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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有人对我说,曾经有个英国人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后离开,离开时留下一本日记。可是,很显然,没有人找到过这本日记。这个地方太闷人,一听说有这样的事,我当然感兴趣。”
裘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很抱歉,我从来没听人这么讲过。说起来,像我这样的老头,人家都习惯拿这种事情来问我,我差不多是这块礁石的耳目。
请允许我奉劝你一句,别去听城里人的话,圣米歇尔山招来很多流言飞语,其中没有多少是真的。”
火苗在他的背后一点点升起来,燃着的树枝发出噼啪声。
玛丽咏喝了一口茶,尝了块牛油饼干,双手感受着壁炉的暖意。
“刚才,你问我是不是纪尔修士告诉我这个英国人的故事……你对他很熟悉吗? ”玛丽咏问道。
裘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又用纸餐巾擦拭下巴。
“对,我们俩都有点像这块古老的礁石,站在这片海湾中,几乎永恒不变。”
“我相信,他对我没什么好感。”
“别为这烦恼。他任何人都不喜欢,包括你、我,还有过路的游客;总之,任何不是直接与圣米歇尔山有关的人。如果你不是出生在这儿,或者类似这样的情况,你在他眼里就是‘他’的修道院的寄生虫,就是毁坏古老遗产的害虫。”
“那你为什么对他没有好感? 你到这儿比他早很久,不是吗? ”
“纪尔修士? 不,他比我早一年到,和吕西修女一起来的,你一定注意到她了。”
玛丽咏记得那是个年事很高的老太,长得和纪尔修士像极了,一样地沉默寡言,脾气古怪。
“的确……”
“自从那以后,他们就是圣米歇尔山精神的代表,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
裘笑了起来,他笑得很爽朗,但又保持着分寸。
“纪尔修士和吕西修女,他们是……一家人? ”玛丽咏感兴趣地问道。
“这可是个有争议的话题! 我也不知道,看他们的样子,两个人都是尖刻多疑的人,倒是像一家人。不过,我从来都没有弄清他们那时候就长得相像呢,还是因为长期为人尖酸,让他们的外貌越来越相似。我再也记不得他们年轻时的容貌。年纪不饶人,亲爱的,不是忘记了,就是弄混淆了。有时,再也没有精力去想遥远的事了。所以,就反反复复地唠叨还记得的一些东西。”
“说是这样说,可你看上去很精神。”
“别轻信外表,玛丽咏,尤其是在这里。”
他端起牛油饼干盘子请她用,随后自己拿了一块。
“你见过所有人了? ”他问道。
“对,所有你提到的人。”
“都是些好人。”
“我也觉得。事实上,认识这个……可以说是这个岛的每个岛民很有意思,我虽然对他们了解不深,却对他们都很抱有好感,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因为,我这个人,虽然没有到厌世的程度,但是向来多疑。你知道吗,我经常想到——我得承认,这个想法很蠢——只有那些需要保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人才会远离尘世,到这块石头上来居住。”
裘在面前合起手掌,拇指顶着下巴,凝视着火苗。
“秘密,世上所有的家庭都有秘密,”他吐露道,“所有家庭。
只是有的人家守得紧,有的人家守不住。在这里,引导人的不是秘密,而是答案。这里的人之所以来这儿,那是因为他们的灵魂就像这圣米歇尔山一样,是不变的真理,只是忽而浓雾笼罩,忽而日出雾散。我们在这儿,因为我们是由波澜起伏的回忆构成,就像这里的海潮。没有任何地方比这儿更适合我们。”
“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吧? ”玛丽咏斗胆问道。
“不。我想,这代表了山上的每个人。”
裘弯起食指对着她。
“我看你的脸色在发白,”他笑道,“别害怕,我是在打比方,圣米歇尔山不是多愁善感者的归宿,我只是在……描绘灵魂。不过,我也常出错。”
说到这,他笑得更欢了。
“我没有吓着你吧? ”
“没有,要吓唬我,光这些可不够。自从到这儿以后,我再没有莫名其妙地胆战心惊。”
“真的吗? 那最好。这个镇子,到处都有些奇怪的声音,尤其是在夜里。如果,你习惯的话……”
“我不怕声音,就怕爱开玩笑的人。”
裘皱了一下眉头,玛丽咏咽下口水。现在,她已经开了头,就不能开倒车了。况且,这个老者让人信赖。
“到这儿的第二天,我在家里——就是我住的那所小屋子里,找到一只信封。有人寻开心,设了个谜。我想,那只是为了向我表示欢迎……也是测试我。”
“测试你? 你为什么这么说? ”
