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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得了令就出去了。容珂继续问容琅功课:“韩非子学到哪里了?”
“太傅已经讲到主道。”
“那我问你,君无见其所欲,何解?”
“君无见其所欲,君见其所欲,臣自将雕琢;君无见其意,君见其意,臣将自表异。故曰:去好去恶,臣乃见素;去旧去智,臣乃自备。”
容珂顿了一下:“我不会背吗?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太傅说这句的意思是君王不可以表露自己的喜好,不然臣子就会巴结,如果表现出智慧,臣子就会奉承。所以要喜怒不形于色。”
“大概倒也对。”容珂道,“不形于色自然没错,可是这句话的精髓在于不可测,作为君王,你要让下头人知道你有智慧亦有怒火,只是却不能让他们琢磨出来。他们唯有捉摸不透,才会束手束脚,不敢作乱。”
容琅似懂非懂地点头。容珂又考问了许多,最后对容琅说道:“今日回去将主道抄两遍,并解这一句:法莫如显,而术不欲见。”
容琅皱着眉回宫去了,皇帝走了,松雪等人才敢入殿伺候。松雪一边收拾散落的书卷,一边问:“殿下,承羲侯还在外面等着呢,是您有吩咐吗?”
“嗯?我没说过啊。”容珂皱起眉,起身朝外看去,“我不是让他回去了么,怎么还在?”
天上的雪还在下,这么一会的功夫,刚扫出来的台阶上又覆了一层雪。容珂又瞅了几眼,说道:“拿把伞出去,让他回去。”
松雪依言去取伞,走到半路,又被容珂叫住:“算了,你带他进来吧。”
萧景铎进屋后,拂去身上的雪后才去见容珂:“殿下。”
他这一句可谓思绪万千,几个月了,容珂终于肯见他了。
容珂却坐在案后,一点都看不出之前闹脾气的样子,似乎之前毫无预兆翻脸的人并不是她。容珂问道:“你散朝后还留下来,可是有事禀报?”
萧景铎顿了顿,直接问:“殿下为什么要去帝陵?若是祭祀,在南郊祭天就已足矣。”
“既然祭天,就要拿出诚意,去帝陵求个安心也无妨。”
萧景铎可不觉得容珂会是这种迷信鬼神的人,他总觉得这桩事很违和。“殿下执意要去?”
“什么叫执意要去,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好罢。”萧景铎倒退一步,坚定地俯身顿拜,“臣请求随行。”
作者有话要说:君无见其所欲,君见其所欲,臣自将雕琢;君无见其意,君见其意,臣将自表异。故曰:去好去恶,臣乃见素;去旧去智,臣乃自备。
——《韩非子》
第105章 祭祀
容珂挑了挑眉,目光压迫下来:“你为什么这样说?”
萧景铎本来是猜测; 结果一听容珂这样问; 他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臣是礼部郎中; 祭祀本就是分内之事; 便是殿下您不许; 臣也要和尚书请求随行的。”
容珂觉得很是意外:“你去做什么?”
萧景铎叹了口气; 仔细解释道:“殿下自小聪颖,自然觉得什么都控制在掌中; 但是离开京城后; 形势便大大不同了。殿下此次离京; 虽然是为了国家大事; 但是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臣不敢让殿下孤身离京; 也自知劝不动你,只好请求随行。”
“这些问题我自然知道。我身边带着宫人侍卫上千,就算有危险,也不会伤及到我。”
“臣不敢赌; 宁愿求个心安。”
殿内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 容珂说道:“我知道了; 你回去罢。”
“殿下?”
“随行的事情; 回去让礼部尚书安排。这是你们礼部的事情,我懒得插手。”
萧景铎明白这便是默认了; 他放下心,脸上也放松下来:“谢殿下。臣告退。”
二月初; 乾宁公主带着一众属臣,前往帝陵祭祀祈福。
程慧真作为新进来的女官,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福气,竟然被乾宁公主看重,这次也随行在侧。
代州、并州的雪患依然严重,长公主为了快些解决这桩事情,下令让全队急行。奈何天公不作美,刚走出京畿地界,便遇到了山雪封路,官道被堵了。
探路的人派出去三批,最后,祭祀的队伍慢慢启动,要朝别处绕路。
“这天可真冷。”随行的宫女搓着手说话。
“可不是么。好在已经找到了路了,只要穿过这座山,就能并到前方的官道上,到时候沿途有官驿,我们这些随从就好受很多了。”
程慧真寻常最是怕冷怕热,现在她听到这些话,却反常地没有应和。
远处似乎传来鸟叫的声音,程慧真的神情愣了愣,随即装作不经意地站起身:“马车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程慧真将兜帽盖住脸,下了马车后,疾步在雪地里走。等侍卫队走远之后,枯树后走出来一个人:“程女官,你说的话可作准?”
