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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林墨汐面色稍霁,低声咕哝了一句,「肯定是你,不然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没见得像他们那样。」
话正说着,却见凤致一个闪神,林墨汐迅速的回头看去,原来是刚刚那位红杏姑娘又站在了台上,公然朝凤致抛了个媚眼儿。一击牙板,居然就唱了一首《眼儿媚》:「那年私语小窗边,明月未曾圆。含羞几度,几抛人远,忽近人前。无情最是寒江水,催送渡头船。一声归去,临行又坐,乍起翻眠。」
这一曲唱得好不婉转,红杏双目盈盈,看得凤致身上都要起烟了。
凤致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一看林墨汐,那人的脸都黑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快要把他钉出个洞来。凤致心中暗暗叫苦,刚想劝慰几句,林墨汐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积蓄已久的怨气终于在此刻爆发,林墨汐一扯凤致的手,把他拉起来,「走!你既然喜欢,我们就一同去看!」
秦淮河上,浆影轻摇,脂水流香。
掌灯时分,往日的「醉春」花舫上,此时定是歌舞升平,笑语嫣然。可今日,这里歌舞升平依旧,笑语嫣然却未必。
只因这花舫,好不好被两个怪客包了下来。
说来这两个人都是世上难寻的翩翩公子,姐儿爱俏,姑娘们一见两人面就高兴得不得了。哪里还想到什么银子?这样的人品,就是倒贴也愿意。
可等到坐上了桌子,这才发觉了不对劲。
青衣的那个,把过来服侍的姑娘都推得远远的,全朝黑衣的那个推去,只一个人坐着喝闷酒。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他两道目光却似两道冷电,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玄衣的公子。要是哪个姑娘真的碰了那人一下,他眼中仿佛有闪电打到,直让那姑娘觉得自己要被千刀万剐。
玄衣的公子也怪,仿佛众多美貌的姑娘都没看见,只想劝青衣的那人少喝一点,却被他一个眼神堵住了嘴巴,陷在众女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众女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从来还没遇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面面相觑一阵,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来得好,于是便众口一词,只是劝酒。
这特立独行的两位公子,自然就是凤致与林墨汐了。
凤致看着林墨汐如此,只觉得心疼,可这里人多眼杂,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又觉得那些姑娘们可怜,只好抱歉的笑笑,却不料林墨汐看了那笑容更加恼怒。
林墨汐捏着杯子的手都泛白了,只觉得越看那人,越觉得生气。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按,站起身便走,扭头扔下一句,「跟来有你好看。」甩了门走了出去。
船板上风甚大,吹得人神志一清,林墨汐酒醒了大半。怒气褪去,悲伤无力却涌了上来,他凭栏远眺,弯月如钩,流光冷冷,令人凭空生出一股寂寥之意。
如此的夜晚,自己却是一个人了。
原本,是想和他携手四海,同游江南的。
说来,明明不是他的错,却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他怕,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吧。
冷月下,林墨汐索性坐了下来,对着江水发怔。
他正暗自神伤,却突地被人撞了一下。
林墨汐未作防备,险些就这么摔了下去,幸好撞他的人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拿住。
四目相对,两人都「啊」了一声,竟都未想过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对方。
林墨汐看着卫青涟,满是疑惑。
卫青涟也看着林墨汐,满是惊讶。
倒是和卫青涟一道的女子先开了口,「青涟,是相熟的人吗?」那是一位中年美妇,绾着流云髻,斜插一根双凤坠珠簪,耳悬明珠,肩佩霞帔,却是一身风尘。
卫青涟如梦初醒,对美妇道,「秦娘,这便是我同你提过的仙剑林盟主。」又对林墨汐道,「盟主,她是我的旧识,也是这间花舫的舫主。」
秦娘甚是乖觉,一听便道,「今日姑娘们说有人包舫,想来其中一位定是盟主,那另一位是……」
林墨汐冷冷道,「是凤三。」
秦娘以袖掩口,朝卫青涟看去。卫青涟也是张口结舌,「是凤……凤……」
此时对于凤致与林墨汐的关系,江湖上几乎已是人人知晓。可在这小小花舫上,却乍闻两人一同来游秦淮河。这消息若传开,真不知意味着什么,凤致与林墨汐劳燕分飞事小,凤三公子与林盟主不睦却事大。
卫青涟的心突突的跳,追问道,「那凤公子人呢?」
林墨汐仍是看着满江悠悠的冷光,「和那些姑娘们在一处。」
此话一出口,另外两人心里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念头。
卫青涟还要说什么,却被秦娘一把拉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林盟主,青涟,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说着已提了一旁挂着的灯笼,为两人引路。
