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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周日吧,就周日。”安平急忙止住他,“下午我早些赶回来,咱们一起吃晚饭,可以吗?”
裴宿恒极轻微地点头应允,脚下不停走到门边,抬手推动老实大门的横销。行动间,两片肩胛骨将有些厚度的毛衣突兀地撑起来。原本匀称合度的身材,突然就带出了几分瘦骨嶙峋的羸弱。
“好好吃饭!”安平还是没能忍住。
C的游乐园开园已经开园一个多月,游园的人群还是多的挤不动。
安平喜欢孩子,喜欢游乐园,可这些喜欢都抵不过他对与人肢体接触的厌恶。
他抱著丁丁,被洪水一样的人流碰撞著肩膀,挤压著身体。外套上沾满了陌生人的不良体味和黏腻汗水。周围哄哄嚷嚷的噪声更加让他无所适从。每玩一个项目都要排很长的队。太阳猛力撒发著秋老虎的威力,明晃晃地晒得人头晕眼花。到中午安平身体支撑不住了,胃部一阵阵绞痛,翻腾著想吐。
可特地来一趟,他总不好催促著快走。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咬牙忍耐。好在中午园里的快餐店爆满,举著一块大汉堡蹲在树荫底下草草解决过午餐後,丁丁也烦躁的撅起了小嘴。稍微又转了转,不到两点锺三个人就灰头土脸地撤退了。
游乐园门口有买纪念品的商店,杨月惠带丁丁进去买东西。安平实在提不起精神,便在园门口的大树下等他们。
背上出了一层汗,安平解开外套纽扣,一手捂著胃部,一手摇著游园手册扇风。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看。
马路对面的绿化带旁停著一辆迈巴赫。安平的余光几次扫过去,总觉那辆车子有些眼熟。心里想著不可能,盯著那车看了一阵,却越发觉得熟悉。不死心地绕道後面确认车牌,六位数字一个不差。
胸口瞬间被人揪起一般瑟瑟地收缩。安平呆呆站了很久,才想来要走过去。
车窗随著他的靠近缓缓降下。等他在车前弯腰站定,一张英俊刚毅的男人面孔出现在车窗里。
“荣哥。”安平低眉敛容,恭恭敬敬地喊。
平生多情 二十五
二十五
车窗随著他的靠近缓缓降下。等他在车前弯腰站定,一张英俊刚毅的男人面孔出现在车窗里。
“荣哥。”安平低眉敛容,恭恭敬敬地喊。
齐荣钊冷冷地端详他,沈静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许久,唇角轻微地一勾,立时便如阳光倾泻在冰湖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晕。
“近来可好?”男子的声音低沈宽厚,就像他整个人一样,伟岸静默沈稳如山。
“嗯,我很好。多谢荣哥挂念。”
齐荣钊又看了他一阵,点点头,“上来吧。”
车门从里面打开。安平不敢犹豫顺从地坐进去。
车厢内部很宽敞,安平却生怕多占了地方般,在宽大的座椅上擦边坐著,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好似刚上学堂的小学生。
齐荣钊在一旁打量著他,冷冽的目光落在身上,皮肤有被冰凌刺中的感觉。安平在这没有温度的注视下,神经变得异乎寻常地紧绷。他失去了方才与齐荣钊对视的勇气,微低著头,眼睛牢牢盯住自己的鞋面,微蜷的手心渐渐渗出了冷汗,左手小指的第一个关节像是钻进了一只可以来回伸缩的针尖,一跳一跳地刺痛。
长久的沈默似乎把空气都挤压的稀薄了。胃部翻搅的越发剧烈。安平掩饰地挪动下身体,强撑起胆量开口说几句场面话,“荣哥,真没想到这麽巧,能在这里碰上。”
齐荣钊似乎不爱说话,只是看著他,很久才答道,“自然不会有这麽巧的事。”
像是感觉安平怕的还不够很,看看对面的游乐园又淡淡地加一句,“我是看著你进去的。”
安平一把攥住裤子的布料。
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在游乐园里至少呆了六个小时。
()
“荣哥,我……我不知道,我……”
齐荣钊眉头微皱,从手边摸了一袋东西扔给他,“行了,没你什麽事。把这个喝了。”
安平捧住扔过来的浅褐色小塑胶袋子,是他喝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养胃茶。他刚跟在齐荣钊手下时,有很严重的胃病,几乎吃什麽吐什麽。综合治疗结束後,就是靠这剂特制的药茶调理过来的。
安平把塑胶袋撕开,含在嘴里小口喝著。他稍微转动视线,从刘海里向齐荣钊望了一眼。
男人斜靠在座椅上,一双墨沈沈的眼睛也正对著他。
安平一惊,仓皇调开眼。胸口一阵乱跳。
齐荣钊用手指抵了抵额头,手掌遮挡下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抬起头时,目光略过车窗,正看到杨月惠带著丁丁从商店出来,东张西望地寻找安平。
男人的眼色变了几变,声音毫无起伏地道:“安平,这十几年来,我倒真没想到,你对女人居然这麽有耐心。”
安平怔怔听著,顺著男人的眼光看过去,惊得险些弄洒了手里的药茶。
“荣哥,我跟杨老师没什麽的,只是普通朋友。真的……”
分辨到一半安平陡然打住。男人眼中隐约浮动的笑意,让他猛然清醒:他跟了齐荣钊十四年。从发丝到脚趾,齐荣钊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之与齐荣钊可说是一块彻头彻尾的透明玻璃。
这个男人,怎会不了解他对女人的无能为力?
