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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燕凛已经定下神,低喝道:“让开。”
手下所有大内高手犹自死死护着他,谁也不肯动一下。
刚才青姑的身手已是让人惊惧。而这个从三楼一跃而落的人,身法更是飘然轻逸。一望即知是高手!面对这两个不知来历的人,谁敢放松警惕?
燕凛大怒,沉声喝道:“给我让开!”
史靖园连忙接口:“他们是友非敌,大家不用担心,让开吧。”
若没有史靖园及时的圆场,只怕这帮侍卫宁可承受皇帝雷霆之怒也不敢让开半步的。幸好有这位史公子及时说明最重要的问题,才让燕凛能够顺利的大步走出来,不至于在容谦和手下的面前大大丢面子。
容谦也四下看了看,安无忌到现在也不见露头,估计是一发现不对,赶紧溜掉了。而那个撞破墙壁之人和原本站在对面屋顶的高手,也早就不见了,虽然这里有一帮大内侍卫,不过一见燕凛有险。哪里还有人再去顾着什么江湖高手啊。而身后高楼上,荫荫呆呆立着,神色一片茫然。
街心就他们这帮人。怪异的僵持着,就算再迟钝的人也早就察觉气氛不对了。所有老百姓都退得老远。好奇的探头探脑,低声对这边指指点点。
容谦暗叹一声,将青姑拉到自己身后,对燕凛淡淡一笑:“燕公子,青儿是我义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方才无礼得罪之处,还请公子恕罪。”
他开口就直接说明青姑对他的重要,果然让燕凛微微一怔,神情复杂的看向被他遮挡在身后的青姑。其实以前青姑和燕凛曾在茶摊见过一面,不过,因为时间已经隔得太远,燕凛和青姑都早已不记得对方了,彼此纯粹只是陌生人。
燕凛是皇帝,就算再大方,被人无端扔到地上,即痛又丢脸,不管是为了泄私愤,还是按国家律法而论,青姑都是不赦之罪。
但是既然她是容谦的义妹,燕凛就算是心中不甘,也只得放过她了。更何况,容谦又提到救命之恩,纵然燕凛仍不明就理,也不免对青姑有些感激。
幸亏他只是微服私游,朝中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这件事,他自己若肯不追究,自然就没事了。如果他是以公开身份挨了这么一下,事涉皇家尊严,国家法度,就算是他自己想要赦免青姑,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青姑终于看出情况有些不对了。那个少年公子好像是容大哥认识的人,而且是个大人物啊。
她心头忐忑起来,有些不安的低声问:“容大哥,我是不是惹祸了。”
容谦微微侧头,对她低低一笑,眼神柔和:“没关系,有我在。”
于青姑和容谦来说,这本是他们自然的相处方式。容谦淡淡一句话,青姑便立时安心。对于容谦的话,她从来不会有丝毫怀疑,就算天塌下来,若是容大哥说没关系,自然是没关系的。
然而,怔怔站在对面的燕凛却是一阵心酸。
刚才那一瞬,容谦说话的语气,微笑的神情,都太过熟悉了。
许多许多年前,那人就这样不动声色,替他顶起一片天空。
重重战报,层层内患,万般乱局,那人只微笑着对他说“没关系,有我在。”
那个时候,他真的坚信着他的容相是万能的,就算天塌地陷,有容相在,也不用担心。
只是后来,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成熟,一点点了解王权代表着什么,一天天看着容相渐渐冰冷的眼神,疏远的态度,于是,幼时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温暖,永远不会动摇的信心,就轻飘飘烟消云散了。
多少年后,那人的笑容依旧温暖,眼神依旧柔和,只是,他想要保护的人,却已经再也不是他了。
燕凛怔怔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出神,浑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长街尽头,却是马蹄声疾,转眼有数骑转过街角,领头的正是封长清。
照以往的规矩,如果燕凛离宫。封长清在侧,自然一直守护不离,如果正好不是他当值。也要有人立时去通知他。反正一路都会有大内侍卫留下记号,封长清会立刻沿路追过来保护他。
不过。这一次封长清猜燕凛必是因为乐昌怀孕之事,郁郁满怀,想要出宫散心,而且正好有史靖园在他的身边。他想着史靖园与燕凛是总角之交,有史靖园陪着。燕凛可以放得怀抱。自己则是半个长辈,守在旁边,怕是燕凛要拘束许多的。
有了这个想要让燕凛更自在一些的念头,他也就不急着追,只是一路慢慢行走,直到听说燕凛所在之处有人打架闹事,这才心中一惊,策马一路寻来。这时转过街角,远远看到燕凛和容谦居然相对而立。心中震惊至极,若不是他马术精绝,只怕一头就直接从马上跌下来了。
他从街头飞马到街心。飞身下马,走到近前。呐呐叫一声:“少爷……”
再看看容谦,张张嘴,一时不知道在众人面前该叫他什么才好。只得呆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虽说他最近真的很希望容谦出面见见燕凛,但是,他希望的绝对绝对不是这样啊!!
