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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之争同样不比南国与北国缓和多少。
对面一头乌发编得秀丽的姑娘看他一眼,亲自递了果子过去,“卫军师,酒伤身,还是吃这个。”
微生玦抬手接过,含笑道:“多谢公主好意。”
上座的西厥藩王乌舍纳看一眼两人,沉默一会道:“格桑,你先出去,父王有话同卫军师讲。”
她虽有留恋却也不违拗,起身行礼道:“是的,父王。”
微生玦一面笑吟吟吃着手中果子,一面赞,“中原倒是不产如此香甜的果子。”
“我西厥也不产如此狡猾的军师。”乌舍纳一指微生玦,“说吧,你的条件。”
“条件?”微生玦惊讶反问,“我替王上平定战事,不谈条件。”
“但你一定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他顿了顿,“微生三殿下。”
微生玦笑了笑,也不指正这个称呼,“我所想要无非复国,这一点,在我来西厥的第一日您便知晓。”
“你们中原有句俗语叫‘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便也不绕弯子,直说了。如今战事了结,人心平定,你是我西厥功臣,理应有所封赏,但本王晓得,你要的并非这些虚名。而我西厥内乱由来已久,不是几场战事能轻易根治,行兵打仗,治标不治本,至于‘本’,还在于‘政’,因此,本王要的也不止是眼下这些。”
微生玦不置可否,伸手示意他继续。
“你我之合作还远不到头,本王不欲以封赏打发你,你要什么,大可提出。”
“王上果真是爽快之人。”
“既如此,你也不必再卖关子试探本王,本王的诚意,白纸黑字,早已写入你我二人的契约里。”
微生玦摇摇头提醒道:“契约并非是你我二人的,而是整个西厥与未来微生的。”
“是!”大笑起来,“你们中原人就是喜欢咬文嚼字!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微生玦敛了笑意,晃了晃手中酒盏,将银角杯微微倾倒,以酒液作画,在案几上绘出一幅版图来,“我想要……”他伸手一指,“这里。”
西厥王眉心一跳。
……
江凭阑的眉心也是一跳,“你的意思是……”
“这一点,自岭北草案拟定之始便毫无疑问。”皇甫弋南语声淡淡,“微生玦很聪明,有意控制了收束西厥的脚步,为的就是恰到好处出手岭北。没猜错的话,我煽动大昭之日,也将是他领兵出西厥之时。”
江凭阑忽然默了默。
“你不用太感动。”皇甫弋南瞥她一眼便知她在思忖什么,“此举并非为了配合你,岭北这地界是他复国必须打通的路子,不过刚巧一举两得罢了。”
她点点头,似乎松了一小口气,“你此去昭京少说也要一月有余,我留在甫京有什么能帮衬的?”
“你不出岔子就是对我的帮衬。”
“依我看,神武帝对我的命可比对你的着紧,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吧。”
“有劳王妃挂心,”他淡淡一句,“王妃若有闲心,倒是可以替本王多会会我那几位不让人省心的兄长。”
“那是自然。”她狡黠一笑,“许久不见,他们怕是也想我了。”
皇甫弋南摇头笑笑,似乎也习惯了江凭阑说话没个忌讳,伸手替她将官服的领口理了理,“除却我留在你身边的人手,别轻信他人,也别贸然行事,无论任何异动,待我回甫京再议,如若当真紧急你就看着办,不过,安全第一。”
她白他一眼,“知道了,婆妈。我江凭阑是成大事者,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知道就好。”他默了默,忽然道,“江世迁的伤势如何了?”
“卧床近四月,断骨也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大约就能下床。”
她答完蹙了蹙眉。王府里都是皇甫弋南的人,江世迁便是掉了根头发他也能知道,何必问她?
这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还未及深想,便听对面人道:“回去吧,后厨留了烧鸡给你。”
☆、暗杀
黑楠木镶汉白玉的富丽马车辘辘行驶在午后的街巷,淡金色纱帘分三层铺陈,隐约可透过窗牖看见车内人秀致的轮廓,惊鸿一瞥间摄人心魂。
然而也当真只是一瞥,一瞥过后,无人再敢侧目。
那是宁王府女眷的马车。位高权重、如日中天的宁王不是这些街市百姓可以随意仰望觊觎的,当然,他家那位王妃也是。
马车转过几道街口,渐渐驶入无人之地,车内忽然传出一个清淡的女声:“真是要了命,上月初七是那位六皇子,说什么七夕佳节要办个酒宴聚聚,热闹热闹,如今这月十三是那位十一皇子的长子满月,又要办个酒宴聚聚,热闹热闹。这天都热成这样了,还闹个什么劲?皇甫弋南也真会挑日子,偏巧让他溜掉了两场宴,可苦了我!”
帘外驱车人一面吹着口哨,听见这么一大段絮絮叨叨的抱怨,嬉皮笑脸道:“王妃,您苦归苦,可不能怪罪主上。主上是奉圣命出的京,要怪就怪那十一皇子的儿子出生得不是时候!”
“听你这语气,倒还要让人家孕妇憋着,晚几日才生产?”
“有何不可?”