一时间紧张到极致的情绪里掺杂进几许灰冷。
安平踌躇再三,惴惴地恳求道:“荣哥,我能否先把杨老师母子送回去?让他们这样等著,总不是办法。送她们到家之後,如,如果荣哥还有空,我……再赶回来。”
安平说完额头已蒙上一层汗。他不知道这麽擅自做决定是不是会忤逆了齐荣钊。
替齐荣钊拿主意他以前不是没做过。大到商务安排置业理财,小到饮食起居旅游娱乐,他在齐荣钊身边的最初那几年,什麽事都能插上手。後来他被派到Y城,距离远了齐荣钊的习惯却没改,在哪里新买栋别墅,装修换成什麽风格,都要一通长途打过来跟他讨论半天。甚至现在把他们关在一处的这辆迈巴赫,内部装饰也是他当年一手操办的。
那时他做这些事做得顺其自然习以为常。虽说十几年来也受过罚,挨过打,被齐荣钊时常发作的坏脾气折腾得在医院里几进几出。但从心底里,他总觉齐荣钊是不一样的。跟电影里黑白通吃狂狷冷酷的黑道老大不一样,跟现实里明面上衣冠楚楚背地里把人命当草芥的军火商也不一样。
齐荣钊就是他大哥。他反复无常两面三刀,暴怒起来亲手用鞭子抽他个半死也还是他大哥。
他甚而觉得齐荣钊这样狂风骤雨般的残忍很有男子气概。他有凶狠的一面,但不变态。他要报复要出气,要麽一枪了事,要麽断手断脚,干净利落绝不含糊。
如此天真地去评价一个战争贩子著实很幼稚。但安平始终相信自己。
曾经他以为能相信一辈子。
直到有一天……
安平左手的麽指无意识地来回磨蹭小指的指节。他忐忑地等著齐荣钊的反应,男人却只是半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安平不知该如何执行这个太过简短的命令。他试探著把住车门,询问地看看男人。齐荣钊面无波澜,慢慢地向他俯靠下来。
还不得男人靠身,安平便慌张地抬起手臂挡在身前。
男人却只是略微倾身,按下中控台的一个按钮,车顶的透明天窗缓缓关闭。
安平暗自舒了一口气,却猛地被一把攥住手臂,扯进一个宽阔的怀里。
“荣哥!”
不等他反应过来,齐荣钊箍在他腰部的手一紧,他已被男人整个压在已经放倒的座椅上。
紧接著令人窒息的亲吻便凶狠碾在了唇上。纯粹野兽般的肆虐,带著足以将安平完全吞噬的力量,狠狠地啃咬著他的双唇。尖锐的牙齿划破了唇面,舌头挑动著血腥在口腔里毫无章法地冲刺扫动。
安平怯懦地畏缩。但禁欲多年的身体,却被熟悉的亲吻唤醒了记忆,欲望逐渐潮涌般地躁动。
齐荣钊明显察觉了安平的变化。扣在安平腰间的手,探进衣衫内,慢慢向下游走。
肌肤相触的温热惊得安平弹起身。一把抓住那只已经滑进他臀缝的手,喘息不定地道:“荣哥,别,别!”
齐荣钊猛地抬起头。被情欲烧的赤红的双眼毫不掩饰地迸射著几近失控的兽性。
安平惊喘一声,抖抖地道:“别,别在这里……”
宽阔的车厢堪称舒适,原木的隔板早已升起,隔离出一个私密安全的小空间。但在天光之下,在人潮如织的大街上,无论如何安平也无法接受。
齐荣钊眼中的暴虐逐渐隐去。他合上眼,深长地吐纳一回,低头响亮地在安平唇上亲了一下。
“饶你这一回。”
平生多情 二十六(H)
二十六
浴室里没有开灯。
安平攥著左手的小指,蜷在浴缸的一角瑟瑟抖动。方才不小心与齐荣钊的手指碰触过指尖,如同再次被钳子狠命地钳住,骨头在渐渐加大的绞力下哢哢断裂,疼痛自神经末梢直抵脑髓。他还记得,下一秒,指头就会被钳子夹著用力拉长,闪著刺目寒光的匕首冰冷地切下去,将那段被捏碎的指节从他的身体上剥离。
安平机灵打了个寒战,匆忙站起,摸索著走到洗脸台前,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
已经过去三年了,身体上实际的痛苦早就不存在了。指头也完好地接回到了手上,虽然微微蜷曲无法伸直,但这点残疾,比起那个被剖解成一滩肉泥还不能痛快死去的医生,不知已强了多少万倍。
安平干呕几声,捂住口鼻,死死咬住牙关,把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强压下去。
不能让齐荣钊等的太久。
撑著洗手台平复下剧烈的喘息,安平扭开淋雨冷水,在黑暗里细细地把自己洗干净。
他不知道时隔三年齐荣钊为何又会突然记起他。是因为偶尔想要回味他的笨拙和愚蠢,还是想要以戏弄的姿态给那次不算过瘾的惩罚画上一个彻底的终止符,安平全都无从琢磨。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能做的选择也都只一个:尽力活下去。
他再没有那些多余的骨气和勇猛去试图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只想活下去,无论让他做出多麽卑贱的姿态都无所谓。
裹好浴袍走出浴室,出乎意料,外面同样一团漆黑。
安平在浴室里已经适应了昏黑的光线,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