这花舫虽不大,修得却甚是精致。
三人转了几转,到了走廊的尽头,秦娘才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室中纱帐垂幔,像是女子的闺房。卫青涟仿佛对此处十分熟悉,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正要开口,却听林墨汐道,「卫门主,你又怎么会在此地?」
卫青涟没想到他这一问,清了清嗓子,才道,「秦娘与我是老相识了,我今日来,却是劝她从良,下嫁与我。」
林墨汐吃了一惊,面上却没有现出来,可是还是说了句,「你不是——」
卫青涟却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再说这些年,若不是秦娘,我怕早挺不过来了,是我一直下了不决心,才把这事拖到了今天,都是我的错。」
秦娘却握住了他的手,「青涟,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当年的那件事,卫青涟显然也没有瞒着她。
两人一望,正是一片柔情蜜意。
林墨汐孤身坐在旁边,别过头去,却是不想看了。
秦娘朝卫青涟呶呶嘴,卫青涟尴尬一笑,这才想起来,忙问道,「盟主,你与凤三公子这是——」
林墨汐皱眉道,「不要与我提他,说来就是生气。」
卫青涟不明所以,「你们莫不是又闹了什么别扭?」
「别扭?」林墨汐冷笑一声,「若是别扭就好了。」
卫青涟一听这意思不对,林墨汐似是在生气,不由劝道,「无论出了什么事,盟主你千万不要在意,凤三公子是一心一意对你好。这事就是没有眼睛的人也看得明明白白。」他这话说的完完全全是自己的肺腑之言。
林墨汐却听着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是冷笑。
卫青涟还要说话,秦娘急忙伸了手指插捅他,自己问道,「林盟主,您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林墨汐和卫青涟本来就是熟人,又因为父亲的事对他多了一份愧疚,一份亲近,竟就真的说了出来。
「他……」林墨汐顿了顿,「成日里招蜂惹蝶的。」竟有些埋怨的意思。
卫青涟和秦娘顿时松了一口气。
卫青涟笑道,「看来有人掉进醋缸里了。」
秦娘也看着林墨汐也笑起来,「醋缸?这哪里是醋缸?这叫醋海生波,醋海~生波啊。」
卫青涟已经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顺手递给秦娘一杯,「盟主,你这醋算是白吃了。凤三公子对你好得……那是只差没有把心肝挖出来给你下酒了。」
林墨汐却完全没有高兴的意思,一张脸仍是冷得吓人,「话还没说完呢。我自然知道他没有,我只是气他从来不对我生气。」
卫青涟更奇了,「生气?你想要他对你生气?」
林墨汐神情冷硬,「我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要怎么便怎么。总是随着我,就是无理取闹也随着我,就像——」白皙的皮肤下却泛上了一层薄红,「——像我欺负了他。」
「咳咳!」卫青涟差点被刚入口的一口茶呛死,秦娘手里的茶杯也掉到地上。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盯着林墨汐。
林墨汐视线一扫,「有什么问题?」
秦娘拍拍卫青涟的背,卫青涟摸摸她的手,两人一同说,「没事!」
卫青涟一想也对,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人能让凤致生气。平常人是不敢惹他,便是惹了,得到的也是他的不屑;对于林墨汐,他却是忍让到了不可理解的地步,哪里还有生气这一说?
又想想这两人相处的情形,倒真像是凤致被欺压得老惨似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
片刻,秦娘突然笑起来,「这其实也简单。」
引得两个男人一同望她。
秦娘暧昧一笑,附在卫青涟耳边说了些什么,卫青涟不赞同的摇头,秦娘便又说了几句,卫青涟笑了出来。
秦娘走到林墨汐身边,又问,「您是真的想让凤公子生气?」
林墨汐只挑一挑眉。
秦娘妩媚一笑,「那便好。」手里轻轻弹了一下涂着丹蔻的指甲,一股淡粉的烟雾飘散在林墨汐眼前。
林墨汐心中一紧,刚想闭气,却发觉已经动不了,心中惊怒,却听秦娘附在自己耳边轻轻道,「这迷香是对付姑娘们用的,您如今闭气也是来不及了。盟主,得罪了。不过照我看,这便是让凤公子生气的唯一手段,若是连这个也没有办法,恐怕天下便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了。」说着朝卫青涟点了点头。
一边就听卫青涟突然放大了声音道,「墨汐,你想好了吗?我已等不下去了。」语调竟是深情款款。
林墨汐不能动弹,身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自己出声道,「青涟,你对我是真心的吗?你是否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把我当作父亲的替身?」
林墨汐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心知自己中了迷香,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说出这样的话。
卫青涟笑着瞟了秦娘一眼,含笑道:「墨汐,怎么会?我对你的心,你自己一清二楚。否则我又怎会答应与你合作,取凤三性命,取寒月芙蕖?墨汐啊,你的手段就跟寒轩一样,我如何会不知你的心。若非真心喜欢你,想要你,我怎会明知道是个坑还要跳呢。」
秦娘吃吃一笑,腻声道:「青涟,你当着我这般说,就不怕我吃醋?」
卫青涟笑道:「秦娘啊,你若是会吃醋,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