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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家大院,初一早晨,阎大浪给王荣耀拜年时,顺便指着桌上供的神问道:“这上面,都是府上什么人?”
王荣耀穿着大皮猴,指着最上排介绍:“这是我老爷。”阎大浪频频点头:“哦——”声音颇响亮,将他的穿戴一新的秀秀、婉儿、玲玲、芳儿、萍萍、翠翠悉数招来。
王荣耀指着第二排毕恭毕敬说:“这是我爷爷。”阎大浪点头答道:“哦——”
王荣耀指着第三排提高嗓门说:“这是我爹。”阎大浪又点头答应:“哦——”
阎大浪捂嘴刚一出门,女人们便笑得前仰后合;王荣耀吼她们道:“大过年的,有没有规矩?笑甚么?”
女人们这才道破缘由,说道:“老爷呀,刚才你叫一声,阎班主答应一声,那他不成了你的老爷、爷爷、爹爹哩?”
王荣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咳,不能叫拉纤的占这个便宜!”他连忙跑出大门,追上正在偷着乐的阎大浪,喊道:“你听着,神上上一排是咱儿子,中一排是咱孙子,下一排是咱重孙!”
女人们也“嘻嘻哈哈”追了上来,想瞧个究竟——她们最喜欢看纤班的人和王荣耀逗着玩儿。
此时,阎大浪更来了劲头,回王荣耀道:“你说神上上一排是——儿子?”王荣耀答道:“哦。”
“中一排是——孙子?”“哦。”
“下一排是——重孙!”“哦。”
阎大浪仰天大笑:“这便对哩……哈哈哈哈……”
女人们已笑得走不动路了:“呵呵呵呵……阎班主真坏到家哩,又把老爷“日弄”了一次。呵呵呵呵……看把这年过成甚哩……”
王荣耀望着黄河,也跟着大笑道:“哈哈哈哈……黄河不会断流……哈哈哈哈……”笑声如此空洞,又仿佛如此意味深长……
秀秀脾气犟,是王家大院唯一敢于顶撞王荣耀的人。她打断他的笑声道:“老爷,你笑个甚?该拦住他,哪管年不年的,命他跪着谢罪才对哩!”
《黄河谣》 第二部分《黄河谣》 第十章(5)
对于和秀秀们一起过年,阎大浪求之不得,说道:“我去……我去……”
当村里娃娃们的《九九歌》唱过“七九河开,八九燕来”,刚唱到“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时,黄河沿沿就出现了莺歌燕舞、山花烂漫的美丽图景。
在和煦的春光里,王家的女人皆都笑逐颜开,脸上拨云见日,个个身子有了反应,人人挺起了骄傲的喜肚。
一心忙着生意的王荣耀,望着家里这一派丰收美景,更是喜出望外。
他举着阎大浪郑重相赠的秘方,眼含热泪,在村里逢人便说:“多亏了河侠纤班啊!天下方子千万张,就数这张最灵验!好啊好,老天爷终于给王家开眼哩!”
从来严肃的他,沐浴着春风,也唱起了眉胡《五女献寿》:
三姐四妹好福气
过了年就能得儿哩
……
村邻不憨,谁猜不出其中奥秘?
有人闲来没事,就把王荣耀叫到一旁,在他的耳根根嚼起了絮话:“不怀都不怀,一怀全都怀——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你咋不想想,那帮纤夫,是省油的灯?没听人说,‘滩上有这帮夯货拉纤,村里能有几个姑娘贞洁?家中能有哪个寡妇守得住节烈?’吗?”
黄河三滩有名的郎中王荣诚,曾经给堂弟王荣耀看过病,开过方子,就对他说:“不对哩,不对哩,怀的娃皆不是你的种啊……”
“胡说八道!”王荣耀气得脸色铁青,将这堂兄大骂一顿:“无凭无据,你敢乱嚼舌头,还想不想在蛤蟆滩活哩?”接着,便梗着脖子在村里宣扬:“我娶下六房太太,皆都不是骡女子,皆都给我怀下娃哩,父老乡亲们,到时候就等着吃红皮喜蛋吧……”
王荣诚和村里的人也都点头应承,皆说道:“许是王老爷要面子吧,咱不说这些,羞人家祖宗,可不善呀!”
然而,好事不出门,怪事传千里。在满天满地的纷纷议论中,王荣耀一气之下,赶走了阎大浪,又用钱买通了沿河九村,不让河侠纤班在附近落窝歇息。
春水哗哗,阎大浪带着他的纤班弟兄,仍在河上拉纤,但只能够在滩里露营了。
《黄河谣》 第三部分《黄河谣》 第十一章(1)
你们呀,甭在滩下野营露宿哩。从今往后,我请大家到我庄子上去住房——你们相中哪个女人,就大大方方跟哪个女人好……
1 在三滩中游鲤鱼滩,阎赵氏精心照顾着小河子。
冬去春来,娃的脸蛋红润起来,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像个小肉墩墩。
阎玉水、阎五家的、阎孙氏等女人经常过来探看,皆都说道:“这娃好稀罕人呀!日后,准能长个顶天立地的大个子。”
然而,阎赵氏心里却总是忐忑不安。因为她丈夫阎千山出远门之后,这么些日子了,人没回来,连个信也没有,直急得她吃不下睡不香。
“唉,咋搞的?他会去五台么?他会被那里的阎氏宗亲留下么?他会……”正当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阎立土和阎立木惊慌失措地从地里跑回来,喊着叫着:“不好哩,不好哩,我千山叔遇害哩,快来看呀!”
