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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回事?”纷纷乱乱中,王荣诚一身猪粪,抖抖地跑了过来道:“出甚事哩?”他唯恐蛤蟆滩出现血光之灾,在鲤鱼滩忐忐忑忑呆了好几天。刚才,被一阵“乒乒乓乓”的枪响惊赫,赶紧跑出了阎一石家,就见土匪四处赶人,吓得屁滚尿流,一头钻进阎立土的猪圈,躲了好一阵子。这会儿,见没甚大动静了,才敢爬出猪槽,凄凄惶惶拦住从场院回来的阎立木和阎孙氏问道:“枪咋不响哩?土匪退哩?”
阎玉水和杏花等人虽说已被解脱,但哪里肯离开纤班?正紧张时,见王荣诚过来,就跺着脚对他吼:“王郎中,快回去,快回去,这儿没你们的事呀!”
王荣诚迷迷糊糊立在那儿,观察了一下场院的形势,立马冲上前来,欣喜若狂地喊着:“马县长呀马县长,你可来哩……”又大喊道:“土匪被你打跑哩?县里果然厉害,果然有办法!”
“是你?”正准备下河滩的白龙,听到喊“马县长”,诧异地对王荣诚说:“你王郎中,怎么会在这儿出现?”接着脸一沉,低声吼道:“你快走,这儿没你的事,千万别来添乱!”
一声“马县长”,把阎玉水、杏花等人喊蒙了,围着王荣诚急问;“你说甚?白龙旋风就是马县长?这是咋回事呀?你糊涂哩?你快说,你快说!”
“这……”王荣诚更是大惊失色道:“他真是咱河沿县的马县长呀,难道说土匪……”
“好你个马县长!”阎大浪大吼一声,多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那个疑团终于解开,明白了为什么白龙白蛟长期杀人越货,而会突然销声匿迹,任凭你找遍天涯都毫无踪影的道理。此时,他见白龙被喝住,迈着方步向他走来,就打了个恭道:“师兄,得罪哩!我先通知你,咱师傅命我清理门户——我几十年无法回华山复命,现在终于搞清了,原来你是官匪兼于一身,祸害黄河百姓啊!真可谓是手段高明,老谋深算!然而,你的假面被戳穿哩,你的把戏到此结束哩!”
“哈哈哈哈……真的么?”白龙仰天大笑一番,见王荣诚、阎玉水、杏花、阎五家的、阎立土等一大帮人重新围拢上来,才故意咳嗽两声,撇开阎大浪和纤班弟兄,从人群中揪出王荣诚道:“有些人,识时务成了俊杰之士;有些人,不该出现的时候胡乱出现,老天就要惩罚他的!”见王荣诚眨巴着眼睛,仍然没有看明白土匪头子与官府县长之间的联系,就大声对众人宣布道:“是呀,是呀,我几十年玩的这一套简单把戏,是玩厌了,是该结束了——我本河侠,并不想隐瞒什么,现在可以明确告诉诸位,这几十年来,你们所说的白龙旋风,就是清朝的马知县、民国的马县长!”
“不能说呀……”师爷和四大金刚紧张地围了过来,从白龙手中接过王荣诚,吼道:“就是这家伙,坏了咱的大事,已经没有必要让他在这世上存在下去了!”一边喧嚣,一边用绳子将凄凄惶惶的王荣诚捆绑起来,又用毛巾塞住了嘴巴,咧嘴叫道:“局破就局破,你仔细瞅瞅,什么师爷不师爷,老子就是蓝仲顺!”他气恼地吼着,“哗”地一声,将扇子合拢,那“通天达地”四字立马消失。
这会儿,白龙并没有节制蓝仲顺和霹雳、闪电、雷鸣、雹神等人的行动,而是郑重地后退半步,做起了江湖上标准的抱拳动作,对阎大浪、河子、根子、岩子等纤班兄弟道:“诸位听好,我白龙也是大槐子孙,河侠师傅,数十年隐居县城,实有隐情,今日在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把底儿全抖给你们吧……”
阎玉水、杏花、阎五家的、阎立土等鲤鱼滩的人们无法理解这十恶不赦的土匪,居然与纤班口口声声称兄道弟,更不理解他们无限信赖的阎班主,居然也双手抱拳,与白龙旋风恭敬回礼,大家只好目瞪口呆地想要聆听他们接下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说起来,白龙算得上是根深苗壮的河侠正宗。
他父亲白云天,几十年前是黄河上闻名遐迩的大河侠,专门帮助穷苦百姓抗税抗捐,儿歌中传唱几十年的“白青天,赛包公”,唱得就是他父亲。自然,白青天遭到官府的憎恨和迫害,虽然逃过三劫五难,但最终被河沿县令设陷阱捕捉,当即就砍了头,将血淋淋的脑袋,悬挂于河沿城头。
白龙是白家单传,姓名中的“龙”字,是父亲专门起的,特用《周易》乾卦里“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来命名。意思是:父亲为云天,生其子就该是白龙在天,大行其道。父亲白云天突然遇害之后,自小在华山学武的白龙,仓促辞别师傅李道之,匆匆赶下华山,接过绿林旗子,决心一生与官府势不两立。他带领着绿林队伍潜入县城,同族兄弟白蛟好一顿砍杀,就将河沿县令大卸八块,碎尸呈于街上,任野狗撕扯……这件事,吓坏了山西各地官员,惊动了北京朝廷,好几年,没人敢到河沿县来做官。
有个外省侯官举子叫马文的,在家寂寞多年,卖地卖房,凑足五百两银子,关系托关系,好不容易贿赂上当时的吏部尚书荣禄大人,以“拾遗补缺”的名义,放到山西黄河边的河沿县来任职。不巧得很,这位踌躇满志的马知县,在赴任半道上,就被绿林好汉白龙白蛟一伙劫上了山寨。
白蛟执意先砍了狗官脑袋再说,而白龙却从行李中发现了朝廷的委任状,河沿县的官印、户籍、税帐等文书,恨得咬牙切齿,拎起马文道:“读书人,知道么?你的前任杀了我爹,我将他碎尸街上,你如若敢与绿林为敌,下场与前任般同,听见没?”
