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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生阳对她的回答,显得有些失落,他在尽力讨好她,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心意。但宋渺却拒绝了。
黑马歪着脑袋,圆亮点漆般的眼瞧着这两人,它仿佛也察觉到一点两人之间流转的情绪,蹄子也不踢踏,安静乖巧地望着他们。
宋渺想着这幻境内的“五味六欲七情”,她思忖着,看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将那花枝掐得用力,实在可怜这花,最后还是接过,他的指尖与她的相碰,微凉,一如他的冷峻。
她的动作让霍生阳不由自主地,再次露出了那一泓梨涡。
宋渺这回看得更清楚些,他的梨涡很浅很浅,只有真切温柔地笑起来时才能看到,她将那朵漂亮的,恐怕才绽放没多久就被摘下,香魂死于某个男人手中的花握在手中。
问他:“太子殿下吃过饭没有?”
霍生阳眼睛一亮,他说:“我还没——”兴冲冲的,他自己都觉得情绪激动得过分,这可是他第一次受邀,霍生阳觉得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仿佛有了进展。他看着她神情寡淡的面容,都觉得她唇边隐隐有着让他心悸的暖笑。
宋渺不动声色地望了望天,她刻意撩拨一句后,却又婉言拒绝,“这个时分,若是让太子殿下孤身一人来同食,恐怕不太恰当。”
“……”
霍生阳沮丧起来,他试探地回身看了眼那马驹,清雅而幽冷的声音,如同一束嵌入玉中的寒冰,在其自然而然的柔化下,寒冰消失,只余下温润。
“我的马有些饿了,我便不留下吃,让它吃饱以后再走罢?”
宋渺同意了。
她瞧出他究竟什么意思,那心思袒露在外,再明显不过,只不过是不想这么早走。
但他是这个燕朝最尊贵的太子,若是想留下来,只需要冷冷说一句命令,她怎么会不肯他留下?但他从没在她面前以权势压人,只小心翼翼地试探,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想让她做一只鸟儿自投罗网。
宋渺觉得有些好笑,又不由对比与张重阳的性格,脑中起了一个无聊的问题:若是幻境破碎以后,这两个男人皆是受了心伤,凄楚悲情离开幻境,这场记忆也未曾消失,他们会有怎样的动作?
这个无聊的问题实在是无厘头,现在想来也并没有答案,索性不再想。宋渺瞧着霍生阳在自己的冷淡加撩拨下,一时悲一时喜的样子,又觉霍生阳的情绪实在太好操控。
他在宋渺面前,展露的样子太过鲜明特别,痴心不改,热烈温柔,与他的外表实在不相符合。
霍生阳看到灯火下,她眼中闪过的光,在看到他笑时,又轻蹙的眉,他有些惶恐,只怕她不喜欢他的一举一动。但在惶恐的同时,又觉得安心,好像只要看着她在,他就能永远保持着鲜活心跳,不畏魍魉魑魅。
这种情绪实在太奇怪。霍生阳却没有任何念头深究这背后有何原因,他只痴痴看着她明亮的眼瞳,等着马驹吃够了粮草,他该走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黑马驹的皮毛油光水滑,方才喂食时,宋渺还很是喜欢地摸了两把,霍生阳看着那马驹的大脑袋,就忍不住伸手揉了两把。心中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嫉妒,手劲可大,直把马驹惊得呦呦喊了两声,他才恍神,又安抚性地拍拍它的脖子。
这才安稳。
但霍生阳的心却总不能安稳下来,他想着她最初并没有接受他的花,最后却收下了,那一举一动都在眼前重放,无论是冷漠的拒绝还是最后妥协的接受,都化成柔软而安逸,萦绕在心间。
是一种特殊的情感,霍生阳疑心自己会否前世与她有过一段情缘,亦或是本该为她赎罪,因此有这一世这般为她倾心固执,失去所有在外人面前该有的冷峻尊贵。
傍晚时分已过去,月华露霜,潺潺如水落在肩头,马蹄踢踏声敲在青石板路上,激起一片尘土。
霍生阳手抚马鬃,他望着这流水月色,明知自己万分在意她,却放任这种情绪恣意妄为。
这种过分的在意已成恶魇压在心头,在见到她以后。
他不能没有一日不看到她,哪怕只是在门外听到她的声音,亦或是看到她随意展露的一点笑意,只要是一点点,他都能够觉得舒畅惬意,但只要一日瞧不见,他都会觉得万分痛苦,难以保持平静。
男人见过了宋渺,此刻心情愉悦平静,他悄悄地想,他这般在意她,恐怕是真的有了病罢。
但有病又有何恙?
