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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迎送小心,不得怠慢。卢夫人听说我们这里新建了一座卢公庙,所以定要来参拜。”
“这这这,这可真是天大的荣幸。”
“当然是荣幸,大家快去,里里外外给出打扫三遍,要是让我看到一丝灰尘,饶不了你。”
“对了,快去把附近十里之内,所有寺庙,道观,庵堂,最会做素斋的人请过来,咱们一定要好好招待卢夫人……”
“这个,你就去……”那老人正在分派任务,眼神忽无意中瞄到一人,愣了一愣:“这人是谁?”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前方,有个衣衫不整,发须皆湿的男人,怔怔站在那里,因为长满胡子而仅可看到的半个脸孔,一片苍白木然,可是身体却在不住地颤抖。
那救他进来的两人忙道:“是个饿晕在外头的叫花子,我们看着可怜,就弄进来了。”
“胡闹。眼看着卢夫人就要来了,岂能让无干的人胡闯,卢夫人身份何等高贵,男女有别,就是你们这些年轻的,到时候也要回避的,怎么能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快,先把人锁到柴房,等卢夫人走了再说。”老人不悦地吩咐。
二人应了一声,走过来就想拉卢东篱。
谁知本来很是温顺的卢东篱竟是怎么也拉不动。
其他人见着这样子,就又过去要帮助,眼看着拉扯的力量大了,卢东篱便挣扎起来。他这里挣扎反抗,人家有的是人,便又呼啦啦冲过来好几个。
论起来,卢东篱的武功是风劲节亲自教的,在战场上,碰上十几个悍兵,也是不在话下的。可是,三年来,这身体几乎让他自己给拖垮了,再加上饿了三天,哪里还有力气挣动,更何况,就算这时候心智已经有些迷乱了,他仍是记着提醒自己不可伤人,诸般顾忌之下,他的挣扎反抗越来越无力,而扑过来的人则越来越多,后来足有十个人,生生把他按得动弹不得。
因大家看他不听话,恐他闹出事来,索性拿了绳子把他绑住。大家也不知道他是个哑巴,便又拿块破布塞住他的嘴,往柴房里一扔,把门一锁,众人也就各忙各的去了。
开始那两个庙祝动了好心肠,原是想给他点吃的的,可现在,人人都忙着迎接诰命夫人的大事,人人又都恼这个疯叫花子惹事,哪里还有人记得这个可怜人饿得厉害。
本来就很新的卢公庙,很快又被打扫一新,在众人忐忑等待一个多时辰之后,诰命夫人回乡的车驾,终于停在了卢公庙外。
出乎大家的意料,他们并没有看到华丽的仪仗,前呼后拥的队伍,只有一左一右两匹马护佑着一辆看来平平无奇的马车,唯有远远缀在后面的十骑快马,二十余个男女从人的存在,才让人意识到,马车里的人,身份不同寻常,而护在车旁的两个男子,也都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
二人翻身下马,掀开车帘,一个不施脂粉的素衣女子,手拉着一个六七岁的稚龄男孩下了马车。
苏婉贞在庙内几名长者的迎接护拥之下,进了庙去。抬头处,香烟深处,有人轻甲披袍,不怒自威。
身边的孩儿轻声问:“娘,这就是爹吗?他为什么不动?”
苏婉贞柔声道:“这不是爹,这只是爹的像。爹爹是好人,人们为他雕了很多像。”
孩子似懂非懂得点头,认真地观察烟雾中的神像,这就是爹爹的样子吗?
而苏婉贞则只是凝视望着上方神像。其实这雕像,并不象呢。东篱是个儒雅君子,哪里会有这么威风肃穆的神情。不过,不象也并没有什么关系,百姓自发建庙,也是一片诚意,图的不过是个念想,不必苛求太多。以东篱那样的性情,纵死九泉,也当化清风细雨,润泽苍生,岂肯困于这泥胎木塑之中,更何况……更何况……东篱根本没有死!
