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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把沈沅钰带上了三楼。
三楼的面积丝毫不比一楼二楼小,但是少了柜台货架显得十分宽敞,只用名贵的楠木打造了几个造型各异的多宝架,那些名贵的湖笔或者端砚便陈列在多宝阁中,只是大多数的多宝架都是空的。
——这些珍贵的笔墨纸砚是洗笔阁四处搜罗而来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三楼还有几个年纪或大或小的人在掌柜们的陪同下鉴赏多宝架文房四宝,沈沅钰一看,建康就这么大点儿地儿,高门贵族也就这么些人,都是熟人。众人就纷纷点头颔首,表示打过了招呼,并没有人上前寒暄。
沈沅钰今天想来买一方砚台送给沈昀,就挨个多宝架看过去。多宝架上摆着的砚台并没有几方,很快就看完了。虽然这些砚台大都是当今的制砚大师所制,也都算是精品了。可是沈昀自己就是一个制砚的大师,眼光又极为挑剔,沈沅钰跟着他学了一些制砚的技艺,制砚是极文雅的事,能够陶冶性情。
虽然她腕力不行,自己还制作不出好砚来,可是不妨碍她的眼光也跟着父亲高了起来,所以也就变得极为挑剔。
陶掌柜道:“多宝架上的东西,都是本店千辛万苦搜罗而来的,三小姐没有一样看得上的吗?”
沈沅钰摇摇头:“这次我买的砚台,是要送给我父亲的……”
接下去就不用说了,沈昀的眼光之高,之吹毛求疵,在整个建康的名士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作为洗笔阁最豪阔最任性的大主顾,没有之一,陶掌柜对沈昀的性子比他自己的都了解。
沈昀本来就是这方面的大拿,那些当代的所谓的制砚名家,在沈昀的眼里,根本就不够看。他能看上眼的只有一样,那就是古砚。只是这个时代爱好书法的人多如牛毛,任谁得了一方古砚,都要十分宝贝地收起来,所以古砚又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陶掌柜犹豫了一下,最终道:“三小姐,这古砚么,本阁近日倒是得了一方古砚,据本店的大掌柜鉴定,乃是前朝制砚大师李处士的作品。”
“李处士的作品?”沈沅钰听到李处士的作品差点惊得咬到自己的舌头。那李处士乃是近五百年来,中原境内最才华横溢最出色的制砚大师,最擅长制作绿端砚,因为年纪轻轻就卷入了谋逆大案中被前朝皇帝处死,所以流传于世的作品极为稀少,是无数收藏家门梦寐以求的无价之宝。
沈昀一直也想要一块李处士制作的绿端砚,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所以沈沅钰听见洗笔阁内出现了这样的好东西才惊讶成这样。
“那方砚台可还在?”不要说沈昀,就连沈沅钰都想一睹大师作品的风采。沈沅钰也知道,那样的好东西只要被行家看中了,必定会第一时间买走。她唯一期待的是,李处士的作品肯定会卖出一个天价,希望看见它的人没有那么多钱或者没带那么多钱来这吧。
不过想想也觉得不现实,能到三楼来的人,哪个不是富可敌国的?
“真是不巧,就在刚刚,这方砚台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沈沅钰大为失望,“真是可惜!”
沈沅钰正在扼腕叹息,忽然想到陶掌柜说的那句话,“就在刚刚……”沈沅钰不由得眼睛一亮,“陶掌柜的意思是,买这方砚台的人现在还在你们店中?”
陶掌柜道:“正是如此。”
沈沅钰又高兴起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陶掌柜帮我安排一下,我要与那人见上一面,如何?”
