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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那颇似大人样的语调,让义三觉得脸上发热。原来房子就在那儿啊。
“我劝她到爸爸的医院去工作来的。对她啊,你总是心不在焉,瞎操心。”
桃子像个大人似的数落起义三来。桃子的这种语调使义三觉得桃子贴近了自己。他心头不由一热,觉得桃子真是太可爱了。
“那,我马上就去你那儿。”义三刚要挂电话。
桃子便像个孩子似的说:“不行,不行嘛。”
义三仿佛看到了桃子边说边摇头的样子。
“你可不能来啊。你不用来。”
“为什么?”
“你一下车就给我来了电话,我就挺高兴的。这是我最近最高兴的一次。”
桃子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显得十分高兴,格外兴奋。义三转念想到,这么晚了,到旅店去看女孩,而且又要住在那里,确实不够稳妥。
“那,我明天早晨去吧。我跟舅妈说好了,一定要见到你。”
义三想起了舅妈要求自己说的话:跟桃子说她挺可爱的。
“你可别来啊。”
“所以,我明天早晨……”
“我明天一大早就回去。学校要开学了。你和我妈的约定,甭管它。”
桃子认真地说着。
义三也略为轻松地开玩笑道:
“不寂寞吗?”
“寂寞啊。所以,我才睡到这家人的房间里了嘛。”
“噢。”
“还在下雪吧,静静地……一点儿也不像在东京。”
桃子还不想挂上电话。可义三却觉得外面似乎有人在等着打电话。
“总而言之,晚安。”
“我可不愿意听你这个‘总而言之’。”
“晚安。”
“下次咱们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见面啦。另外,你明天去看看她……”
桃子欲言又止,只说了一句:
“晚安。”
短发
义三走出电话亭,快步登上了山手线的电车。从时间上看,现在他好像赶不上私营电车了。私营电车的末班车很早就没有了。
东京,雪也下得很大。大概已经有十厘米厚了。雪光的感觉在东京十分鲜见。
私营电车的末班车里乘客也很多。等了好久,直到从国铁电车下来的人们把车厢填得满满的以后,车才离站驶去。到N站时,车厢里已经松快了许多。在N站下车的人寥寥无几。当坐在后面车厢的义三走出车门时,剪票的站务员已不见踪影,外面一片漆黑,静静地飘洒着雪花。
一条白色的道路。道路两侧是早已关门闭户的商店。娱乐中心一带也变得寂静无声。
义三站在“绿色大吉”门前,仰头向上望了望。霓虹灯虽然已经熄灭,但二层楼上的灯光仍然通明。房子就在那里。
要是房子也像刚才接电话的桃子那样具有敏锐的直觉,要是房子也在等待着义三,那么,现在二层的窗户将会打开。不过,义三却不能高声呼唤房子。
桃子说见到了房子,她们两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呢?义三脸上突然浮现出微笑。但是,也许现在还不该微笑。
义三一边走着,一边不断地回头望望“绿色大吉”。他没有带伞,便用手把大衣的领子往里拢了拢。
“咚”的一声,有人撞在义三身上。义三往旁边躲了一下身子,站住了。
“干什么呢!小心点!”
“对不起。”
义三说。他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平时摆算命的桌子的地方。三四个穿着运动衣的年轻人围站在他的面前。
“拦路抢劫。”义三脑子里闪现出这种感觉。他马上想到,要设法摆脱他们。
“喂,你小子,晕晕乎乎地光顾看‘绿色大吉’二层,连撞上人都不顾,干什么呢?!那二层上住着什么漂亮的美人呢?”
刚才撞义三的家伙纠缠道。
义三听说过,这条站前的繁华街道上有些小流氓,巡警常常抓他们。不过,在没人看着的时候,他们还是要找岔敲诈过路人的。
年轻人逼了过来,大概是想把义三带进窄胡同里。义三主动先走了几步,做出拐进胡同里的样子,然后又一转身,一溜烟地跑走了。
那几个年轻人稀稀拉拉地在后面追了起来,不过,路滑难行,一会儿,他们就落在了后面。
“走雪路,我可是擅长的。从小时候就成。”
义三笑出了声音。
明天早晨,要是把这件事告诉给桃子,桃子一定会高兴的。
可是,义三睡过头了。外面传来了雪融化后降雨般的滴落声。阳光照射之下,街镇变得明亮嘈杂起来。
义三给江之村挂了个电话。但桃子已经离开了旅馆。
“糟了。”
义三自语道。他十分后悔,似乎自己还是缺少诚意。
就算自己能够赶上早晨的头班电车,恐怕桃子现在也已经上了火车啦。和特意赶到东京来寻找房子的桃子比较起来,义三觉得放心大胆睡懒觉的自己,的确不如桃子具有诚意。
义三琢磨着是不是要给桃子的母亲去个电话。可他一想到桃子的母亲准备把桃子交给自己,又变得犹豫不决了。
义三到医院去上班时,心情十分孤独、寂寥。住院医的生活到这个月就要结束了。他想认真学习学习,将这段实习做个总结。反正在5月份的考试之前,日子不会好过的。
医院病人依然很多。来来往往的病人进进出出,显得颇为杂乱。
新年过后第一次见面的伙伴们不断地问候着义三。
“新年好!”
