,我就照着他们的话说吧,裕隆帝也不是我的家人……
裕隆帝自然不敢忘了夏贵妃,建平帝已经把夏贵妃贬到冷宫里去了,勇王没死,夏贵妃就最好还是留着。裕隆帝就让人将冷宫好好围住,吃喝什么的,只够维生就行了。
为了保险,他还专门去看了下夏贵妃。
裕隆帝走入寒酸的小院落,进了小屋子,屋中黑暗,夏贵妃面色灰黑,躺在床上。她的宫女愁眉不展守在床边,说娘娘已经昏迷两天了,能不能请陛下派郎中来看看。
裕隆帝面露得意的微笑,在心中大呼老天有眼:当初自己的母后,就是这么恹恹欲死地躺在床上,你也有今天!
他又让那个御医去看了夏贵妃,御医回报说,夏贵妃郁结其内,三焦枯竭,是快愁死了。裕隆帝太高兴了!紧密看守冷宫这一重要任务,就委派给了自己贴心的太监福昌,只让福昌时常去看着,别叫夏贵妃真死了,也防着她做什么动作……
裕隆帝在东宫时,因不想让自己显得荒淫,后宫只有七八个人,早看腻了。现在成了皇帝,皇后又是个不声不响的,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来不及选秀,但是可以马上招些宫女入宫。现下京城围城,许多人家粮食短缺,卖儿卖女的多了,找些少女还不容易……
正月初八,裕隆帝还没真的开始享受当皇帝的感觉,福昌向他报告:“陛下,有军士闯入了包围圈,上城后重伤身亡。他带来了勇王的军报,勇王该是已经在三百里外,都是步兵,五日后应到京城……”
裕隆帝心中一沉。
这些天,凌欣简直比裕隆帝都忙!她按照余公公提供的线索,去和人相谈,面授机宜,敲定针对太子观刑的种种人事。到棺材店里,鉴别板材……但是她一次也没去过天牢!
初七,孤独客背着药箱从车上下来,正好看见也刚刚回府的杜轩,就向杜轩招了下手。杜轩对这个大侠最是顺从,自然过去,与他一同走。
杜轩知道孤独客每天至少要去一次天牢,首先要看贺云鸿,还得看看贺相,心情好了,也会根据人们的哀求程度,看看牢中其他病症。至于女牢那边,孤独客觉得太过惹眼,余公公就安排了个女郎中,姚氏和赵氏罗氏也有了照顾。杜轩笑着问:“大侠回来了,今日那里如何?”虽然勇王府很可靠,平时人们还是尽量避免提贺侍郎的名字。
孤独客淡笑:“自然是又好了许多。”
杜轩说:“近来我听说了不少大侠的传奇,大侠手到病除可不是新鲜事啦。”
孤独客摇头:“我治得了身,治不了心。我每日去,他总是向我身后看一眼,你说他在找谁?”
杜轩啊了一声,头半仰,望天:“当然是在找我了!”
孤独客阴笑起来:“年轻人的确有趣!你带着她明日与我去那里吧,我要让你帮着搭把手,给他疗伤。”
杜轩为难了:“你也看出来了,她一个劲儿地躲着呢。自从那天,就再也没去过。”
孤独客哼声道:“女子就是这么矫情,她给我们安排的那些事,哪件不是为救他的命?余公公什么都听她的,出的金子和粮食如流水一般,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她去看看有何难?”
杜轩压低声音:“我觉得她心里有另一个人。”
孤独客一愣:“她可是嫁过贺侍郎的人,怎能琵琶另抱?”
杜轩叹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不是和离了吗?贺府当初一定看不起她。”
孤独客哦了一声,点头说:“贺府门第高贵,贺侍郎是探花,姐儿表面是粗了些……”
杜轩不满地诶声,孤独客说:“但是内秀惊人。”
杜轩这才又笑了:“我就说大侠不该像那些凡夫俗子一般。”
孤独客慢慢地说:“我这个人,就喜欢看小夫妻们团圆,劝和不劝离嘛!”
杜轩附和道:“我也说这话,不该和离呀!当初我不在京城,和她来的是她那个直筒子弟弟,他们那没心眼的干爹,和我那位只讲江湖义气的爹!没一个有脑子的……”
孤独客笑:“你小子倒是自视甚高呀!既然这样,明日我们未时初天牢的后角门见吧,我这些天都走那个小门,少惹些眼。”未时初就是午饭后,杜轩歪头想,怎么谋算凌欣。
孤独客已然走到自己的院落前,对杜轩说:“小友慢走,老夫就先去歇息了。”
杜轩看孤独客:“你还老夫?!你才多大岁数?你的胡子呢?!”
孤独客脸色一冷,缓缓地说:“你想无礼?”