马文一介书生,吓得魂不附体,抖抖说道:“河侠饶命,河侠恩典,如若马某有幸回去,当全力保护绿林利益,绝不敢清剿!”
在一旁半天没有说话的蓝仲顺,忽然将扇子合了起来,大叫一声:“天助我也!”就用扇柄将马文的咽喉抹断。
那白面书生“啊啊”两声,一头栽倒,呜呼哀哉。
《黄河谣》 第四部分《黄河谣》 第二十二章(7)
正当白龙大惑不解时,蓝仲顺却拿起河沿县印,哈哈大笑道:“我观察了半天,白老大也是细皮嫩肉,虽不济人家标致,却也生得眉清目秀,俩人相貌酷似,所以说,咱把事情做漂亮,将大印文书悉数接下来,他马文能做得河沿县令,为何你就做不得?”
一席话,使白龙拨云见日,连连叫道:“妙哉妙哉!几千年来都说‘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咱坐在河沿县衙,做着绿林之事,岂不两全其美!”
白蛟竖起两个大拇指,对蓝仲顺说道:“师爷英明!”又对白龙道:“大哥,你即刻就去河沿县,做上县令交椅,我做个县勇头子,兄弟们也都换上县勇的衣服……哈哈哈哈……”
就这样,白龙瞬间成了河沿县的马文县长。在时代交替、天下纷乱的二十余年里,他深居简出,既不愿升迁,又不愿见人,逢凶化吉,居然安然无恙。
知道了这一切,阎大浪直摇头道:“这么说,你反而成了好人哩?如果不健忘,且听我也算一笔账:你河沿县甘为慈禧爪牙、吴佩孚鹰犬,残酷绞杀义和团;你白龙企图铲除武林高手,独霸江湖,不但削平蓝大顺的许多义军山头,而且将李忠义祖孙三代赶尽杀绝;你贪得无厌,祸害商旅,就在今年年初,趁着洪水来临,将禹王滩赵家所有财物洗劫一空,并残忍地杀害赵家宗亲和无辜百姓二十余口;而今眼目之下,你掠夺了蛤蟆滩王家财物后,又来到鲤鱼滩,肆意杀人抢粮……”身体战栗着,他吼道:“白龙啊白龙,你还有资格称自己为河侠么?你这武林败类!你这人间妖孽!”
纤班的人、鲤鱼滩的人,以及蓝仲顺和土匪们,都以为白龙会被这些话激怒,与阎大浪决一雌雄。然而,所有人都看见,突然之间,白龙眼睛一亮,撇开众人,魂魄仿佛被什么牵引着,直直地向前方走去……
对面,正过来一个女人,她就是卧病多年的阎柳氏。
“柳柳,”白龙声音颤抖起来,迎上前去喊道:“真是你吗?我的柳柳,二十多年了,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呀,你怎么在这儿出现了?”
阎柳氏也认出了对方是谁,紧走几步,脚下轻松,脸色红润,甚至看上去年轻了一二十岁。
阎玉水和阎五家的对视一下,暗道:“这是咋回事?嫂子突然就醒来哩?居然自己跑下河滩,还认识……”
这么多年来,阎柳氏一直在炕上养着,长期被人们当作脑子有问题的糊涂婆姨,她说的任何话,人们都不相信,都认为是胡说八道,久而久之,便不愿和人们说什么了。刚才,听到村里又是放枪,又是喧嚣,知道发生大事了。见丈夫阎一石抖抖地躲在墙角抽大烟,用以麻痹神经,就骂了声:“一辈子,你都不是个男人!”她惦记着心爱的鱼儿,将衣衫穿戴整齐,挣扎着出了门子。由于心情激切,没人搀扶,走着走着,她觉得自己并不是瘫瘫,生活完全可以自理,这才树立了自信,调整好情绪,发现河滩上聚集着许多人,不由自主来到了这儿,一眼认出了自己二十多年前的那位情哥哥,便操着浓重的陕北口音,脱口而出:“我的亲疙瘩,你来哩……你……”
土匪、纤班、鲤鱼滩的父老乡亲,皆都被白龙和阎柳氏的神情和言行吸引住,人人瞠目结舌,个个面面相觑。
泪水,在这两人的眼中打转,渐渐模糊了各自的视线;思绪,又如长久的相思,把他们拉回到二十多年前……
4 白龙冒名顶替马文,充任河沿县令不久,觉得烦闷无趣,出外散心,来到鲤鱼滩,见村民们皆在地里务庄稼,村里一派祥和平安景象。
突然,他眼前一亮,发现了正在晾衣服的阎柳氏,心儿怦然一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