江凭阑被逗笑,看着安安静静侍坐在旁的商陆道:“全甫京就数他宁王的下属最有胆量。”
商陆也笑,“可不是嘛!”
别说甫京,纵观天下,大约只有皇甫弋南的下属敢怪人家皇家的子嗣出生得不是时候,也只有皇甫弋南的那位王妃敢对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不惊不怒一笑置之了。
马车行至城北十一皇子府停下,贺礼已于前几日差人送了去,江凭阑一行便轻装从简地进了府。皇帝是不会亲临这种小酒宴的,在场之人中论身份地位,最尊贵的自然是代表亲王出席的王妃,她因此也便得到了最高礼遇。
那十一皇子是个嘴巴甜的,一口一个“九嫂”叫得江凭阑十分开心。晚宴结束出府时,商陆悄悄附到她耳边道:“凭阑,看你今日兴致不错,可不像上回七夕那般给众皇子们摆脸色看。”
江凭阑在宴席上稍稍喝了几盏清酒,两颊微微有些泛红,笑起来的时候更显柔和,倒有点小女人的姿态。她轻巧跨过门槛,与亲身相送的十一皇子颔首行了个礼以示告辞,走出几步后侧头低声道:“七夕宴时我以女官身份列席,自然要严肃些,如今却是作为女眷,摆脸色给谁看?况且人家十一人不错,成年的皇子中也就数他最淡泊,最不爱争名夺利。”
商陆一笑,继续跟她咬耳朵,“而且动作快得很,方一成年便纳妃,方一纳妃便得子,殿下分明比这位还年长一岁,却在香火事上落后了一大截。”
江凭阑止了步子,抬手就是一记敲在商陆脑袋上,“他爱跟谁生跟谁生去,我又没拦着,我看着那些个姓张的姓颜的小姐都不错,哦,还有,他不是跟那位姜氏一直暗中有往来的嘛,干脆也抢了来得了。”
商陆刚要笑她这话里的酸味,忽然敛了神色噤了声,退到她身后垂下头去。
江凭阑也看见了路尽头的来人,嘀咕一句“说曹操曹操到”就迎了上去,虽是还离得很远,却当先打了招呼:“六哥,六嫂,真是巧。”
对面男子似乎有些醉意,双眼微微迷离,行路时三步一歪,连带一身暗红色长袍也于夜色里翻飞,倒形似只振翅之蝶。他眯了眯眼,认出是江凭阑后立时笑起来,“九弟媳可真会说笑,方才还在同桌宴席上,此刻遇见又有什么巧?”
两人都一改平日里对彼此的称呼,不再中规中矩地一口一个“殿下”、“王妃”或“大人”,亲亲昵昵寒暄来寒暄去,丝毫没有顾忌到站在男子身边的那位夫人,哦,就是“曹操”姜柔荑了。
江凭阑觉得,她的脸色着实难看得很好看。
好不容易等两人絮叨完,各自分开,过不一会,两辆马车却又并驾碰上了。
这回是皇甫赫先掀了帘子打招呼,“喝了些酒都糊涂了,忘了九弟的府邸与我那府邸有段路恰好同行。”
江凭阑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也掀了一角的帘子,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缘分天注定。”说罢还吩咐自家驱车人,“乘风,你慢些,我好与六皇子闲聊几句。”
于是……这两人又难舍难分地聊在了一起,从方才酒席上一味菜肴聊到上回七夕宴时十三皇子文采斐然的赋诗,从雍和殿门口那玲珑雅致的流泉白玉雕聊到再过两日的中秋团圆佳节。
车马辘辘,两人正聊得欢畅,平白里却忽有剑气扑面而来,其气劲之强,竟似是要将车帘转瞬绞碎!皇甫赫与江凭阑刹那住口,与此同时齐齐一掌拍向对方马车。
两辆并驾的马车倏尔相离数丈远,气劲自两车间穿过,携起满地的沙尘,一路朝后去,远远听见“轰”的一声,不知是哪家人的门板被震了个四分五裂。
数十名黑衣人自道路尽头持剑杀近,李乘风眼神一缩,回头看了江凭阑一眼,只见她摇了摇头,示意按兵不动。
皇甫赫似乎有些气恼又有些好笑,“九弟媳,跟了你这风云人物出门真是不太平。”
江凭阑笑了笑,“可不晓得这杀手是冲我来,还是冲六哥您。”说罢招呼李乘风,“剑。”
皇甫赫看她要亲自出马似乎愣了愣,“九弟如此宝贝弟媳,竟未替你配备个护卫队?”
她不动声色拂了拂袖,人已当先出了马车,“护卫队倒是有的,只是出门走得急,忘带了,六哥您呢?”
“真巧,”他也提剑出来,“我也忘了。”
两人相视一笑后各自瞥开目光,同时作了个侧身防御的动作躲过逼近面门的剑锋,又同时拔剑朝对面来人下腹横切而去,再同时将受袭之人一脚踹开。
这并非默契,而是强手在最短时间内作出的最好应变。
“九弟媳好武艺!”
“彼此彼此!”
江凭阑今日为赴宴穿了一身丝缎裙,凉快倒是凉快,却不适合打架,活动了一会筋骨,她嫌这衣裙碍事,趁脱战之际干脆提起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