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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提师傅;安然脸色一变;若他不提师傅,或许自己还能放他一码;既敢轻慢师傅;今天就得让这混账栽倒底;看了眼上头的梁子生:“口说无凭;既知府大人跟梅先生在;不如请两位做个证人;立下生死文书;就照你说的;输的自断一手;永绝厨行。”
就连赵老六都忽有些忐忑起来;这丫头的语气太冷太狠;竟让他莫名有些惧意;却陡然想起;这可是比力气;自己还能输了这小丫头不成;便道:“是你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俺了;立就立。”
这丫头如此斩钉截铁的要立生死文书;梁子生心觉不妥;却又实在不信她一个小丫头能赢。话说到这份上;自己也拦不住;便叫了师爷过来;写了生死文书;让两人签字画押。
赵老六先一步过去;按了手印;看向安然;安然走过去;看了看旁边的印泥;想着刚才赵老六那脏不拉几的手指头按过;心里无比膈应。
略一犹豫的功夫;旁边的刘成以为她怕了;嘿嘿笑了两声:“姑娘要是怕了;这会儿认输还来得及。”
一句话惹得周围好几个北派厨子跟着笑起来。
安然看了他一眼;这人是燕和堂的东家;天生一对斜眼;人说眼斜心不正;这也不是好人。
安然正要克服心理按手印;忽旁边递过来一只笔;安然侧头;是梅大;不禁对他笑了一下。
梁子生却挑了挑眉;心说,这丫头难不成还念过书?
安然的字写的寻常;签名却颇为唬人;是林杏儿找的专业人士特意设计出来的;那女人完全把自己当明星包装了;连带自己也跟着占了点儿小便宜。
安然两个字写的龙飞凤舞颇具风骨;写完就连梅先生都不禁赞了一句:“好字。”安然脸一红;侧头把笔递给梅大;却见梅大出神的盯着自己的签名发呆,不禁咳嗽了一声;梅大才接了笔站在一边。
梁子生倒有些看不清安然的底细了;本来这丫头如此姿色,又这般好的厨艺;就让人惊异不已;不想,还念过书;就这两个字写出来;就不是一两年的功夫;这丫头倒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想着,不禁道:“先生找的这位大厨倒屡屡给子生惊喜啊;不知先生从何处寻来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姑娘?”
梅先生也有些意外;虽从这丫头的谈吐知道;这丫头并非目不识丁;却也未想能写出这样一笔好字。
听见梁子生之言;也不禁摇头:“老夫跟梁大人一般;却也不知这丫头从何处而来?”
梅先生这是实话;可听在梁子生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心说老狐狸;还藏着掖着;当憋宝贝呢;嘴里却呵呵笑了两声:“先生说笑了……”
赵老六不满意这丫头签个名儿,就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哼了一声:“又不是考秀才;咱这可是比厨艺;会写字有屁用;真有本事咱们灶头上见真章。”
安然冷笑了一声;不再搭理他;直接走到左边一盘灶火前;仍是高炳义烧火。
那边赵老六自然认识高炳义;见他如此,不禁讽刺一句:“高炳义你好歹在齐州也有点儿名号;给个小丫头烧火;真不怕丢了你的老脸啊。”
他的目的本来是为了羞辱高炳义;让他恼火;谁知高炳义丝毫也不上当;还一副万分荣幸的神情道:“能给安姑娘烧火;是在下上辈子修来的造化;不是姑娘执意不收;在下还想拜姑娘为师呢。”
周围好几个北派厨子都笑了起来;狗子一叉腰:“你们笑什么;厨行里论的可不是年纪;论的是手艺;不说别的;刚我师傅蒙眼脱骨;你们谁成?”
狗子一句话说的那些厨子人人一张大红脸;厨行里虽排资论辈;说到底,凭的还是手艺;年纪再大;手上的活儿不行;也没人拿你当盘菜;手艺好;年纪小也是大厨。
赵老六看了狗子一眼:“你这小崽子好刁的一张嘴。”
狗子可不吃亏:“你这老混蛋的嘴更刁。”气的赵老六吹胡子瞪眼。
两人一来一去;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梁子生咳嗽了一声;方安静下来。
接着就是比试了;这道蟹黄扒冬瓜;是鲁菜的技法菜;一般要求菜形完整的都需大翻勺;算是烹饪的基本技法;也是最难的;。
具体说就是在旺火中把锅里的菜一百八十度翻过来;却又分前翻,后翻;左翻,右翻;其中前翻相对较难;一旦掌握不好力道;汤汁泼溅出来容易伤了厨子自己;所以不是对翻勺技巧掌握极熟练的;轻易不会前翻;倒是左右翻的居多。
赵老六就是左右翻;沿着锅边勾了芡汁儿;微微晃勺;借着晃勺的力道左翻,锅里的冬瓜在空中翻了过子落在锅里;汤汁未洒出一滴;手法颇为利落。
赵老六很是得意;微微晃勺;借着力道又使了个右翻勺;蟹黄扒冬瓜就出锅了;明油亮芡,菜形丝毫不变。
梁子生笑道:“赵老六这翻勺的手艺也称得上一绝了;倒让本官越发期待安姑娘的厨艺。”
安然微微拱手;阴锅;入菜;烹制;整形……前头每一道工序跟赵老六一般无二;可行里人一瞧就明白;别看这丫头一双手腕,细的跟柴火棍似的;力气却不小;偌大的铁锅在她手里晃动起来;一点儿没觉得吃力。
在场北派厨子都不禁看向赵老六;心说,这生死局的胜负可难说啊;就看小丫头这两下晃勺;就知是个行家;人家这手法可比赵老六的地道多了。
南派的厨子一个个脸上激动万分;没想到;这姑娘如此给南派争脸。
赵老六的脸色也变了;这要是让这丫头赢了;自己这饭碗就砸了;心里却也存着微薄的希望;这丫头的力气跟不上;晃勺不叫本事;大翻勺才是这道菜的精髓。
正想着;忽见安然一个推拉;赵老六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丫头莫不是要前翻勺;这可是最难的;自己都不敢尝试;她怎么敢?
