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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忌走到亭边,一眼便看到了孔丘,他虽端然坐在席上,较之周围人还要高出一大头,如鹤立鸡群一般醒目。庆忌游目四顾。再寻那个三辩压倒孔丘,弄得孔丘灰头土脸。许多弟子都改投他的门下地那个少正卯。因为这些人都是散坐着,初时他并不知哪个是少正卯,及至听到双方言谈,这才知道好整以暇地坐在孔丘侧对面,手中持着一只梨子的大夫就是少正卯。
这少正卯四十出头,身材颀长,身穿青色深衣,发挽如椎。发髻间横插一枝翠玉簪。面如冠玉,神清气爽。竟是一个极俊朗的男子,看他唇边带笑旭如春风的模样,这场辩论对他来说应该很轻松。而孔丘则不然,虽说当时地学术辩论不会给人上纲上线,扣什么大帽子,但是他与少正卯在鲁国一向以博学齐名,如今三辩三败,心中如何不觉紧张?是以端然跪坐,神情专注,漫说庆忌悄悄走来,就是再张扬些,他也不会分神看到。
今天已是两人第四次辩论了,彼此对对方的治世观点已经了如指掌,不需要象头两次那样系统地阐述各自的政治学术主张,而是就对方提过的一些观点,具体而微地进行辩论,听起来就有些散乱。
只听孔丘沉声说道:“……是以,丘以为,持仁政,以周礼治国,使上下尊卑各有所依,君臣父子井然有序。臣敬君如父,君爱民如子,施以仁德之政,便是天下稳定之法。”
少正卯笑道:“孔大夫所言,卯不以为然。大夫所言之仁德孝义,是为君子修身之本,然孔大夫谬误之处在于颠倒了德与政的关系。德应为施政者之修养,却不可成为政体存续之倚仗,政若依赖于仁德自律,你能保证为官者人人清廉自律吗?德为政之倚仗,便如于这屋舍之外布一道稀疏的疏篱,只防君子不妨小人罢了。”
庆忌听了知道二人大概已经辩论了一段时间,他左右看看,见一张席上还有空余地方,便走过去,向那席上端坐的大夫微笑着点点头:“请借一方坐席。”
那位大夫正捻须听着双方辩论,只颔首一笑道:“请便!”便不再理他。庆忌也不客气,就在席上坐了,凝神观二人辩战。
此时孔丘已然反驳,少正卯侃侃又道:“孔大夫说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然则,何为义?谁来界定义与不义、大义小义?若遇事不谈利弊,张口仁义,请问这标准如何界定?义与不义的界定之权掌握在何人手中?是万千庶民之口吗?可笑!
你说行之于义,何者为义?你说取之有道,何者为道?你说天下为公,何者为公?此皆虚妄之言,试问升斗小民如何明了?最终还不是为政者说了算?而法,明文载律,有标尺为鉴,那又截然不同。
有法可依,就象墟市中购买东西。既明了它的作用,也知道它的价格,庶民百姓就象买东西知道它地功用和价格。自然可以照之行事。而以德、义作为治政之据,那就是货物只说明功用却没有标明价格,任凭商家漫天叫价,随便定义,看似大公无私,仁爱世人,实则庶民更无保障,你说你之所为亦有仁义就成了。最可怕之处是,墟市上别人这样漫天叫价,你可以不买。然而为政者如此漫天要价,朝令夕改,你还不能不忍受,。因为这卖家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孔丘与少正卿所谈,并非要法治便不讲仁道,要仁道便不讲法治,只是谁为主,谁为辅而已。少正卯这番话令听者频频点头,这些在场地大夫士子们多少都有职务在身,自然明了动辄以“道德仁义”来界定是非,远不如明确律法更易管理和实施。
孔丘昂然道:“天地之明莫大于日月,人道之理莫大于仁礼,君子之道。不仅修身,亦可治国。仁者爱人。礼者秩序,圣贤之道,人道之要,已尽在其中,广施教化,但使人皆君子,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何愁大道不行?而法自上定。法自上行,如无仁德以制之。必成权术,则君成暴君,政成暴政。”
少正卯双眉一挑,立即还以颜色:“孔大夫此言夸大其辞,危言耸听,听来理想,实难施行。依你礼教,难道没有上下尊卑?人存于世,本有是非观念,非是必从周礼方有仁义,三皇五帝,难道不是圣贤?唯你所言,只可依赖圣贤,然则你有何能可教化天下人皆为君子?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卯以为,即便在利己前提之下制订平衡规则,也比不承认事实现状,寄希望于圣贤降世爱己爱人要强。孔大夫所虑之暴政暴法并非没有,然则这种律法必以损害弱小为前提,而起于霸权威压的不公正律法,也必然随发展而变革纠正,否则并不长久,真正的法,乃平衡各方利益之所在,自能长久,也自当公
他们地学说各讲各理,旁边的士子们听的津津有味,而庆忌是有着今后两千年见识地,自知他们的学说各有优点,也各有缺点,后世地制度远比他们现在所倡导地健全,也不想从他们的学说中有所学习,他来这里,一为消磨时光,二是存着好奇,倒没往深里思索。
只是在他本心里,还是倾向于少正卯地。在他看来,法制社会才是保障社会的基本条件,后世常言道德伦丧,假货泛滥,坑蒙拐骗,这种事屡出不禁时,也有人大讲是儒学不兴之故。但是在庆忌看来,这种人哪个朝代少过?例朝列代巧饰伪言、鱼肉百姓、坑蒙拐骗、贪污受贿的奸臣贪官比之这些无良商贩哪里逊色一毫?他们哪一个不是习圣人之说,学四书五经,得以入朝为官的儒家弟子们?何以一说忠臣义士,便列为儒家表率,似乎非儒家教化不出此等君子,对那些祸国殃民的奸佞败类,却不谈教化失败?
