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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树一个劲儿地拉夏草,凌欣在屋里开口说道:“夏草,你就别说了……”
那个婆子呦了一声:“就是呀,新娘的丫鬟都这么粗野……”
凌欣接着说:“妹妹们都听着,如果有狗叫,你们可不能跟着叫,你们不是奴仆,怎么都要自持身份才是。”
夏草大声答了句:“是,姐姐!”
婆子气得哼道:“这就是家教呀!真是山里的……”
夏草打断了她,说道:“冬木,来开箱子,拿姐姐的被褥,把那臭哄哄的被褥扔出去,咱们虽然掉猪圈里了,但是不必跟猪过得一样!”
看来是不能善了了,凌欣在屋里垂头叹气,春花走过来,小声说:“韩娘子说要有一个夏草这样的,她怕没人替姐姐说话。”
凌欣也看出来了,这四个孩子,秋树聪慧,夏草泼辣,春花温柔,冬木在山寨是做饭做得最好的……
凌欣看着冬木和夏草抬着被褥放到床上,冬木铺开床铺,拿过来一个床单铺好,上面是鸳鸯戏水的图案,精美辉煌,凌欣摇头说:“别用这个了,糟蹋东西,换个没绣花的吧。”
冬木扭头说:“没事,今天是姐姐的好日子,就要用这个,我还可以再绣。”
凌欣又暗自叹气,冬木是典型的好媳妇吧,会做饭,会刺绣。话说自己的喜衣都是勇王府帮着绣的,那时勇王妃问过凌欣一句是不是会刺绣,凌欣说自己也就能缝个扣子,嵌个边儿,别的就算了。张嫲嫲还嘀咕了一句,说女子的嫁衣该是自己绣才好,不然……就被勇王妃用眼色制止了。凌欣现在觉得封建迷信也许是有道理的——自己没绣喜衣,没带婚床,没搬家具马桶,结果就成这样了!
等到箱笼都搬入了院子,码得满地,那些婆子家人转身就走,夏草冲了出去,大声说:“把热水饭食送过来,不然我就冲到前院去找勇王殿下,拉他过来看看你们贺府的新房!呸!真不要脸!”
贺家以书香门第自诩,仆人间虽有口角,但多是中年婆子才会破口大骂,调给她们的婆子就是个泼辣的,想压制住她们,可谁曾想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张嘴就如此野蛮,相府嘴叼的婆子也没占到上风。一时人们都面露鄙夷,出去告诉了赵氏。赵氏也怕这山大王的手下真闹出什么来,不久就有人送来了热水和饭菜,只不过都是些仆人们用的清淡素食。
凌欣让几个女孩子将饭菜摆在桌子上,别管院子里的箱笼了,都坐下来一起吃饭。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大家从早上出了勇王府,一直折腾了一天,现在都饿了,大家默默吃了饭,才觉得缓过一口气来。
秋树看凌欣:“姐姐,怎么办哪?”
凌欣冷笑:“有什么难办的?合则聚,不合则散呗!”
夏草点头说:“就是!回云山寨!谁愿意受这窝囊气!”
冬木结巴着:“那……那……别人会怎么说?”
凌欣哼道:“我管他别人怎么说呢!又不是我想来这里的!”
春花皱着眉说:“可姐姐,怎么能回去呢?”
凌欣一撇嘴:“不是和离就是被休。”
秋树瞪大眼睛:“姐姐怎么能被休呢?!这是他们府的错!”
凌欣摆手:“错不错的,谁也没法说。大家都会觉得是自己有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不伤勇王的心。”
秋树点头说:“对呀,勇王这么好心好意地做了媒,若是姐姐随便就走了,人家该说姐姐不知好歹了。”
夏草愤怒地说:“那贺府才是不知好歹!”
春花打圆场:“别人并不知道姐姐是什么人呀。”
凌欣没说话——不知道吗?勇王一定是介绍了自己,对方是知道了也照样看不起吧!
夏草哼了一声:“早知道这府里这么烂,姐姐就不该嫁过来!”
凌欣仔细回想,觉得当初就不该答应勇王的邀请来京城。她平时总告诫别人不要贪小便宜吃大亏,结果自己那时被免费旅游动摇了判断力,就同勇王回京了,又被勇王以去见他母妃为借口带入宫中。真的到了金殿上,皇帝一指婚,就已经晚了。
凌欣严肃地对几个人说:“现在我已经在这府里了,就不能马上甩手走,怎么也得坚持一段时间,让勇王有点儿面子。你们可不能添乱,而且,也不要在外面乱说什么,府里的事不要再告诉别人。”
夏草赌气地问:“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凌欣小声说:“勇王和贺家三郎从小就是好友,我们如果一告状,两个人的兄弟之情也就完了。日后人们一谈起来,肯定说是我们毁了两个人的友谊。山寨中最讲的就是义气,咱们可不能做离间兄弟的事。这婚事如果不成,就是我与贺家三郎无缘,到最后,他们肯定是找个我的错处,让我离府就是了。”
秋树担忧地问:“那姐姐的名声可怎么办?”
凌欣不屑地说:“凌大小姐的名声我可不再乎,我才不稀罕当这个小姐呢!我们离开,我照样是梁姐儿,我们回山寨,一辈子再也不踏入京城,谁说什么又何须挂心上?”