可安然就敢了;不仅前翻;后翻;左翻,右翻;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比赵老六的厨艺高似的;前后左右翻了个遍;菜方出锅;明油亮芡;不管是形还是色,只比赵老六的好;绝不比他差。
梅先生笑了起来;看向脸色不好的梁子生:“梁大人;你来说说,这第二轮谁赢了?”
梁子生颇有些讪讪之色;看向赵老六;赵老六却不想这么丢了饭碗;忙求助的望向刘成。
刘成琢磨真让他断了手;可得罪了韩子章;说什么自己也得出面;而且,第二轮幸亏比的这道菜;还能活活稀泥。
想到此,开口道:“安姑娘的精湛厨艺在下实在佩服;不过,这道菜若论技法;在下倒觉的该算平局。”
刘成一句话周围的南派厨子不干了:“凭什么算平局?只要行里人谁不知道前翻可比左翻右翻难;赵老六明显是输了;哪来的平局之说……”
北派这边也不甘心落败;毕竟这一轮要是认了输;可就把北派的脸都丢尽了;即便心里知道;赵老六已经输了;可嘴上却不能认:“都;都是翻勺;有啥难不难的;本来就是平局……”底气却有些不足。
“先生说这一轮怎么判?”梁子生倒是精,一句话又推了回去。
梅先生摇头轻叹:“虽老夫喜南菜;却是地道的齐州人;作为齐州人,老夫今儿还真有些脸红;为了咱们齐州的大老爷们脸红;输了不怕;输了还不认输;这脸可丢到姥姥家去了。”
梅先生几句话说的在场的北派厨子,一个个满脸通红。
梅先生哼了一声:“知道脸红;还算有救。”说着,看向赵老六:“赵老六你自己说,这第二轮你是输了还是平了?”
赵老六满头都是冷汗;手里抓着自己的厨刀忍不住发抖;如果自己认了输;那就得自断一手;那自己往后靠什么吃饭;这脸丢就丢了;好歹的得保住饭碗。
想到此,索性一舍老脸:“俺没输。”
四周一片嘘声:“你还真不要老脸啊;这都不认输;北派竟出这么厚脸皮的厨子;还真是见识了……”
南派厨子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八大馆子的几位东家跟大厨;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梅先生颇不屑的摇摇头:“安然丫头你说这一轮怎么算?”
安然笑了看向赵老六:“前辈既认平局;那就再比一轮,如何?”
安然一吐口;梁子生松了口气;忙借坡下驴:“那个安姑娘说的是;再比一轮;这一轮本官做主。姑娘挑菜。”
此话一出;赵老六的脸色又变了几变。
汇泉阁的东家凑到钱弘耳边小声嘀咕:“老钱你说这丫头倒是怎么个意思;明明这局她赢了;做什么还比;莫非是想放赵老六一码?”
钱弘摇摇头:“这丫头不愧是老爷子的亲传弟子;这作风跟老爷子当年如出一辙啊;依我瞧;她不是要放过赵老六;她是让赵老六输的心服口服;如果我所料不错;这第三轮她仍不会挑南菜;而是会选咱们北菜的经典菜肴;如此,胜了才是完胜;也让咱们再说不出话来;我刚说错了;这丫头虽有老爷子的作风;却比老爷子的手段厉害的多;却也是咱们北派欺人太甚;若不是为了南派厨子争一席之地;怕这姑娘也不会如此;只不过,我实在想不出;便有老爷子这样的师傅□□;又怎会这般年纪就有如此精湛的厨艺;不说别的;就看刚才她打芡汁儿的手法;就不知比赵老六高明多少了;这扒菜可是咱们北菜的技法;人家一个南菜厨子却能使的如此地道;实在叫人佩服,赵老六那点儿本事;再比这脸丢的更大;连带咱们北派厨子体面也没了。”
钱弘话音刚落;就听安然道:“如此,这第三轮咱么就比你们北菜的第一名汤吧。”
安然话一出口;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所谓的北菜第一名汤就是烩乌鱼蛋汤;这道汤之所以被誉为第一名汤,自然是有原因的;讲究两个字,留白。
这两个字说着简单;想做到却极难;也正因如此,便是北派的顶级大厨,轻易也不敢烹这道汤;更何况赵老六那手艺;根本连做都没做够。
谁能想到安然一个南派厨子却敢挑这道汤;梁子生刘成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其余几位东家大厨;脸上说不上是难看还是期待;既怕赵老六输了,丢了北派的面子;又颇期待安然这个南派厨子做出的这道乌鱼蛋汤到底如何?这可是非顶级大厨不敢烹的菜;这位真敢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