只要她在,他的病就总有一日能够痊愈。
霍娇澜在崔府中过得并不算好,最初,她以为自己就在府中,能够好好地与崔嘉学相处,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她本是很有信心,因为在他与她定下婚约后,她亲眼所见他拒绝了他的恩师的女儿痴痴恋恋的求爱,并对她直言道,自己是已有未婚妻的男人。
彼时霍娇澜当然是万分开心,她满心倾慕着崔嘉学,为他的学识渊博,为他的风姿维雅,每一分每一刻都觉得心动。他的话语无疑让霍娇澜有了一种谜一样的错觉,以为他也是对她有意,以为他忠贞不渝。
但霍娇澜现在才知道,她想错了。
无论是当时他对那恩师女儿的告歉疚别,亦或是她亲眼所见对别的少女的婉言谢绝,都抵不过那个所谓“故人”的一句话,一个念头。
霍娇澜冷冷地看着书房内,望着虚空愣愣发神的崔嘉学,又觉得委屈又觉得心疼,她将那一盅亲手做的乌骨鸡汤带进书房内。
柔声唤道:“嘉学。”
女人的声音柔媚动听,他抬眼看到的便是她明艳的容颜,霍娇澜有着皇室的优良血统,她相貌类母,是个顶尖的美人。但也如高威所说,她的美哪能匹敌宋渺。
珍珠是纯阴之体,纯阴之女向来貌美,又气质冷泠,清雅如泉,花容月貌,使人望之倾心。这本就是先天的属性加成,并非普通人可敌。
霍娇澜向来自信自己的容颜,所以在看到宋渺时,并不觉得自己有差几分,她笑容甜甜,施展自己的魅力。
崔嘉学看她一眼,失了兴致,随意地接过那鸡汤。
男人淡淡地问她有什么事,语气不算难听,明明也挺温柔,可霍娇澜却觉得他是在敷衍。
她没有想错,前一刻,崔嘉学仍旧想着许久未见的宋渺,思念与迷茫充斥着他的大脑。崔嘉学只要一想到宋渺,脑中就会浮现当时她红着眼,明确表达两人之间该有合适分寸的话语。
一字一句,锥心入骨。
这么一想,他的思绪就再难被霍娇澜的话牵走,而霍娇澜眼见他失神,再低头一瞥,那案上纸笺写的两行字。
字字写为“真真”。
霍娇澜面色难看,她指了指那字,轻声细语问崔嘉学,懵懂无知样,“嘉学,这是写的什么?”
崔嘉学这才注意到自己写了些什么,他低眸看了眼那纸,“真”字写的至若珍宝,笔锋柔软暧昧,浑然不似他向来张扬俊豪的字迹。
他心下大惊。又听到霍娇澜甜美娇柔的询问声,忙不迭伸手以旁的书籍压过,不动声色地道,“没有什么,只是随便写写。”他如今并未与霍娇澜成亲,但她已经以主母自居,崔嘉学明知是自己放任,是他满腹野心城府所做下的决定。但如今,他有些后悔了。
霍娇澜不信。她做出信了的样子,在笑看他心不在焉吃完她所做的羹汤后,出了书房,面上嫉恨与恼怒齐齐迸发。
她想到不久前听母妃所说,太子殿下好像看上了那宋真真,又听这崔府管家暗地汇报崔嘉学常往某处住宅去。
她便知道,那个所谓的“故人”,在崔嘉学心中,可再不算是故人了。
帝姬露出一个冷冷的表情,她咬着牙,脑中回旋着母妃告诫她不许轻举妄动的话,却又实在忍不住,终于驱车去了那宋渺的住宅。
霍娇澜在外的马车上冷视着,马车帘子半开,那住宅小而精致,外头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是她知道,由着那万分在意她的崔嘉学在,里面的布置不会差到哪去。
她正欲下车,气势汹汹往那宅子走去,想着要撕碎那宋真真的恶毒嘴脸,质问她为何要紧巴巴地望着她的未婚夫。却不料下一刻,就见到一玄衣男子与一华服男子往那门走去。
几声轻响。门开了。
玄衣男子就朝着门内的人弯眼笑起来,他笑得分外温柔惬意,仿佛有昭昭天光落池,笑意恍如梦,霍娇澜大骇,她惊愣地望着那太子殿下,低眉伸手,轻轻地拽了那门内女子的手袖。
扬唇微微一笑,声音低哑,唤她做“真真”。
同是“真真”。一个写在纸上,暧昧不清,惹人注目;一个念在口中,满是贪恋,爱慕情深。
第120章 炉鼎弟子与师尊(十七)
霍娇澜满心嫉恨; 满心骇然; 她看着玄衣男子的痴态; 茫然与惶恐再显。
若是……若是太子选了她……
不; 不可能; 霍娇澜敛下神,心有侥幸; 她抱着一种难言的自信与妄想道:只要她与太子哥哥说道这宋真真对崔嘉学的影响; 他便会对这女子生厌,再不会靠近她了罢?
霍娇澜的念头想得很好; 她望着那宅外,玄衣男子的低首含笑,她看不见宋渺的身影,却望见那稍矮些的男子; 平常无奇的面上带了无奈与碎碎念,他抱臂看天,像是烦厌了这腻人情态; 摇头晃脑,一副世间唯我清傲孤绝。
她摔下帘子,嘱咐车夫往回赶。这一番气势汹汹的来袭最终以这狼狈姿态告落。
宋渺与霍生阳并没有注意到霍娇澜的前来。
门外是两个男人,她穿了月白衫; 挽了少女发髻,礼貌地朝霍生阳微微笑了笑; 她的手袖被他拽了拽; 试探而小心翼翼; 她觉得好笑,张口问他找她做什么。
“想要邀你一同去看戏。”
高威懒洋洋地插了一嘴,霍生阳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声线是温雅的,“你会喜欢的。”
宋渺看向高威,他离他们挺远的,见她淡淡看过来,很自觉地退后几步说:“我就先去找我的小娇娇吧,阳公子、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