“若是个普通爱开玩笑的人,他就会直接在信封里向我表示欢迎,把信封放到屋里也就足够了。可这人,还得让我解开密码,跑到山上去揭开字条的真正含义。”
裘表示赞同。
“很别出心裁。而且,你还聪明地把谜解开了,值得祝贺。”
“我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她的回答干巴巴的,两人顿时哑然无语了片刻。玛丽咏终于放下茶杯,站起身。
“真是多谢了。”
“请允许我模仿开你玩笑的那人:欢迎你来我家。现在,你知道我住哪儿了,有空来玩吧。”
玛丽咏与他道别后,走出门。格朗德街上吹着冷风。她从石砖路一直走到绕过教区小教堂的台阶,又沿着墓地回到家门前。
走在路上,她想到裘,想到他落落大方的样子,他微笑沉着的脸,和他的年纪。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觉着他这么和蔼可亲。他至少有八十岁,尽管他的姿态看起来要年轻三十岁。
她把风衣挂在门厅里,打开客厅的灯。
没用几秒钟,她就注意到了。
它高傲地霸在那儿,就像是对她自尊的辱骂。
沙发上,摆着一只大信封。
第二十一章
与第一封信一样的信纸。
这一次,没有谜。
也不是游戏。
而是请求,与其说是请求,更像是警告。
“因为您是我们很久以来的第一位客人,所以我想与您做番游戏。可是,我惊讶地发现您占有一件属于我的东西。这绝不是在我们的游戏中预先约定的,游戏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在这片过于寂静的岩石上略有消遣。但是,游戏刚刚开始,就得宣告结束。因为您拿走了我的东西,惹恼了我。我知道,这不是您的初衷,我也愿意从此不作追究,唯一的条件就是,把我的财产还给我。把它放在那晚找到欢迎字条的地方,加布里埃尔塔。这样我们就两讫了。这个误会消除后,希望能够继续做您的朋友。”
对玛丽咏来说,毫无疑问,所谓的财产就是那本日记。她到这儿以来还没有拥有过其他东西。
她回到挂风衣的地方,从衣袋里拿出黑皮本子。
龟裂的皮封面摸上去冷冷的。亚瑟·高登·平的故事,书名是烫金的老式字体。渐渐地,这本日记变得比艾仑·坡的故事还怪异。
日记内容的古怪与现实两相呼应,玛丽咏这么想,就像是安德的小说《没有结尾的故事》中的主人公找到的书一样。有谁不曾梦想过拥有一本这样的书,一本可以真正为他打开另一个世界的书?
玛丽咏打开封面,翻阅着陈旧的书页。
从1928年开始,这些文字就已经在施展它们的魔力。七十多年之后的这个冬天,它们还在改变着这里的日子。
谁知道她找到了日记?
贝阿特利斯。
玛丽咏不能想象,贝阿特利斯会神神秘秘地在空闲时候暗地策划这种勾当。可是,她们的友谊才刚刚建立,她不能吹嘘说对这个商店老板娘知根知底。
这是直感……我觉得她不会干这种事……
还有谁会知道日记的事?
达勉修士?
发现日记那晚,他来过,日记就在门口花几上,他的眼神停在上面过。尽管他什么也没说,或许他还是认出来了。这样的活,整个兄弟会都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还有路德威格,那个守夜人。
她从贝阿特利斯家回来的时候碰上他,书就夹在她的胳膊肘下,他也有可能看见。
其实,每个人都有写这两封信的可疑。
玛丽咏走进厨房倒了杯水。
如果用排除法的话,她可以把裘从可疑人名单上划去。今天下午,他在东步兰纳礁,之后又和她在一起。圣米歇尔山太小,人人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人看到她不在,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她的家。
或许,问题的答案就在这里。
写信人有房门钥匙。据安娜修女所说,兄弟会有钥匙的备份。
如果还是用排除法的话,玛丽咏选择只取兄弟会的男性。在这封信中,作者在自称时没有用阴性。这或许只是个圈套,可暂时,玛丽咏还是继续遵守这个逻辑。
还剩下五个人。
达勉修士,绰号“走错路”,终日兴致勃勃,显然擅长运动。
加埃尔修士,这群人中的小年轻,胆小怕事。
克里斯托弗修士,绰号“贫血修士”,成天慢吞吞,上气不接下气。
讨厌的老纪尔修士,最后,还有这些修士们的头人:塞尔吉修士和他让人不安的外貌。
毕竟,她是在怀疑教会里的人。
难道他们真的没有任何破绽,没有任何缺陷?
玛丽咏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写信人就在这五个人中间。
那么,现在呢? 她该怎么办?
“如果要拿回这本书,光凭在我背后投封信可不够,胆小鬼……”她大声说道。
这种假装神秘,其实懦弱的行为让她很恼火。
她不仅不会把这本日记抛弃在礁石上,而且,她还要与它寸步不离。
今晚,就在那个胆小鬼在冷风中等着她还书的时候,她却要舒舒服服地在家里把它捧在手里。
如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