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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的痛苦。
蚕食嘴巴和脸部皮肤的坏疽性感染。玛丽咏对这种病的印象尤为深刻,因为她在电视里看到一部关于这种疾病的片子,之后,她又重新打了一份关于诺马病的长篇报告,当时,有个婴儿在巴黎郊区的一幢肮脏住房中死于这种病,玛丽咏的报告作为备忘录被发到法国所有医院和法医科。
她记起病的正式名称。
CANCRUM ORIS。
大多人都没听说过这个名称,但它却像是噩梦一般。这种病不会传染,只涉及极其贫穷的那些人,口腔卫生和营养条件都相当恶劣,除了很少的几个移民病人外,在法国看不到这种感染。尽管如此,专家们却认识到由它而引起的所有可怕后果,它摧残身体,造成畸形,也带来心理上和社会上的后果。
在二十年代,得了这种病意味着被排斥,被仇恨,被视为渣滓。
这个黑巨人,除了被疾病蚕食,还遭到嘲笑、欺负、恐吓。他不得不远走他乡,在痛苦中生存。他孤独一人,又不得不躲着别人,于是难以找到食物,难以把食物变成流质,难以生存下去。他在身体上完全被摧毁了。
玛丽咏想象他过的生活。
他对孩子们的野蛮残酷无法让人宽容。然而,对于玛丽咏来说,最具有悲剧性的是,弄明白从哪里来的力量让他摧残天真的孩子。他自己早就失去了童真,他对其他人一定只有仇恨,更不用说孩子,他们一定在街上不是嘲笑他就是畏惧他。杰瑞米很好地勾勒了他的轮廓。作为猎手,他简明扼要地分析了魔鬼的诞生。
就要结案了。
玛丽咏接着往下读,她把毯子盖在腿上取暖。
暴风雨在消散,风继续在外面呼啸,修道院里如果有一扇门打开,风呼地就伸进一条胳膊。
一种尖利的哀鸣声从修道院的内脏里升起,涌过螺旋楼梯,就像是吹过天笛,整座美尔维耶开始鸣奏起来。
风骤然落下。
石头管子一下子被排空,当作嘴的门缝沉静下来,当作簧片的台阶停止了震颤。
就在这个空隙,玛丽咏听到门锁喀嗒一响,似乎有人试图掩盖发出的声音。
她浑身僵硬。
谁把她锁在里面? 是对面那扇门,就在天桥上,一个半小时前,她就是从这扇门经过的。玛丽咏记得自己用钥匙把门锁上了。
有人开了门。
动作缓慢,为了不让人发现,利用风声作掩护。
那人躲在另一边,他想趁玛丽咏不注意偷偷靠近。
那个神秘的戴风帽的人。肯定是他。
这个人和1928年在埃及小巷里游荡的蛊如此相似,如果不是眼下这情形的话,玛丽咏还会觉得很有讽刺意味。
玛丽咏把书放在毯子上,不出声地站起来。
她不是在当警察探案,她来不及逐步收集线索,最后揭露窥伺她的人。
她得采取主动,引蛇出洞。
她在柱子间蹑手蹑脚地走过,然后登上天桥楼梯,在门前站住不动。
她屏住呼吸,跪在地上。
嘴里分泌出太多唾液。
她轻轻地把口水咽下去。
玛丽咏张开手贴着门,眼睛凑到锁眼上。
小洞里一片漆黑。
她盯着黑暗深处。
没注意到一条影子悄悄地出现在她的背后。
一个穿着僧袍,脸上罩着风帽的影子,穿过宽敞的骑士大厅。
玛丽咏什么也看不清,她只是肯定地知道,锁眼里没插着钥匙,然而,再后面些却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准备猛地把门打开。
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
如果真是纪尔修士,那就逮个正着,让他不能抵赖。
她身后,影子大步流星地走来。
玛丽咏把手搁在铁门把上。
她察觉有衣服的声。
她眼睛一眨,顿时明白了。
身后……
她掉转脸。
那个形迹奇怪的人离玛丽咏放在大厅里的东西不到一米远。当他把带手套的手伸向日记本时,玛丽咏明白这就是监视她的那个人。
“嘿! ”玛丽咏叫道。
那只手抓起黑皮书,放进僧袍的衣褶里。
“给我放下! ”
玛丽咏跑下台阶。
像死神一样的那条影子转身向前奔去。
玛丽咏见他跑在自己的前面,向西北角上的暗门冲去。
玛丽咏紧跟不放。
那人奔下一串螺旋梯,下到食品储藏室。玛丽咏放慢脚步,以防脚底滑倒。她跑进下层的大厅。不见逃跑那人的踪影。
右边的一扇门正在关上,十一月的日光和寒风从那儿钻进来。
玛丽咏推门发现,那条人影正在下面的花园里急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玛丽咏气不打一处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台阶,落在冬天的衰草上。她加快速度,直追小偷。
那家伙在花园的树木间钻来钻去,径直穿过灌木,践踏着花草而过。他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玛丽咏两腿使出全部力量。
尽管如此,她的对手还是把她甩得远远的。他会很灵活地突然改变方向。