少正卯那句话问地对,周礼始于周公,周公之前难道没有圣贤君子、没有忠臣义士?仁义道德并非因儒而生,儒只是把已经存在的一种是非观念强调到了极崇高的地位,甚至把它当成治理国家的保障而已。就是那些智商低等地动物,也有族群存在的规则。人类自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走到今天,社会文明不断发展,适宜人类社会存在的是非观念,人群法则自然也会衍生。并非不重儒便道德沦丧,也并非独崇儒便能教化所有人。利之所诱,自然有人行那不义之事,要禁绝这种现象,非法不足以依赖。
尽管此时少正卯所倡导的法治距后世的法制还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但是这种治世思想毕竟向法制社会迈进了一大步,如果他做评委,那是一定会给少正卯高分的。可是如果他做皇帝,那他也是要独尊儒术罢黜百家的,就算他骨子里用的不是儒家那一套,因为那更有利于他地统治。这样说来,他做取舍,其实也是因着一个利字,又与仁义何关?只是这利有大利小利,有长远之利与眼前之利,所以执政者纵然依赖于法。为求大利,为求长远之利,也不会行使酷政暴法。特例自然是有。可是宣扬儒术仁政的皇帝中,又何尝没有这种人?
庆忌暗叹一声,终觉孔丘地说法难以服人,他目光一转,正打量这些听辩士子的相貌衣问题解闷,忽见匆匆走来一人,到了临湖一侧,向那里盘膝而坐的一个少年士子俯耳低语几句,那个少年士子顿时立起身来。
庆忌定睛一看,不由心中一震。那人虽然不着脂粉,确实像个眉清目秀十分俊俏地美少年,但是庆忌一眼便认出了她,此人竟然就是季孙小蛮。
“她在这儿干什么?”庆忌暗暗纳罕。只见她向那下人问了几句话,突然起身把那下人扯到旁边一株树叶发黄的大树下继续问话,两人一问一答,神色很是诡秘。
“法古复礼,是为迂腐,妄谈仁义,更是可笑。一句忠孝仁义,如何界定人的行为?夏而商,商而周,三朝以来。原本皆是君臣。但这三朝哪一朝不是以臣弑君取代其位?父子之说至此何以不谈?”
孔丘道:“此皆夏商末代之君内政不修、骄奢淫逸、倒行逆施、自绝于民,商汤周文吊民伐罪。替天行道,乃是顺应民心之举。”
少正卯笑道:“说地是啊,到了这种时候,忠孝仁义、君臣父子便不必讲了,再起一朝,从头讲起。可见君臣忠仁是在本心,并无一定标准,若以此治政。则世人各有不同看法。人人皆以为自己有仁有道,你说你有道。大盗展跖亦可说他有道,到底谁有道?最终谁能掌握了天下,谁便可说彼无道,我有道。法度明晰,犯者皆知,一目了然。这仁义道德,却是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可厚可薄、可圆可方,全无一定之规。”
少正卯才思敏捷,口才出众,此时已然再度向孔丘发动攻击,庆忌却无心听下去了,他慢慢起身,装作随意活动着腿脚,向季孙小蛮的方向悄悄靠拢过去。自上次季孙小蛮离去,庆忌就加强了成碧夫人身边地防卫,虽说看那日情形,季孙小蛮对母亲昔日地作为颇为失望,似已不大可能再对成碧不利,庆忌却不敢大意。
孔丘与少正卯的辩论越来越激烈,言辞之间渐渐有了火气。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周公制礼作乐,以仁德理政,天下大治,何言仁德不能治国?人不修德,一身一家尚不可治,何以言治国?酷刑严法压不住枉法之胆,枉法之人把持酷刑严法,非但不能强国,反是亡国之道。”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周公时候那是何等年月,国有几城,民有几何?自他以后,只过了几百年,礼乐之治便行不通了,管仲以法治国,民富国强,方使齐国成为天下霸主。当今天下是什么形势,谁人兴国立国靠地是空谈仁义?
国有急难邦有乱局时,你那仁义道德讲与谁听?万千民众流离失所,无田可耕时,你却视若不见,空谈复古井田。你既讲选贤与能,又说恢复周礼。试问世袭罔替,依序而立,如何还能选贤与能?
说什么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