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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一番话说的齐州的几位老东家不免沉思起来;是啊;安然正说到了他们的心里;作为老字号,如今急需面对的就是这个尴尬的问题。
招牌菜绝活儿都是祖宗传下来的;万万不能丢;丢了就等于砸了祖上的字号;成了不肖子孙;若不丢;面对一天不如一天的生意;心里谁不着急啊;若是没了食客;馆子入不敷出;就算守着招牌菜又有什么用;所以,上新菜是唯一的解决法子。
这也是之前齐州的八大馆子里几乎都雇佣了南派的厨子的原因;北派的菜就如安然所说,厉害是厉害;技法也难;绝活更多;可那些绝活技法有几个北派的厨子能拿的起来;若是个个北派的厨子都有安然的手艺;那还愁什么。
北派之所以没落的原因,不就在这儿呢吗;而南派却不一样;虽说南北争斗已久;但不得不承认,南派厨子的确比北派厨子讨喜。
就拿最简单的一道白斩鸡来说;同样做白斩鸡,北派厨师是把鸡横放到案板上,用左手按住鸡身,右手持刀横切;而南派厨师则会将鸡扶住立起,从背部脊骨一侧下刀。白斩鸡卖的就是码盘整齐、鸡皮光泽滑润,而按北厨那种切法,贴着案板那一面的鸡皮肯定被蹭破了,恐怕卖不上什么好价钱;还有杀鱼;蒸鱼等等。
不得不承认,南派厨子做菜的精细用心;大大超出北派;作为北派的厨子,自然希望自己这一派厉害;可作为馆子的东家,心里倾向的却是南派厨子。
说白了,这南北之争;一开始并无胜负;却因为用心;人家南派生生就高出了北派一筹;加之北派许多绝活失传;也造成了北派渐渐没落之势。
便如今韩子章成为首屈一指的御厨;又把天下第一厨扣在了脑袋上;可仔细想想;让他这般风光的有几道北菜;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北派厨子;做的却是南菜;所以说,这南北之争从一开始,北派就输了。
而安然的一番话;着实触动了这些老字号继续面对的事儿;让这些东家不得不反思;人家安大厨厚道没明说;这是拐着弯的点拨他们呢;食客是固定的;如果总是那些菜;便再好;吃多了也不新鲜了;不创新,等待他们这些老字号的就只剩下关门了;在守着老传统的基础上创新;无疑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
钱弘几个人顿悟;再次用一种感激又复杂的目光看向安然;,然后几乎八大馆子的东家都站了起来;冲安然微微躬身:“安姑娘一番话;令我等受益颇深;多谢安姑娘。”
安然蹲身一福还礼:“各位都是安然的前辈;安然受不起前辈们这样的礼;安然也并无它意;之所以今儿说这番话;是希望咱们齐州的老字号能长长久久开下去;传承百年的老字号若是没落;不是各位前辈一家一人之事;是咱们整个厨行难以挽回的损失;安然如今想做的,能做的,就是把那些已经失传;或者频临失传的绝活儿菜肴找出来;不适宜的技法;可以适当变化创新;但老法子还是要记下来;给以后厨行里的后辈们做个参考;至少不能只听说菜名,连做法都不知道;更甚者,连菜名都没听过;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厨子。”
就连梅先生都暗暗点头;看向安然;还说这就是个厨艺精湛的漂亮丫头;倒不成想;这个小丫头竟有如此胸襟气度;厨行并不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行当;若不是皇上好美食;怕连如今的地位都没有。
偏偏学厨子极难;学成一身精湛厨艺的难度不亚于读书人金榜题名;不仅需要年复一年的练习;还需对菜肴的悟性;对食材的了解;甚至,每道菜后头所蕴含的学问;一道成功的菜肴;必须具备色香味意形;色香味形已不易得;这意却更难;就如安然上次做的那道乌鱼蛋;就是色香味意形的完美结合;缺一不可。
正因为学成厨难;才使得那些大厨;把自己的绝活捏的死死;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想传;也造成了如今许多绝活失传的后果;这些连他一个外行人都知道;更何况厨行里的人了。
却,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一个厨子把挽救失传的绝活儿,作为自己去做的正经事;即便都知道这件事如果做成了;对于厨行乃至天下的食客来说,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却这样费时费力的事儿;谁肯干。
而且,这件事并不是寻常厨子能干的;至少需先知道有哪些绝活;知道这些的非顶级大厨不可;真要是顶级大厨;谁肯花时间干这样受累不讨好的事呢;但这丫头就干了;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众人都看向安然;;安然这番话说出来;只要是厨子没有不佩服的;除了崔庆跟刘成。
刘成费了大力气才巴结上韩子章;把崔庆给弄到了齐州来;本想崔庆一出面就把这丫头给收拾了;谁想没收拾人家不说;却成了架高的梯子;直接把这丫头给送了上去;今儿要是不能在厨艺上胜过这丫头;到了明儿;这丫头的名声可就更响了;以后想收拾她就更难了;难道让韩御厨亲自出马吗?