这四个女孩子也是在山寨长大,自然觉得云山寨舒服,都点头说:“姐姐说的是。”
凌欣总结道:“大家就先忍忍,过段时间,我们就会离开了。”
有了希望,几个女孩子就重新振作了,夏草秋树收拾了碗筷,凌欣说:“虽然我觉得他们不敢毒死我们,可是我不喜欢让他们管我们的饭食。”
冬树说:“就是呀!她们的饭菜做得简单,比勇王府的难吃多了!”
夏草点头说:“哼,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往里面吐口水!”
凌欣皱眉,春花捂住肚子:“你就知道瞎说!”
凌欣说:“你就去与他们说,我们自己开伙。”
秋树点头说:“王妃给了姐姐压箱子底的银子,我们自己开伙,一年半载定是够用的。”
夏草不在乎地说:“不够用就出去要呗!韩大伯韩娘子他们会留在京城,早就叮嘱了我随时去要银子。”她见凌欣瞪向她,忙说:“放心,我不告诉他们姐姐的打算就是了,省得韩娘子又念叨让姐姐忍耐。”
凌欣半心半意地叹了一声:“我可忍不了,我的修养不够啊!”
夏草刚要再说什么,春花怕她再激着凌欣生气,忙催促夏草道:“你快去吧!回来睡觉!都累了!”
夏草出院子找了人把碗筷还了,然后大声说了要自己开伙,不等回答,就回了院子。凌欣让几个姑娘全挤到了一张床上,大家过去在山寨也都是躺在大炕上睡觉,倒也习惯。因为打定了主意不久住贺府,大家情绪都很好,临睡时还推推搡搡,说笑了一会儿。
凌欣等着女孩子们都睡了,听着旁边均匀的呼吸声,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在这些妹妹们的面前,即使失望和气愤,也得保持住个大姐姐的形象。可是黑了灯,她躺在床上,竟觉得眼睛湿润,有种想哭的感觉。可是能对谁去哭呢?即使韩娘子在这里,她不敢对她去哭吧?免得让韩娘子伤心。
凌欣在心中大声呵斥自己: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不许哭!掉在坑里,只能爬出去!哭有什么用!
就在早上,她还憧憬着和那个青年一起过夫妻生活,可是仅仅半天,那些粉色的泡沫就全碎了。
凌欣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走上了这个身体的母亲——梁氏的道路!
弟弟梁成小的时候,经常说起梁氏,说她一直认为安国侯是英雄,对安国侯真心崇拜,就是安国侯府不认梁成,梁氏还坚持让梁成叫安国侯“爹”,她总给梁成讲安国侯的事,说起来时,像是她还在那府里……凌欣可是一直觉得她好傻!安国侯就是个渣!对她没有半点情分!
今天,凌欣见了贺云鸿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心情:一个被迫娶妻的人,对妻子是不会有好感的。这样的丈夫必然对妻子厌恶挑剔,毫无感激。
现在,她理解了梁氏,也理解了安国侯。
可是她不是梁氏!她就是喜欢了贺云鸿,也不会像梁氏那样一生倾情!
因为倾情也没用!人家不爱你,无论你多么爱,人家也照样不会爱你!
别说自己的父亲安国侯是摆在那里的活例子,前世的世界,人们都有了机枪大炮了,张学良因父亲强迫,娶了于至凤,还是一百个不高兴。即使和于至凤生了四个孩子,可真爱却是赵四小姐!或者是,蒋四小姐?!(的确有个蒋四小姐。)可怜于至凤为了这个丈夫耗尽心血,一生为爱死守。得了癌症,苦等24年后还是被离婚了!就是如此,于至凤还念念不忘为这个丈夫挣钱,临死留下遗言,说她庞大的财产全是张学良的,希望能和张学良葬在一起……她真是想得美!张学良只爱赵四(或是蒋四)?反正是和赵四葬在了一起,她于至凤就是个要抛弃的原配,谁想和她葬一起?!于至凤孤零零的坟茔边,永远是一个空冢。
股市上,如果选了个垃圾股,无论投入了多少资金,一旦认清,都要果断割肉止损,没有其他的道路可走!这是铁律,不然就是血本无归。她虽然对贺云鸿动了心,可这绝不是说她想一生痛苦!她有力量悬崖勒马,立刻放弃!不会一路滚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凌欣深吸气,闭了眼睛,咽回泪意:好吧,你若无情我便休……说到底,不就是你看不起我不想娶我吗?你怕得罪皇上勇王,在外面不敢直说,却在府中背着外人这么作践我,真是君子之行啊!我当然会如你的愿!
她起了大早,就是现在胸中不畅,也已经疲惫万分,她要好好睡一觉,然后去打一仗!出出这口恶气!
贺府内的“新房”亥时未过,已经一片漆黑,姑娘们都沉睡了,
贺府外的喜宴还是办得热闹。人们杯晃交错,贺相笑着与众人寒暄,贺云鸿温和有礼地应付着各方来宾。
勇王还过来了片刻,一见贺云鸿那淡淡的没达到眼底的笑容,就知道他还没接触凌欣。他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再等两天很容易。他笑着喝了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