接下来是一段直线距离,就在美尔维耶的脚下。玛丽咏闭了一会儿眼睛,重新鼓足力气。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双臂摆动、两腿频率上。
抬高膝盖,脚跟甩向臀部。
她的对手不如她活动自由,僧袍绊住了他的腿。
一寸一寸,玛丽咏正在追上他。
氧气不是在赋予她生命,而是在燃烧她的肺。
这时,逃跑的人在空地尽头的一扇门前骤然停下。
他从袍子下面掏出和玛丽咏一模一样的一串钥匙,开始翻找起来。
她的钥匙。混乱之中,玛丽咏没拿自己的钥匙。如果那家伙在身后把门关上的话,那就完了,她就再也追不上他,还有那本黑皮书。
她奋力吐了口气,然后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她的脚步更快,她感觉自己简直就要崩溃了。
影子把一柄钥匙举到面前,然后插进门锁。
第四十三章
玛丽咏鼓足劲,一口气跑到头。
她跑得太快,得立刻刹住脚步。
偷日记的人打开门。
他就要消失在门后。
玛丽咏非但没有放慢速度,相反,绝望至极,她全力以赴。
墙忽然拉近。
影子拔下钥匙,正要跨过通道。
玛丽咏见门和墙在视野里飞快地迎面扑来。
她只来得及在身前交叉双臂保护自己。
她正撞上准备逃跑的家伙。
冲力极猛,两人都被撞得够呛。逃跑那人的身子重重撞在石墙上。
玛丽咏喘不过气来,似乎胸腔里的空气全排空了。小偷当了她的缓冲器,他直接撞在墙上,在两人中损失最大。
他的手松开那串钥匙,书掉在地上。
玛丽咏毕竟也被震晕了,她本能地向后踉跄了几步。戴风帽的影子抓住门把手,避免跌倒。
他身体摇晃着捡起钥匙串。玛丽咏脑子慢慢清醒过来,她意识到对手比她好不到哪儿去。他戴手套的手指摸索着想抢回那本日记。
玛丽咏尽管头还晕晕乎乎,她仍跨步上前。
“不行,”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说道,“不行……如果你要……
书,就露出真面目来问我要。”
她靠近他。
立刻感到对方慌了神。他向前一跃,一把拉上门。
玛丽咏从那边的声音猜出他用钥匙锁上了门。
逃之天天了。
墙的另一边传来嗵嗵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步履艰难地逃窜,还没从刚挨的撞击中回过神来。
他逃之天天。
不过,他却不得不为此弃书不顾。
玛丽咏跌倒在一边,她抓起书,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
第四十四章
杰瑞米跨上台阶准备踏进车厢,他的每个感觉器官都处于高度警惕状态,时刻准备着如有不怀好意的人扑向他就得随机应变。
四周太暗,看不清情况,夜色透过狭小的圆窗,屋里的夜色变得更浓。
他先听到那人在靠近。
然后,看见了。
一条影子向他跃起。
他没有动。
她举起手臂向他打来。
杰瑞米没有表现出任何逃跑的意思。
他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杰萨贝尔叫道,声音还有些哽咽。
阴暗中,他早就认出她的体形、她的步态和她的香水味。
“亨姆弗雷斯到家里来汇报你说弗朗西斯的那番话。他的儿子被绑架了! 这还不够吗? 嗯7 .你说,杰瑞米,你还要什么? 要他也死? 你还会继续不放过他的尸骨,不是吗? 他到底哪点儿对不起你? ”
她转过脸,在客厅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杰瑞米从鼻子里呼气,酒精和疲劳忽然让他变得更加消沉。他拿起一盒火柴,擦了一根,点燃一盏汽油灯,灯光舔着屋子里的丝绒和木家具。
杰萨贝尔这时已经笔直地站在他对面。
短短的火苗映衬着她双眸里分明的色彩:碧玉之绿,乌木之黑和象牙之白;她柔滑的线条,隐约有些玫瑰红的嘴唇,细瓷般的皮肤和令人陶醉的发卷。她就像一块宝石在闪烁。
杰瑞米凝视着她,就像是在凝视一幅艺术作品,他的目光落到她脸颊上的那颗黑痣上,那仿佛是大师的签名。
“不要说是因为我。”她狐疑地轻声说道。
眼睛里盈盈有泪光。
她还在低语着,痛苦让她的声调变得憔悴。
“为什么你就不能忘了我,杰瑞米? ”
耷拉着肩膀的杰瑞米站起身,头仰得高高的,他喉咙里吞咽了一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立刻喝了一大口。
“别盯着他不放,求你,”她喃喃地说,“他是我唯一的家,你知道的。”
杰瑞米用手掌摩擦着露出短短髭须的下颌,发出沙沙声,他又揉搓着太阳穴。
“看看写字桌上。”他终于说道。
杰萨贝尔犹豫了一下,向写字桌走去。
“你看见桌子中央的这个本子吗? ”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