陶掌柜就有些迟疑:“这个……”
沈沅钰道:“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失礼,不过家父一直很想要一块李处士所制的绿端砚,如果对方愿意割爱的话,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购买……”她本来就有极多的私房钱,被封为县主之后更是财大气粗。
有钱,就是任性。
陶掌柜道:“这恐怕不是钱的问题。”有钱难买心头好,何况出得起那种天价来买一方砚台的人,绝不会为了那点钱割爱的。
沈沅钰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或者我用两块古砚去换他手里的那一块,我手里还有一些珍品,虽然说不上稀世之宝,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他喜欢什么,我都可以换给他。”
陶掌柜见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更加不好阻止,只得道:“这件事本店也不能做主,还是要先问一问那位贵客自己的意思。”
沈沅钰点头道:“正当如此。”
陶掌柜告罪一声,去了一间雅室,过了片刻回来,道:“沐公子本来是不想见人的,听说您是兰陵沈氏的女公子,这才答应与您见面,请这边来吧。”
“沐公子?”沈沅钰听得一愣。大晋有名有姓的士族之中可没有一个是姓“沐”的家族啊。
沈沅钰不由对这个沐公子更加感兴趣。
洗笔阁三楼的布局是中间一个大厅,周围环绕这一圈雅室。大厅用来陈列商品,谁若是看中了其中的商品,洗笔阁的掌柜就会带着进入雅室之内谈价钱。
陶掌柜带她进了乙字房,沈沅钰进了房门,这间雅室有两扇南窗,此时阳光通过琉璃窗照射进来,沈沅钰不由的眯了眯眼睛,那光线有几分强烈,所以并没有看清楚站在对面的几个人的样子。
先是听见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三小姐,你终于来了。”沈沅钰微感诧异的是,他用了“终于”两个字。
待沈沅钰终于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她的目光一瞬间就完全被中间一位公子所吸引。那名公子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穿一件十分普通的靓蓝色软烟罗鹤氅,头上戴着束发金冠,打扮的十分低调。可是那一张俊脸,连两辈子见惯了美男子的沈沅钰都不由得有些惊呆了。
沈沅钰只是觉得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全都堆到他的身上,也不足以形容他的风华和气质,他只是穿着简简单单的衣服,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就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沐公子?”沈沅钰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声,那名公子点了点头,微笑着拱手向她示意,“在下沐九参见沈三小姐,三小姐请上坐!”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沈沅钰竟然生出一种自己无法拒绝他的诡异感觉。
似乎“沐公子”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极为特异的魅力,让人顿生好感,这种力量,不单单是对于异性,沈沅钰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初见这位沐公子,也绝对无法对他生出恶感。
直到沈沅钰依言在椅子上坐下,这才注意到洗笔阁的大掌柜也在屋中。实在是那“沐公子”的风采太过耀眼,一下子就把沈沅钰的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竟然到没有注意到大掌柜的存在。
沈沅钰刚刚坐好,就有青衣小帽的仆童奉上香茶,沐公子这才说道:“在下久仰沈家三小姐的大名,今日得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沈沅钰笑道:“最近关于我的传言可不少,想来我也不大不小是个名人了,只可惜那些传言不大好听而已。”
含元殿事件之后,湖阳郡主派人散播谣言,大肆诋毁沈沅钰,那些传言当然不大好听。
沐九笑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一些市井村妇之言,我是完全不信的。小姐天资聪颖,何必为了这些烦心呢?”
“说的正是呢。”沈沅钰慢慢地啜了一口茶道:“请恕小女子无礼,有件事憋在我的心里实在不吐不快。”
沐九道:“有什么事,三小姐但讲无妨。”
“我想请问一下,公子是北燕人呢还是北魏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怔,气氛就有些诡异起来。要知道北燕也好,北魏也好,现在与大晋都算不得是睦邻友好的关系。
沐九微微一笑,刹那间的风华令人心驰神摇:“三小姐怎知我不是大晋人?”
沈沅钰微笑道:“这再简单不过了。以沐公子的风华绝代,若是大晋人,我早该听说了,不可能对你这样的人物一无所知。小女子曾听说北燕境内有一著名士族河东沐氏,与河东裴氏、京兆韦氏、河东柳氏并称为关中四姓,百年来一连出了四位宰相,难道公子便是河东沐氏的人?”
沐九哈哈大笑道:“我一直听说三小姐聪慧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错,在下的确就是河东沐氏之族人。在下平生唯一的夙愿就是踏遍踏遍大江南北,领略我中华大地壮丽山河,只可惜如今天下分崩离析,处处兵凶战危,从长安到建康这一路,可并不好走。”
沈沅钰一愣,“没想到沐公子竟有这等志向。”沈沅钰上辈子就酷爱旅游,游山玩水,赏便天下盛景也是她此生的愿景。沈沅钰来了兴趣,“只是不知道沐公子都去过什么地方了?能否与小女子讲解一二。实不相瞒,沐公子所言,也是小女子的夙愿。”
沐九大有深意地看了沈沅钰一眼:“没想到沈小姐对竟和在下一样,对游山玩水有这样的兴趣。在下这十数年来倒也去过几个地方,这就与三小姐说一说罢!”
沐九便与她说起了各地的风景与人情,说是“去过几个地方”那是谦虚的说法,他从北燕的风土人情说起,一路说道北魏,甚至说到大晋也是如数家珍,比起沈沅钰这个“大晋人”还要清楚的许多。他言语生动,口角留香,听他说话简直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
沈沅钰和他聊了几句,只觉得这人思路清晰,每每一语中的,所学之渊博简直令人惊骇。仿佛这天下之间,就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也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沈沅钰说着说着,竟然不知不觉顺着他的思路开始说话,等她反应过来,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沈沅钰两辈子接触过的牛人也不算少了,但是论谈吐,论风度,竟没有一人能望其项背。
庾璟年、谢纯、三皇子这些人和沐九年纪差不多大,都是大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