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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方郑重地说:“放心,我们会好好防范的。”
次日早上,贺家长子贺雪鸿前往户部的马车在一处偏僻巷口突然被二十几个人截住,车夫和四个护卫被当场制伏,马车被引入了小巷中,一个人上前行礼道:“贺大公子,我家寨主正前往贵府与贺三公子见面,为防不测,吾等请贺大公子暂留片刻,望贺大公子海涵,不要生事。只要我家寨主离开贵府,我们立刻放行。”
贺雪鸿昨日回府已经见过了父亲,也去给母亲请了安,知道了事情的全部。早上走时听说凌大小姐一夜不归,父亲只说对方会来人相谈,没想到这些山寨人竟然拘束了自己,一时气闷,忽然想起昨夜夫人赵氏还低声告诉他母亲曾向父亲请求杀了那个女子,马上有些出冷汗。虽然他知道父亲该不会贸然下手,但是如果今日府中有什么事,那么自己的性命也就没了,只能希望双方都不要失去冷静。
与此同时,十来个江湖人打扮的青少年在一个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到了贺府门前,中年人上前说道:“云山寨梁寨主前来会见贺家三公子,请速去通报!”
门上的人们今早就被叮嘱了,任何有关云山寨、梁姐儿、凌大小姐的事儿,都要马上报进去,自然立即将口信传递入内。
贺相今日特地没有上朝,在书房与贺霖鸿等待着信儿,他认为大儿子为人木讷,又有官宦身份,最好别搅进来,就让他去衙门点卯了,谁知反而送他入了埋伏。
贺相闻报,看向贺霖鸿,贺霖鸿点头,起身出去。这事本来的确应该贺云鸿出面,贺相只能在幕后,不然就太给对方脸了,可是贺云鸿正病着,少不得贺霖鸿要代替这个弟弟应付一番,好在上次也是他与凌欣谈判的,多少算是局中之人了。
贺霖鸿到了客厅,就让人有请云山寨主,不多时,一个腰挎宝剑,一身铅色短打衣裤的青年和一个穿着灰色书生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们脸色严肃,看着贺霖鸿没有说话。
贺霖鸿平素在市井日日与人寒暄,嬉皮笑脸混言混语不吝,可此时却觉得笑都很勉强,行礼道:“在下贺霖鸿,见过梁寨主,这位壮士。”
梁成举手回礼,杜方也拱了下手,梁成说道:“这是我杜叔。”
贺霖鸿马上反应过来,再次行礼:“见过仁勇校尉!”
杜方点头,梁成不再客套,“我们要见的是贺云鸿,不是你。”
贺霖鸿说道:“我是他的兄长,可代他与你相商。”
梁成冷笑:“你能代他骗人?代他行卑鄙之事?”
贺霖鸿脸一僵:“梁寨主为何出口伤人?”
梁成呵呵一笑:“我说了这几句就伤了你了?伤了你的兄弟?那他拿了我给他的玉簪却称是勇王的,你府老夫人用了去诬陷我的姐姐,可算什么呢?”
贺霖鸿心中一惊:“那玉簪难道不是勇王的礼物?!”
梁成大笑起来:“叫他来吧!带着那对玉簪,我倒是要看看,人能有多无耻!”
贺霖鸿说道:“他的确是病了,我这就去将玉簪取来。”转身要走——这梁寨主火气正旺,让他先冷静一下。
杜方悠然开口道:“好让公子得知,鉴于贵府行为不义,不可信任,贺大公子正在我寨兄弟们处做客,我家寨主出门之时,就是贺大公子脱身之时,万望贺二公子不要起什么歹意。”
贺霖鸿惊呆:“什么?你们竟敢绑架我的长兄?”
梁成哼道:“我昨天想说的几乎和你说的一样:什么?你们竟敢围攻我的姐姐?!”
贺霖鸿压住气,说道:“我这就去取簪子。”
他脚步匆匆地出了门,也不上软轿了,一口气就跑到了贺云鸿的院子里,一头冲入贺云鸿的屋子,绿茗很柔弱地对他行礼:“二公子,请劝劝我们公子吧……”
上次贺霖鸿对她喊了一嗓子,她在贺霖鸿面前特别委屈。贺霖鸿才发现贺云鸿竟然穿戴整齐了,一身正装,月白色锦缎长袍,腰扎了白玉腰带,头发梳的齐整,戴了与腰带一套玉冠,脸色透着疲惫,可是端坐床沿,身体还是直的。
绿茗对贺霖鸿小声说:“别让我们公子出门呀,昨天,您不还说他不该见风吗……”
不等贺霖鸿开口,贺云鸿抬眼看他的眼睛:“梁寨主到了?”
贺霖鸿喘着气,努力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父亲让我去见的,挺精神的小伙子。哦,他说,那对玉簪是他给你的,是吗?”
贺云鸿点了点头,贺霖鸿哈了一声,伸出手来:“给我吧,我还给他去。”
贺云鸿握紧了袖子里的木盒,倾身说:“我亲自去吧。”
贺霖鸿忙制止他:“你别这样,才好不久,不能再病了!”
