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坐着,”他更加忐忑不安地说。“我听了很久……副局长来了……大家全都跑到楼梯上来了,从所有住房里……”
“谁也没来过。 是你身上的血在叫喊。 血没处流的时候,就会凝成血块,于是就会好像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要吃点儿东西吗?”
他没回答。娜斯塔西娅一直站在他身边,凝神注视着他,没有走开。“请给我点儿水喝……娜斯塔西尤什卡。”
她下去了,两分钟后,她用一个带把的白瓷杯端了一杯
152
罪与罚(上)151
水回来;他已经记不得以后的事了。 他只记得,他喝了一口冷水,把杯里的水全都洒到了胸膛上。 以后就失去了知觉。
三
不过,并不是他生病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不省人事:他在发烧,说胡话,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以后他记起了许多事情。 一会儿他好似觉得,有许多人聚集在他身边,他们想要把他逮住,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为他争论得很激烈,还争吵起来。一会儿突然只有他一个人在屋里,大家都走了,都怕他,只是偶尔稍稍拉开房门看看他,威胁他,相互间不知在商量些什么,他们还在笑,在逗他。 他记得娜斯塔西娅经常在他身边;他还认出了一个人,好像是他很熟的一个人,可到底是谁,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因此他很苦恼,甚至哭了。有时他好像觉得,他已经躺了一个月的样子;有时又觉得,还是在那同一天里。可是那件事——那件事他却忘得干干净净;然而又时刻记得,他忘记了一件不能忘记的事,——他苦苦回忆,极其苦恼,痛苦不堪,呻吟,发狂,或者陷于无法忍受的极端恐惧之中。 于是他竭力挣扎着起来,想要逃走,但总是有人制止他,强迫他躺下,他又陷入虚弱无力、昏迷不醒的状态。 终于他彻底清醒过来了。这是在上午十点钟的时候。 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上午这个时候总是有一道长长的阳光照射到他右边的墙上,照亮
153
251罪与罚(上)
门边上的那个角落。 娜斯塔西娅站在他床边,可床边还有一个人,正在十分好奇地细细打量他,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一件束着腰带的长上衣,下巴底下留着小胡子,看样子似乎是个送信的。 女房东正从半开着的房门外往里张望。 拉斯科利尼科夫欠起身来。“他是谁,娜斯塔西娅?”他指着那个小伙子问。“看,他醒过来了!”她说。“醒过来了,”送信的回答。 从门外偷看的女房东猜到他清醒过来了,立既掩上房门,躲了起来。 她一向很腼腆,怕跟别人说话和作解释;她有四十来岁,很胖,满身肥肉,黑眉毛,黑眼睛,由于肥胖和懒洋洋的,看上去好像很善良;甚至长得还挺不错。 却腼腆得有点儿过分。“您……是什么人?”他对着那个送信的继续询问。 可就在这时房门又大大敞开了,拉祖米欣因为个子高,稍微低下头,走了进来。“真像个船舱,”他进来时高声说,“总是碰到额头;这还叫住房呢!老兄,你醒过来了?刚听帕申卡说的。”
“刚醒过来的,”娜斯塔西娅说。“刚醒过来,”那个送信的面带微笑,随声附和说。“请问您是谁?”拉祖米欣忽然问他。“我姓弗拉祖米欣;不是像大家叫我的那样,不是拉祖米欣,而是弗拉祖米欣,大学生,贵族子弟,他是我的朋友。 那么,您是?”
“我是我们办事处的信差,商人舍洛帕耶夫的办事处,来这儿有点事。”
“请坐在这把椅子上,”拉祖米欣自己坐到桌子另一边的
154
罪与罚(上)351
另一把椅子上。“老兄,你醒了过来,这太好了,”接着他又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已经四天了,你几乎不吃也不喝。 不错,拿小勺喂过你茶喝。 我带着佐西莫夫来看过你两次。 你记得佐西莫夫吗?他给你仔细作了检查,立刻就说,不要紧,——大约是受了点儿刺激。有点儿神经错乱,伙食太差,他说,啤酒喝得太少,洋姜也吃得太少,所以就病了,不过没关系,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佐西莫夫真是好样的!开始给你治病了,而且医术高超。啊,那么我就不在耽误您了,”
他又对那个信差说,“能不能说说,您有什么事?你听我说,罗佳,他们办事处已经是第二次来人了;不过上次来的不是这一位,而是另一个人,我跟那人谈过。 在您以前来的是谁呢?”
“大约这是前天吧。 不错。 这是阿列克谢。 谢苗诺维奇;也是我们办事处的。”
“可他比您精明,您说呢?”
“对,他的确比我更懂业务。”
“OK;那么请您接着说下去。”
“阿凡纳西。 伊万诺维奇。 瓦赫鲁申,我想,这个人您听到过不止一次了吧,应令堂请求,通过我们办事处给您汇来了一笔钱,”那个信差直接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假如您已经清醒过来了——我就要交给您三十五卢布,因为谢苗。 谢苗诺维奇又接到了阿凡纳西。 伊万诺维奇应令堂请求、按上次方式寄来的汇款通知。 您知道这件事吗?”