好在这个时候,燕凛和史靖园也都没空注意他,于是也没有发现他的神情有多么诡异。
容谦四下看看,轻叹一声:“燕公子,莫非我们要一直这么堵在路中间慢慢说话吗?”
燕凛对着容谦根本不懂说话,也幸亏容谦主动开口,他才能回答:“去我那里。”
短短四个字,他居然说得干巴巴十分艰难。
容谦哪里肯随便进宫?现在的他可不比当初,进了皇宫,怕是就没那么容易能出来了。
“我还有义妹及家业未曾安置,一时倒不便去公子府上做客。公子若是不弃,何妨暂时去寒舍歇息一下。”
燕凛略一迟疑,去容谦的家,看看他所生活的地方,这个提议不是不吸引人的,只是……
容谦四下看看,又道:“骚动已经这么久了,也许公子喜欢等官府中人来了,去衙门做客……”
燕凛也一阵头大。真让一堆衙役围起来盘查,固然他们身上的大内腰牌封长清的统领身份,都足以镇住局面,只是万一碰上足够聪明的人,怕是真能猜出他的身份了。
皇帝没事爱出宫到处乱转,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帮朝廷重臣要是拿稳了消息,能活活念死他。
一念及此,他也不再迟疑,点点头:“好!”
史靖园从旁牵了燕凛的马过来,燕凛却没动弹,只望着容谦。
封长清忙把自己的坐骑拉过来,容谦笑了笑,便翻身上马,然后向青姑一伸手。青姑会意在他身后上马,二人同骑,紧紧相连。
燕凛莫名的皱了皱眉,却什么也说不出,闷声不吭的径自上了马。
眼看着众人要走了,楼上的荫荫才忽然唤了一声:“容公子。”
容谦抬头一笑:“小姐受惊了,待我把眼前的事处理完了,自会遣人向小姐陪罪的。”
也不等那荫荫回话,只手策骑而行。
燕凛眉头皱得更紧,回头看了史靖园一眼,再策马紧紧跟了上去。
史靖园信手一招,一个侍卫靠近过来,他低低叮咛手下打探那女子的身份,和这处楼阁小院的归属,然后再跟在后头。
一众大内侍卫,十几个人在前头开路,留下五六人,一边查探史靖园交待一事,一边准备应付官府盘查,悄无声息的把事件给掩下来。其他的人,则团团护佑在燕凛容谦的周围,即是保护燕凛,也算是严防容谦逃离了。
一路行来,燕凛一直与容谦双骑并行,只是出奇的,两个人竟是一句话也没交谈过,就算是眼神,也都没交会过一次。
对于重新相会,两个人都想过千回万回,也暗中做过许多准备,只是事到临头,才发觉,原来谁也还没有准备好。
燕凛曾无数次幻想着,如果有机会重遇容谦,一定要对他衷心忏悔,哪怕是丢脸的痛哭流涕,下跪哀求,也要表明自己的心迹,也要让他答应留下来。
却原来,心里想得再多,现实里,却根本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事也做不得。
已经过了两年半了。两年半来,他乾纲独断,他主宰国势,每一个行动,每一次选择,包括娶妻,包括生子,都无不满盈着心机和谋算,这样的他,再也变不回当年那个会痛哭着,无所顾忌,抱着容谦的脚,死死不肯放开的小孩子了。
他是帝王,多么可悲,他是真正的帝王了。
所以,那些哭泣,那么乞求,那些卑微的盼望,哀哀的祈愿,都只能在心中反反复复的想,却再也做不出,说不得了。
容谦的心境倒是简单很多。只是眼前的事实,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孩子,在他心里,比他以为的,也许份量还要重很多。
也只有事情摆在面前,感到自己的无措和无奈,他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有意无意的把重会的事,一拖再拖,根本不是真的就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只不过,对于像今天的这种情况,心中隐隐情怯罢了。
有朝一日,他容谦居然也会和那只狐狸一样,觉得情怯?
容谦深深叹息了一声。
在侧后方紧跟着的封长清和史靖园,一直死盯着前头两个人呢。看着燕凛和容谦居然一句话都不交谈,这也让他们两个愕然又迷茫。
找到了容谦,了了最大的心愿,这么大的喜事,燕凛居然从头到尾,阴沉着脸,而一向洒脱从容的容谦竟会长吁短叹,这,这……这到底怎么了?
燕凛不是不想和容谦说话,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心情越来越沉重,偏偏耳朵又尖,听到旁边容谦叹气,心里更是懊恼。
你就这么不愿被我找到?
你就这样避我如洪水猛兽?想着想着,他的脸色便越发的阴沉难看起来。
容谦虽然不与燕凛说话,但无时无刻不感受着燕凛身上的气息,一觉气氛莫名阴沉,用眼角略略一扫燕凛的脸色,心中微沉。
这个孩子,心思实在太重了。
此念即生,情不自禁又微叹了一声。
而在他的叹息之后,燕凛脸色更沉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