崔庆更是恨得牙痒痒;本来捏着必胜的把握;不成想却败了;还让这丫头当场揭穿;说了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气的脸都青了;不屑的哼了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创新;你创新出来的菜算什么?南菜还是北菜?这传出去不成笑话了吗。”
安然看向他:“都是一个行里刨食儿的;分什么南北;若非要分出个子丑寅卯;这样的菜可以叫创意菜或者叫新派菜;不过是个名儿罢了;只要食客喜欢;有什么关系。”
崔庆咬了咬牙:“你少耍嘴皮子;这头一轮就算你侥幸赢了又如何;还有两道菜呢;咱们这二道就做你们南菜的名;平桥豆腐。你敢不敢应战?”
平桥豆腐?安然挑了挑眉;这厮倒是会挑;都知道南菜里讲究刀工的一道菜是什锦豆腐羹,也就是文思豆腐;却不知平桥豆腐才是最考刀工的菜;而且,比文思豆腐难的多。
之所以是南菜一绝;其绝有二;一是用鲫鱼脑和鸡汤调味;其二是成菜上桌后,略带油脂看似不冒热气,其实很烫,勺不起,气不起,勺起气起,因此需吹后食之,小心慢用;以免烫伤。
而且这道菜还算一道药膳;有补五脏疗虚损的功效;除此之外最难的便是刀工;虽不是文思豆腐那样细如发丝,却要片成瓜子一般的碎片;越薄越入味;也越显出功夫来。
要做出这样的效果,豆腐尤为重要;现代比较简单,直接选用内酯豆腐即可;可这里是古代,点豆腐就成了这道菜成败的关键。
若是自己刚穿过来的那会儿,安然还真没把握能在这道菜上胜过崔庆;毕竟崔庆能胜过松月楼的大厨,也绝非泛泛之辈;第一轮之所以输的彻底;说穿了,也不是输给自己;是输给了现代无所不能可破解一切秘密的科技;如果自己是个地道的古代厨子;第一轮必败无疑;就像魔术揭破了便觉没什么稀奇;之前却不然。
而第一道菜失败的崔庆;第二道必然会拿出他的真本事来;因这第二道若是再败给自己;就把他师傅韩子章的老脸丢这儿了;所以,这道平桥豆腐必然是崔庆的拿手菜。
若凭自己之前点豆腐的法子;这道菜真不见得能做地道了;好在跟师傅去了趟桃李村,从那位疯和尚手里学会了点卤;这点卤,之前安然真没觉的有什么窍门;见了疯和尚之后才明白;这做豆腐真是一门老大的学问;回头得了空;还要仔细研究。
安然倒没什么感觉;只是想着怎么做好这道菜;可周围的人却不然;梅先生梁子生跟八大馆子的东家还好;因各有各的立场;总不免有纠结;看热闹的心思越就没了。
院子里的人却不一样;今儿能来的的都是齐州府有名儿的吃货;这吃货最高兴的事儿,莫过于吃到地道的美食;这平桥豆腐虽说是有名儿的南菜;富春居里也有;可都知道不是这位安姑娘亲自做出来的;再说,在富春居吃这道菜;那都是端上来就是成菜了;谁见过怎么做的啊。
这位安姑娘的厨艺;可是远近闻名;加上刚才露了了一手肉心蛋跟三色蛋卷,让这些人对安然的手艺更为期待;眼睛都冒着亮光;就算吃不着;看看怎么做也行啊;以后再出去说自己瞧过安大厨亲手做的平桥豆腐;这脸上也有光;故此,一个个摩拳擦掌;比安然还紧张。
人吗,都有爱美之心;安然的漂亮模样儿先让人有了好感;加上谈吐举动气度;可以说,完全秒杀了猥琐的崔庆;所以,这还没比呢;几乎每个人的心都歪向了安然;简直一面倒,崔庆这边就剩下刘成赵老六几个。
就连梁子生都升起一种希望安然胜的古怪心理;更不要说周围的南派厨子了;那个激动劲儿;恨不能放鞭炮;整整憋屈了五年啊;两个月前这口气才算出来;如今只要一提南派厨子;可不像之前那样人人看不起了;都会说一句;哦!跟富春居那位安大厨一派的啊。
光彩啊;活了这么多年;南派就没这么争气过;哪怕当年郑老爷子还是御厨的时候;这兖州府也是北派的天下;如今就连北派的厨子都服了安大厨;南派厨子的处境自然就好了许多。心理激动的瞪着大眼;看不见也得看;盼着这场比试;安大厨再给他们南派争光呢。
这次崔庆倒学乖了;看向安然;装出十分大度的样子:“第一轮是我先做的;这第二轮就姑娘先来好了?”
众人都不屑的撇嘴;心说,不定是怕先做了又输给安大厨;这才先看人家怎么做;想着偷师呢。
有几个嘀咕出声;把崔庆气的差点冲过去把人揪出来;到底场合不对;只得忍下这口气;却也一瞬不瞬的盯着安然;看她做的如何。
高炳义刚叫人去取豆腐;安然摆摆手:“拿泡好的豆子来就好。”
高炳义一愣:“姑娘要自己点豆腐?不用吧;不过就是豆腐罢了。”
安然微微皱眉;问他:“这道菜叫什么?”
高炳义一愣:“平桥豆腐啊。”
安然点头:“这道菜的主料就是豆腐;其余都是为了豆腐服务的配料;若豆腐选不好;这道菜还叫什么平桥豆腐;一个合格的厨子;对于每一道菜的主料辅料调料都要仔细选择;这不仅是对食客;更是对自己负责;如此,方能做出一道佳肴来。”
高炳义惭愧的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