“……我记得……瓦赫鲁申……”
拉斯科利尼科夫若有所思地说。
155
451罪与罚(上)
“您听到了:他知道这个商人瓦赫鲁申!”拉祖米欣大声喊了起来。“那怎么会不醒呢?不过,现在我发觉,您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哈!聪明话听起来就是让人感到愉快。”
“就是他,瓦赫鲁申,阿凡纳西。 伊万诺维奇,有一次令堂也是通过他,已经用这种方式给您汇过一笔钱来,这次他也没有拒绝令堂的请求,日前他通知谢苗。 谢苗诺维奇,给您寄来三十五卢布,希望会有助于您改善生活。”
“‘希望会有助于您改善生活’,您说得太对了;‘令堂’这个词用得也不错。 好,那么怎么样呢,您看他是不是彻底清醒了,啊?”
“我认为那倒没什么。 但不过得签个字。”
“他能签字!您带回单簿来了吗?”
“是回单簿,就是它。”
“拿过来吧。 喂,罗佳,起来。 我扶着你;给他签上个拉斯科利尼科夫,拿起笔来吧,因为,老兄,此时对我们来说,钱比糖浆还甜呢。”
“不用,”拉斯科利尼科夫把笔推开,说。“不用什么?”
“我不签字。”
“唉,真是的,怎么能不签字呢?”
“我用不着……钱……”
“钱会用不着!
唉,老兄,你这是说谎吧,我就是见证人!
请别担心,他这只不过是……又在说胡话。 不过,他清醒的时候也经常这样……您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们来教导他,也就是说,干脆抓住他的手,他就会签字了。 来吧……“
156
罪与罚(上)551
“不过,我可以下次再来的。”
“不,不;干吗麻烦您呢。 您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喂,罗佳,别耽误客人的时间了……你瞧,人家在等着呢,”说着他当真要抓住拉斯科利尼科夫的手。“请放开,我自己签……”拉斯科利尼科夫说,拿起笔来,在回单簿上签了字。 信差拿出钱来,就走了。“好哇!老兄,你现在想吃东西了吗?”
“想,”拉斯科利尼科夫回答说。“你们这儿有汤吗?”
“昨儿个的,”这段时间里一直站在这儿的娜斯塔西娅回答说。“土豆加大米的吗?”
“是土豆大米汤。”
“我就知道定是这种汤。 端汤来,把茶也拿来。”
“我就拿来。”
拉斯科利尼科夫隐隐怀着一种说不出道理来的恐惧心理,十分惊奇地看着这一切。 他决定默不作声,等着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似乎我不是处于昏迷状态,”他想,“好像这都是真的……”
两分钟后,娜斯塔西娅端着汤回来了,还说,这就送茶来。 和汤一起竟拿来了两把调羹,两个小碟子,还有整套调味瓶:盐瓶、胡椒瓶,还有吃牛肉时要加的芥末,等等,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把这些东西统统摆出来了。 桌布都是干净的。“娜斯塔西尤什卡,要是让普拉斯科维娅。 帕夫洛芙娜给
157
651罪与罚(上)
送两瓶啤酒来,倒也不错。 咱们喝它个痛快。“
“哼,你可真机灵!”娜斯塔西娅嘟嘟囔囔地说,于是就照他吩咐的去办了。拉斯科利尼科夫仍然奇怪而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时拉祖米欣坐到沙发上来,坐到他身边,像头熊样笨拙地用左手抱住他的头,——虽然他自己也可以欠起身来了——然后用右手把一调羹汤送到他嘴边,还先吹了好几次,以免烫着他。 其实汤是温的。 拉斯科利尼科夫贪婪地喝了一调羹,又一调羹,第三调羹。 但是喂了几调羹以后,拉祖米欣忽然停下来了,说是,能不能再吃,得跟佐西莫夫商量一下。这时娜斯塔西娅拿着两瓶啤酒进来了。“你想喝茶吗?”
“怎么不想。”
“快把茶也拿来,娜斯塔西娅,因为,茶嘛,不用问医生,似乎也可以喝。哈,啤酒也有了!”他又回到自己那把椅子上,把汤、牛肉都拉到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那样子大约三天没吃饭似的。“罗佳老兄,以后我每天都在你们这儿像这样吃饭,”他嘴里塞满了牛肉,想尽可能说清楚些,可还是说得含糊不清,“而这全都是帕申卡,你的女房东请的客,真心诚意地热情招待我。我当然没坚持让她这样做,不过也不提出异议。看,娜斯塔西娅送茶来了。 真够麻利的!娜斯金卡,想喝啤酒吗?”
“真是个调皮鬼!”
“那么茶呢?”
“茶嘛,好吧。”
158
罪与罚(上)751
“你斟上。 等等,我亲自给你斟;你坐到桌边来吧。”
他立既张罗起来,斟了一杯茶,然后又斟了一杯,放下早餐不吃了,又坐到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