她的目光徐徐下移,看向卢东篱神像旁,那轻裘缓带的白袍将军。
做为祭祀卢东篱的庙宇,自然少不了他的亲兵爱将的塑像,而这其中,风劲节更是没有人会忽略淡忘的人物。
没有人知道,苏婉贞执意前来拜祭,为的不是卢东篱,而是风劲节。
她徐徐拈香,恭敬而肃穆地奉于灵前。
那人不避嫌疑,送过她许多钗环首饰的朋友,那个走遍天下,却永远有一纸书信遥寄的朋友,那个沙场征战,永远护在夫君身前的朋友,那个为她治病出力,为她安全操心,曾经笑着在面前许诺“只要有风劲节,就一定有卢东篱。若要伤卢东篱,除非风劲节身死气绝,才有可能踏着他的尸体走过去。”的朋友。
他说过的话,句句都做到了。即使他身死气绝,也依旧尽力保住了卢东篱。
那一日,万里边关之外赶到京城,偷偷见到她的少年亲兵,跪在地上哭得象个孩子。
“夫人,卢帅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死的是个替身啊。我亲自把卢帅送出来的,卢帅答应过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卢帅没有来见你,可是,你要相信我,他真的还活着。”
她相信,绝对地相信。因为,她相信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对她许下诺言的朋友。
而且,那叫小刀的亲兵虽不明白,她却可以明白,明白卢东篱为何不来相见。
风劲节,风劲节,此生何幸,得友如此。
风劲节,风劲节,伤君弃君负君,卢东篱可以为你一句话,忍辱苟存于世,又有何颜面去全家团圆,自得安乐。再加上他身负重罪,忍死逃生,更不愿再连累朋友的旧日部属了。
而她,只能安静地等待着,期盼着,她的丈夫,可以心结尽解,有归来的一日。
日日夜夜的期盼,时时刻刻的等待,就这样度日如年地苦苦煎熬,唯一的指望,不过是将来还有夫妻团圆之时。
在时机来临时,按照风劲节的安排去呼冤,为丈夫平反,却没有料到,转眼之间,苏卢二家,齐受荣宠,而民间军中,亡夫之声誉威望,竟然如日中天。天子一道道厚恩殊遇的旨意降下来,她却知道,重见丈夫的希望,越来越遥远无望了。
她虽不擅官场权谋,帝王心术,到底也是个饱读诗书史册的聪慧女子,也知道卢东篱这样的声望,得到的封赏哀荣,绝非人臣之所当得。这一切属于一个死人,是殊荣,是佳话,可万一死者复活,则当朝圣主,满殿文武,甚至苏卢两家的所有人,都会处境尴尬,进退两难。
卢东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继续隐姓埋名,悄无声息地活下去。
而她现在做为卢东篱的遗孀,享尽殊荣,受尽瞩目,更没有可能避过所有人的眼晴,自去与他团圆。
此刻,她安安静静地焚香合掌,然后诚心诚意地跪拜下去,恭敬地叩首三回,心头默默祷告:“风将军,你若有灵,请保佑你的朋友,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我情愿他另有妻儿,我情愿他另置家室,只要他可以自由地活下去。为了这个国家,他已付出太多,为了天下百姓,他已失去太多,与其重新找回身份,受尽束缚,我宁可他再也不用替谁出力被谁出卖,自由自在,不必为任何人牵挂劳心。为了他,我会把这个秘密永远保守在心里,就算亲如父母独子,也绝不透露。为了还他的自由,我愿替他去做这笼中之鸟,从此成为苏卢两家活生生的贞节牌坊,一切荣宠厚恩的保障。国家已定,边关已靖。家人前程俱有所托,他可以放心,他可以不必牵挂,不必忧怀。风将军,我请求你,让你的朋友,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九十章败露
泪水无声地在苏婉贞脸上滑落,耳旁传来爱子惊异的叫声:“娘,你哭了?”
她慌忙拭泪,柔声道:“傻孩子,娘不过是想你爹……”
话说到一半,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令得她语声一顿,略有讶异地抬头。
身后一个锦袍发福的中年男子脸色一沉,喝道:“怎么回事,诰命夫人来参拜,还有什么人敢喧哗?”
主持的老人哪里见过这等官威,立时吓得脸色发白,答不出话来。
苏婉贞忙转头轻道:“大哥,你莫要吓着老人家。”
也就是这两句对话的功夫,后堂急急转出一人,慌慌张张施礼:“夫人恕罪,这是我们收留的一个疯叫花在里头闹事,我们正在教训呢。”
岂止是苏凌,就连卢东觉也有些不悦了:“明知夫人要来,怎么还弄些闲杂人进来。”
这人更是惊慌愧乱:“我们也是看那疯叫花饿得晕了,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哪里知道这人竟是个不知事的浑人,明明都锁到柴房里去了,不知怎么还是挣了出来。不过夫人放心,我们断不会让他冲撞夫人的。”
苏凌冷冷哼一声:“婉贞,这里太杂太乱了,你先离开,我留下好好处置这帮不知轻重的家伙。”
苏婉贞只注意凝听那外头传来的动静,倒是没在意兄长说些什么。隔着一道墙,隐约听到打打骂骂的声音,想是那人吃的苦头不小。
东篱是何等仁善之人,若他在场,又岂肯叫人为了迎接贵人,而欺凌卑微贫弱之辈。心念一动间,便脱口道:“让他们不要打了,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便见苏凌微微皱眉,卢东觉也略有迟疑之色,庙里的主持长者神色也颇为难。
苏婉贞心头暗叹一声,刚才一时情急,倒又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了。
从来男女有别,越是尊贵人家的女子,越是不可以轻易在陌生男子面前出现。
所以富贵人家的女眷出行,马车俱是遮得极之严密,又有前后护从拥卫。若是入庙拜观,那除了主持的老出家人,便是庙中年青的弟子们,也必要先驱赶管束起来,断不容冲撞贵女的。
以往卢东篱的官职不大,又不爱讲究身份,在这礼法规矩上从不十分拘紧于她的,所以这些规则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