阎赵氏、阎玉水、阎一石等人听到这惊人噩耗,皆都跑上山坡,就见他们的庄主被人杀害在了沟里,尸体已经腐烂。
“天呐……”阎赵氏头晕目眩,一头扑了过去:“这一向,我眼皮直跳呀,就兆着有灾呀……”
阎一石凄凄惶惶地对阎立土和阎立木说:“还不拦住你婶,贵贱不能让她吸了尸气,血变阴哩,就招小鬼来捉!”
阎玉水、阎孙氏、阎五家的连抱带拦,将阎赵氏生生拽出了壕沟。
阎一石抹着泪,抖抖地说道:“看样子,我大哥去年就遇害哩,咋就没被发现呀?”
阎玉水道:“你忘哩,冬天下多大的雪?甚都盖严哩。而今眼目之下,方才显露出来呀!”
在人们悲痛地埋葬阎千山的时候,发现土匪在他腹内塞了一条绸绢。阎赵氏打开来看时,见上面写着:“警告你村,今后不许与纤班交往。”下面显着一个张牙舞爪的龙头。
这下子,人们明白了,原来是白龙旋风知晓鲤鱼滩与河侠纤班关系密切,就杀了这儿的头人,以儆效尤。
“嫂子呀!”阎一石边哭边喊:“我老早就说过,叫你们别跟纤班太近乎哩,如今咋样?我大哥他……”
阎赵氏擦去眼泪,忿忿地道:“你还有点男人气么?哥被土匪害哩,有本事操起家伙,和纤班汉子一起,跟白龙旋风拼命才对哩!”
阎立木和阎立土等人将棺材抬过来,人们喧嚣着,哭号着,把他们的头人埋葬入土。
阎千山去后,人们皆推阎千山兄弟阎一石当庄主,可他身体太虚,性格又懦弱,根本扶不起来,只好让嫂子阎赵氏临时为鲤鱼滩主事。
阎赵氏是个敢作敢为的泼辣女子,听说河侠纤班被赶得无处落脚,就循着滩里的号子,拎着水罐儿,主动来到阎大浪他们面前说:“诸位辛苦哩!都歇歇吧!”
纤班弟兄这便松纤,不唱了也不闹了,七零八落地倒卧在泥滩之上。有的打着火镰,美美抽口老旱烟,号称这日子赛过活神仙。一些新来的就直盯盯地冲着阎赵氏瞅,手里用土碗接水,却并不喝。
“河子好么?”阎大浪第一句话就说:“你把我娃养不好,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娃好着哩!”阎赵氏知他会这样说话,此番下滩,委实做了一番打扮:梳了个堕马美髻,脸蛋也用河边的霞草涂抹过,又红又艳,眉眼也用灯草灰特意描画过,出门前,对着镜子照照,心就羞了:“想不到,我还恁漂亮哩!”这会儿,她抿了抿嘴唇,柔声柔气答道:“就你心疼河子?就你是他爹?我不是他娘,可比他亲娘还亲他哩……”话说到这,脸就烧得可以烙大饼。
阎大浪从来没见这泼辣货如此款款软语,就关切地问道:“村里还好么?”
“呜呜……”阎赵氏一边哭泣,一边将丈夫被害之事,说了一遍。
“狗日的白龙旋风”,阎大浪吼将起来:“你听着,我记下哩,你又欠下一桩血债!”
阎赵氏见阎大浪和纤班的兄弟们群情激愤,擦去泪,平静地说:“有种呀,皆是血性汉子。我早就说过,只要你们在,土匪就不敢来!”诚恳地对阎大浪道:“你们呀,甭在滩下野营露宿哩。以后我请大家到我庄子上去——你们相中哪个女人,就大大方方跟哪个女人好……”
岩子、路子等人一听,都喜不自禁,纷纷围拢过来,嬉皮笑脸,共商美事。
阎大浪上上下下打量这女人,不由得血往头上涌,本来就黑里透红的脸膛,此时早已闪闪发光。“那——”他站起来,并没有看女人,而是盯着远方道:“虽然咱是老熟人,我还得验上一验,你说的这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验话?”阎赵氏上前一步,胸脯高高挺起,一抖一抖地颤动着,明眸一闪道:“你咋个验法?”
“喝!”阎大浪将辫子盘于头顶,猛地将她拦腰抱住,用健壮的双臂举起,然后扛上肩头,在那肥墩墩的屁股蛋上“叭”地拍下一个响掌,就往草窝窝走去。
他脚下生风,见河水汹涌,就对女人道:“看我给你验吧——看我咋拾掇你——记住我的话,若验的是真心,美死也别学骚猫叫春!”
“验……”阎赵氏的脑袋垂下,晕晕乎乎,像是坐着花轿被轿夫们颠来颠去似的。
走了一程,阎大浪又回头对纤班喊一亮嗓:“喂——把娃赶开些,不许看——不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