贺云鸿淡淡地说:“我已经多穿了衣服,再披上斗篷,该是无妨。这是我的事,我怎么都得出面。”说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绿茗也忙过来扶贺云鸿:“公子!您别出门呀!老夫人……”
贺云鸿不说话,往门外走。绿茗拉扯着他的袖子,回头看贺霖鸿。贺霖鸿担心自己的大哥,也想赶快将这件事办好,不能在这里拉扯,就对绿茗说:“你别拦着了。”手扶着贺云鸿出了内室,绿茗忙流着眼泪去给贺云鸿找了斗篷,替他披上。贺霖鸿扶着他走到院子里,上了软轿,让几个小厮跟着,往前院客厅去了。
梁成和杜方等了好久,才见贺霖鸿走回来,他身后一抬软轿停下,一大帮人七手八脚地把贺云鸿扶了出来。两个人互视一眼,眼神都带了轻蔑,梁成心中甚至有一丝庆幸——幸亏姐姐没嫁给这么个软脚虾!
贺云鸿慢慢地走入屋中,抬手向梁成和杜方行了一礼。
就如他恐惧的,梁成这次脸上的表情再也不是上次真诚的笑容,而是嘲讽的讥笑。贺云鸿只觉得胃部又一阵疼痛,他竭力忍耐,只微微地皱了下眉。
梁成看着贺云鸿笑说:“贺三公子真是好手段!好城府!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在吏部为官!那日在府中那么慢待了我的姐姐,竟然还能与我和众兄弟觥筹交错,不露痕迹!我这点实在不如你!真是佩服啊佩服!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母亲拿了我给你的一双簪子,去羞辱我的姐姐,这种事你不觉得昧良心吗?晚上也能睡得着觉?”
贺云鸿垂下眼睛,一声不吭。
贺霖鸿对贺云鸿说:“把东西给他吧!别多说什么了。”还能说什么呢?说“是误会?”显得多么怯懦!说是老夫人做的?为人子不言母过,母亲做了什么,都要承担下来。
贺云鸿面无表情,从袖子里拿出了木盒,双手捧在胸前,梁成一把就夺了过去,推开盒盖,拿出那支白色玉竹簪,依然笑着:“这簪子虽然雕的是竹,可惜已经断过了,节操全失,平白辱没了竹子的品行,显得假模假式的,和送这簪子的衣冠禽兽一个德行!我当初竟然还把它放在水蓝玉旁边,真是看走了眼。无论送的人和这断簪都配不上我的姐姐!”啪地一声,梁成一手将玉簪从断处按断,随手将两截玉簪扔在了地上。
贺云鸿的眼睛随着断簪看往地上,入定般不动。贺霖鸿拿不准送簪的人是贺云鸿,此时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梁成看了眼蓝玉簪,说道:“姐姐曾说水蓝之玉,有海的颜色。这蓝玉簪我要送给一个对我姐姐情深似海的人,当然不能留给贺侍郎!幸亏贺侍郎没有用过,不然我也得毁去它。”梁成将盒子盖推上,放入怀中,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不语。
梁成继续说道:“既然贵府昨日想杀了我姐姐,想来这桩婚事就该作罢了。我可不是那等嫌贫爱富,卑劣阴险的小人,不会因为要讨好什么皇帝或勇王一边死赖着婚事,一边将一个女子使劲糟践!……”
贺霖鸿咳了一声:“梁寨主,请不要这么……”
梁成看贺霖鸿:“不要如何?”
贺霖鸿无奈地苦笑:“你的确是你姐姐的弟弟。”
梁成点头:“当然!这些年,她喜欢干活,我喜欢玩,可并不是说,我姐姐没花了心血教导我,我会不知道该如何行止。贺二公子,贺三公子,你们该不是以为‘梁寨主只是山中的一个小匪,少不更事’,觉得我姐姐没人为她出头,就放手欺负她吧?”
贺霖鸿实在受不了了,叹气道:“梁寨主,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了,请讲讲今后的事吧。”
梁成说道:“和离!”
贺霖鸿看向贺云鸿,眼中忧虑:这是皇家指婚,一般而言,绝对不能分开,以示对皇家的尊重。可若是女方实在有不容原谅的错处,真逼得贺府休了她,解释清楚了,想来也该得到皇帝的谅解,毕竟,高门世家对女子的要求很严格,相府实在容不下不守规矩的人。可是如果双方和离,就是自愿分手,很难说谁有对错,这听着就是罔顾圣命,自行其是的意思。凌大小姐一介山野之人,离开京城走了,根本不会受到影响。可是贺家立足京城朝堂,如此行事很可能引起圣心不悦……
贺云鸿对贺霖鸿点了下头,贺霖鸿直愣愣地看他,贺云鸿再次点头,几乎弱无声息地吐字:“可以……”
贺霖鸿沉吟片刻,转头对梁成说道:“能不能还以六个月为期?”
梁成和杜方对看了一下,这才点头说:“从婚礼之时算起,这期间,我姐不会常住在此。”
贺霖鸿看了看贺云鸿,刚要答应,可是贺云鸿一手展开了一下,五……哦,五殿下……贺霖鸿诧异,贺云鸿艰难地说:“若是他们来了府中……”
贺霖鸿恍然,问梁成道:“若是,勇王或者勇王妃前来,令姐可否回府居住?”
梁成点头:“可以,但是如果我姐出一点差错……”
贺霖鸿抬手说:“我明白,请放心,我保证……”
梁成打断说道:“我不用听你说什么,你说了也是白说!我姐说,你说话是不算数的,和你的约定如同虚设。所以我就把丑话说开了吧,我们云山寨是个小寨子,可是上下一心,寨子里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