杜轩马上说:“老夫慢走吧!”转身间小声说:“说他年轻还不高兴?脑子怎么了……”不等孤独客说什么,一溜烟跑了。
孤独客笑着哼了一声,吹着那天凌欣的歌进了院子。
次日初八,一大早,杜轩就粘上了凌欣,说他约了赵震,下午与凌欣一起去见。他陪着凌欣乘着勇王府没有标记的马车,去见了几户人家,又再次踩了点。到诚心玉店,与常平对过账目。现在人们需要粮食,地产价格极便宜,凌欣想将诚心玉店周围的楼阁用钱粮买下,交代常平去办。
他们在诚心玉店吃了午饭,再上车前杜轩叮嘱了车夫。马车穿过一处禁军的哨卡,外面的人问道:“那边是天牢,为何去?”
车外的人回答:“去送些东西!军爷方便则个!”钱袋换手的声音。
凌欣往车窗外一看,愣了一下,转脸看杜轩低声问:“不是要去见赵震吗?”
杜轩若无其事地说:“哦,现在还有些时间。我也和孤独客说好一起去看看那……”他凑到凌欣耳边,小声说:“贺侍郎。孤独郎中说今天需我帮着给贺侍郎疗伤,马车会等着咱们的,先去把这事干了吧。”
凌欣心口咚咚跳,像是提醒她这些天她揣在那里的蒋旭图的信帛。上次她去看了贺云鸿,已经十分十分不该了,怎么能再去?!她已经放下了贺云鸿,那时她不是决定了一拍两散了吗?就是你若无心我便休,现代的女人是不会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停留的!她真的和这个人没有任何瓜葛了,为何还要为这个人担心呢?她的身心都该属于蒋旭图的!即使她不知道他的样子,可是她多少次想象过他的模样,拿着他的信反复读,她选定了这个兄长,现在不要说去看贺云鸿,想都不该想的……
见凌欣皱眉犹豫,杜轩又说:“牢房里有个屏风,按照你要求的,是个白的哟!他看不见你!你在外面站着就行了,再说,你上次来,里面还没安排完毕,这次你也可以看看情形,你心细,有什么该改进的可以告诉他们,走吧!你女扮男装,别人也认不出!”因为要去诚心玉店,凌欣不想惹人注意,就穿了肥大的黑色短袄,头上梳着男式发髻带着黑色头巾,不细看,像是个身材发胖的少年人。
听到杜轩这么说,凌欣又告诉自己,说到底,贺云鸿受伤,和自己的疏忽是分不开的!凌欣总觉得自己是能做大事的人,可是在贺云鸿这事上,她没做到完美,这让她耿耿于怀。她就去看看又怎么了?不进门,看看周围有什么不合适的,算是视察吧。
车外的军士早接了钱,马车继续行驶,凌欣小声问杜轩:“这么容易?”
杜轩一笑:“裕隆帝又抄了四户人家,外加建平帝的家人和外家妻家,现在天牢挤满了人。禁军在天牢周围布了圈儿岗哨,还有巡逻队,军队在周边住着,有警讯就随时到位。他们是防人劫狱,去探望的倒并不为难。每日都有人要过去送东西,他们还能收些钱财。”
天牢这片事儿,凌欣交给了余公公和孤独客,她自己尽量不问,此时有问题,也不想出口。杜轩似乎知道她的尴尬,主动说:“我听孤独大侠说,贺侍郎的牢房本来就在最里面的角落,与其他犯人隔开的,现在那边是我们的人把守着,其他人根本过不去。你不必担心人多眼杂看到他。”凌欣心说我担心什么……可是没出口。
马车又走了片刻,在天牢大墙外的一个小后门停了下来。杜轩下了车,给凌欣掀起车帘,凌欣又犹豫了一下,可心说已经到这里了,再说不下去,反显得心里有顾忌了,就跳下了马车,杜轩暗暗松了口气。
杜轩让勇王府的车夫将马车赶到墙边等着,自己和凌欣站在小门旁。他四处看,说道:“诶,孤独客呢?”
凌欣的心还是很乱,也来回看,回答道:“他要是不来,我们就离开吧……”说话间,几个人从两个人身边走过去,看了他们一眼,凌欣自觉自己的装扮与当初凌大小姐大不相同,该没人认出自己,没在意,可是杜轩扭头看那几个人的背影,却皱了眉。不及他细想,街角处,孤独客单肩挎着医箱走了过来,笑着说:“两位小友来得早啊。”
凌欣刚要说什么,孤独客说:“我却是晚了,快进去吧。”他到了小门处,拍了几下,门吱呀地开了,孤独客也不说话,对两个人一示意,三个人走入了天牢的后院。他们身后,一个衙役关了门。
孤独客低声说:“现在牢里人太多了,我们走个边门。”
果然,他们没有走上次进入的天牢大门,而是到了一扇包铁的门前,孤独客又拍门,门一开,里面两个衙役点了下头,他们进了门。里面走道狭窄,地面不平,隔老远才一盏灯,显得道路黑乎乎的。到了一个嵌了铁条的木门前,孤独客叫开了门,里面的人声突然迎面扑来,嘈杂中夹着谩骂和叫嚷,与那夜的冷清不同。凌欣发现他们只是绕开了天牢大门入口的那条走廊,从此往深处去,还是得走过一片牢狱区。
杜轩和孤独客走在了凌欣身边,凌欣微低了头,随着他们走。余光里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