“听说你得肺炎了。”
民子也在。她仍像往常一样,短发梳洗得干净利索,和身上的白大褂才分协调。民子身上已经看不出学生的味道,完全像个熟练的医生了。看到义三,民子干得更欢了,也更像个女医生了。
“过完年,你有派多了。像个医生的样子了。”
义三很随便地说道。民子爱搭不理地说:
“对啊。女人什么都能干成。而且,很像个样子。”
“像个样子,不好吗?”
“像个样子,我早就听够了。也许就是因为照看你,才让我像个医生的样子了。”
那才不像医生呢。义三想到这点,不知该如何作答。
也许是因为休假、患病,过分放松的缘故,义三穿上白大褂,作为主任的助手开始为病人医治病患时,总感到有些畏怯,就像小孩子怯场一样。
民子刚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搅得义三有些心神不安。
义三走进了检验室。
这间小屋里放置的烧瓶、试管、酒精和石炭酸的味道、染色液体的色彩使义三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明亮的玻璃窗前排着一张实验台。义三坐在实验台前。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液体煮沸时发出的声响、记录时间的秒表走动的声音、年轻的护士交谈的话语……
义三并非特别喜欢做实验。他只是觉得与其在文字上学习临床的各种检验方法,倒不如到检验室去看看、摸摸,这样要更实在些。
如果自己没有通过国家考试,那就还要再接受舅舅一年的资助。这对义三来讲,是难以忍受的。他说什么也要通过这次考试。
就算没有桃子的事情,义三也不打算在舅舅的医院工作。虽说都是东京,可是这里只是东京的一个角落,在这个街镇上居住的多是下层庶民。可是,舅舅却要在这里建一座小资产阶级情趣的医院。这使义三很是反感。
义三身后传来了民子的声音。
“不是细菌,是蛋白。”
民子对护士说道。然后,她又向义三问: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凭这一句话,义三便察觉到民子一直在想着自己。那语调和刚才判若两人。
义三回转头去,抬头望着民子。
“昨天晚上。”
“够快的嘛。我还以为你要多住些日子呢。乡下那么安静,对学习多好啊。”
“我这人,一放松就不成。不在东京……”
“豆粘糕的礼物怎么样啦?”
“哟。”义三突然想起来了。“我给忘了。我出门时慌慌张张的……不过,平常的年糕,我倒是带了一点。”
“没有诚意,才忘了的。”
这次,民子又提出了诚意的问题。
“自己的家,干嘛要那么慌慌张张地离开呢。你不是要看家乡的雪吗?不是为了它才硬撑着回去的吗?!”
义三没有回答。民子换了个话题。
“我查到去年考试的题目了。对你有参考作用吧。呆会儿,我给你。”
“噢。”
义三站起身来,说:
“一块儿吃午饭去?”
到了食堂,民子又继续谈起考试的事情。
“二、三、四,还有三个月。想到这件事,我们女的心里就没有底,就害怕。”
“民子小姐也这样,我不信。像我,是不能再考一次了。一想到这点,我就烦得很……”
“这是最后一次考试了。想起来,从小学到现在,我们经受了多少次考试的折磨了。在实行了住院制度,平白无故又加了一次考试。我们当然讨厌这住院医制度啦。这里倒没有人为这事闹。可是,有的医院,有不少学生都反对这项制度,在闹呢。”
“唉,要是就根据及格、不及格来定胜负,那还凑合。可是,这次考完了,还有不少没完没了的考试。而且,考题、检考官,还有考试的时间都不清楚。”
牙科的住院医原又像往常一样在饭后的闲聊里,插科打诨,引逗得大家笑个不停。原的说话声也传到了义三他们那里。
原和义三、民子同年,也是23,可看起来却像30岁。他选择了牙科,大概是因为他天生心灵手巧。而且,他干什么都干得很漂亮。特别是在赌博一类的事上,他的运气更强。麻将、赛马、赛车等,他都真干,而且屡屡获胜。听说他还买了些股票。他的这些热闹的举动,很难让人觉得他是个学生。
他性情开朗。但是,在他那冷漠的眼神和透着讽刺意味的口形上却有着颓废的美,使人难以捉摸出他的真实年龄。原的喋喋不休的话语里显露着他的活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