“自然作准。”程慧真拉紧兜帽,却还是遮不住惴惴的神色,“你为何来找我?崔太后不是说了吗,为了避人耳目,我们要少接头,尤其我如今在乾宁身边当值。”
来人却冷笑了一声:“我总得确认下消息罢?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出了差错,你一个庶族女子可担待不住。”
这人是世家眷养的武士,话里行间都是对寒门和庶民的不屑。程慧真懒得和他争辩,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要问什么,快些说,我没时间陪你在外面耗。”
“不过是得了崔太后的青眼罢了,竟然现在就盛气凌人起来。”来人语气并没有变得客气,反而越加嘲讽。然而话音刚落,他的语气却突然变得锋利:“在什么时候?”
“什么?”
武士很是不耐烦:“乾宁这次出事,具体在什么时候?”
程慧真这才听明白这个人在问什么。程慧真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毕竟这是她死去的年份。她记得这年的雪一直下个不停,从冬天下到开春,好些地方都遭了灾。都进了二月,天气还是冷得让人心寒,在一个风雪呼啸的日子,乾宁公主遇刺的消息传回了长安。
二月初,乾宁长公主带着众多臣子去帝陵祭天祈福,没想到走到半路,却被刺客暗算。这些都是皇家秘闻,程慧真无缘得知乾宁公主为什么遇刺,具体的日子和遇刺手法更是不会了解。但是乾宁遇刺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前世因为这件事,还在长安里闹起不小的风浪。紧接着,就是那场让程慧真心惊胆战的混战。
现在崔家的这个武士突然提起这件事,倒让程慧真又陷入回忆之中,死前的恐怖画面仿佛也出现在眼前,而且程慧真尤其不解,她的记忆停止在乾元二年,那她为何知道萧景铎日后封官加爵的事情?这些事情越想越胆寒,程慧真神情恍惚,武士等的不耐烦,又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我问你具体的日子是哪一天,你发呆做什么?”
程慧真回过神:“具体的日子……”她暗暗皱眉,刺杀是秘闻,消息被皇家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当朝摄政公主遇刺实在不是小事,恐怕一点风声都不会传到外面。崔家的人问她具体是哪一天……这程慧真怎么会知道?
然而,这些大实话是不能告诉对面的这个人的。程慧真飞快地转动脑筋,刺杀公主又不是小事,今夜风虽然大,但是雪已经停了,刺杀必然要找一个雪大的日子,这样才能掩盖行迹……这样想着,程慧真说道:“具体的日子我记不清了,但我却记得是个风雪极大的日子,我看这几天离开官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怕,就在明日或后日了。”
崔家的人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也是。如果是明后两天,那我们就该准备起来了,最好一石双鸟,等刺客杀死乾宁之后,我们当场捉拿刺客,好扳倒另一家……”
他们俩正说着,突然听到远处的队伍中传来嘈杂声,隐隐还夹杂着侍女的尖叫。
程慧真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是怎么了?”
崔家的武士却大喊一声不好:“糟了,事情有变!”
崔家人几步就跑入夜色中,程慧真在原地愣了片刻,也连忙拎起裙子,顾不得凛冽的寒风,快步朝队伍中跑去。
听声响,似乎是乾宁公主的车驾那头传来的!
……
天色渐渐黑了,路也越来越难走。
萧景铎随行,见这一段路不好走,特意去容珂的车驾走了一趟。
公主依仗盛大讲究,乾宁的马车是队伍中最大最华丽的,足有寻常马车五六倍大,外面还跟着宫女、侍卫。萧景铎走到车驾,却发现守卫稀疏。
“殿下呢?”
“殿下先马车里颠簸的厉害,刚刚下车散心去了。”
萧景铎看了眼天色,暗自皱眉,这种时候出去散心?
“她去哪里了?”
侍卫指了个方向,萧景铎连忙朝那个方向赶去。
容珂带着人在山路上走,随行的女官小心提醒:“殿下,您不要走在外面。天黑了路滑,小心脚下的石子。”
容珂停下脚步,举目去看重重山峦,大好河山被白雪覆盖,宛如银练,极为壮阔。
“京畿地界尚且如此,不知天下又是何等景致。”容珂有感而发。
这片山河如此壮丽,怪不得古往今来这么多人,都为了那个位置打的头破血流。
明月给容珂紧了紧披风,嘴里忍不住抱怨道:“暖炉怎么还没取过来,公主畏寒,受不得凉。向卉,你要不去催一催?”
向卉猛然被点名,吓了一跳:“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去若是走岔了就不好了。稍微等等,马上就到了。”
“可是这天也太冷了。”另一个宫女劝道,“殿下,要不我们回去罢?”
“先等等。”容珂却说,“你们随我去前面看看。”
积了雪后山路很是不好走,容珂身体动了动,向卉下意识伸手去扶。容珂触碰到向卉的手,不经意地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向卉手指轻颤,道:“许是……吹风太久了吧。”
容珂没有说话,手指微动,却碰到一片冰凉。她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