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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此向你勒索吗?”
哲朗一问,美月轻闭双眼,摇了摇头。“一般人都会那么做。但是户仓是个变态,变态就算发现其他人的重大秘密,也会采取常人无法理解的行动。”
“他做了什么?”哲朗问道。
美月在破掉的皮沙发上坐下,顺势用双手抱住头。“那一天晚上,我送香里回公寓。然后,我在公寓外头等功辅。我和他约好了要见面。可是在他来之前,有一辆白色箱型车停在我身旁。”
“户仓的车吗?”哲朗问道。
“正确来说是门松铁工厂的车。当我发现对方是纠缠香里的跟踪狂时,已经太迟了。他打开车门,将我拖进车内。他明明是个不中用的中年男子,力气却很大。不,应该不是他力气大。”她摇了摇头。“而是我力气小。毕竟,我没有男人的力量。”
哲朗感到错愕。“户仓对你……”
“好笑吧?笑死人了吧。”美月抬起头来。当然,她的脸上没有笑容。“我当时的模样,任谁也不可能一眼看穿我是女人。就算是‘猫眼’的客人也办不到。我自认比男人看起来更像男人。但是对户仓而言却不是如此,我是一个看起来像男人的女人。我似乎成了刺激他性欲的对象。”
“难道他是一个只要是女人,对方是谁都无所谓的变态吗?”
“我想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大概是因为香里的事而对我怀恨在心。我将她保护得好好的,所以对户仓而言,我是个碍事的家伙。但是他经过调查,发现这个碍事的家伙其实是个女人。于是他想到了要给我最大的屈辱,作为泄恨的方法。那就是将我当作女人对待,而且是以最残暴的方法。”
那方法就是强暴。
“那家伙的想法是正确的,他达成了目的。当我差点被他硬剥下衣服时,感觉到那家伙令人作呕的气息时,我的自尊心彻底崩溃。我知道就算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敌不过他,所以放弃挣扎。可是我无法忍受被当作女人对待,而且是被视为泄欲的对象。”
结果怎样呢?——哲朗无法出声催促她说下去。
“我没事。”她回答了他的疑问。“突然间,‘碰’的一记冲撞,整部车猛烈摇晃,户仓也吓得松手。”
“那是……”
“功辅干的。他因为没有在约定的地方看到我,所以开着VOLVO来找我。结果他发现停在路上的箱型车不对劲,于是倒车充装箱型车。”
哲朗听到这段话,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中尾的车上的确有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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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辅下车跑过来。他一打开箱型车的车门,马上掐住户仓的脖子。他的脸、他的脸……”美月轻轻地摇了摇头。“歪曲变形得像鬼一样。他大概气得不得了吧,我第一次看到他那种表情,他是在替我生气。”
“他就是那样杀死了户仓吗?”
美月用右拳捶打自己的大腿。“功辅没有错。如果那家伙没有做那种下流的事的话,功辅也不会怒火攻心。他是为了保护我,不得已才那么做的。”
哲朗点点头。他自认了解中尾的个性,中尾会不顾后果采取行动,应该是相当气愤吧。他不单是要保护遇袭的女性,更必须保护美月的自尊心。就算他因为气到丧失理智,没有察觉到自己太过用力掐住户仓的脖子,哲朗也无法责怪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马上向警方自首不就好了吗?如果警方厘清事情经过的话,中尾的罪刑就会减轻。但是我不清楚能不能无罪开释就是了。”
听到哲朗这么一说,美月淡淡地笑了。
“就是因为没办法让警方厘清事情经过,我们才会烦恼得要命啊。”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一开始也和你一样,对功辅说过同样的话。可是当他知道户仓死了之后,态度异常冷静。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要我远离命案现场。他叫我开他的VOLVO回公寓。他当时还将户仓的驾照和记事本交给我,要我处理掉。”美月说完低下头,轻声地说道:“丢人的是,我竟然乖乖地照他的话做。我留下功辅一个人,逃离了命案现场。”
“这么说来,处理尸体的也是中尾吗?”
“我也是事后听他说的,所以不清楚详情,但是他好像开着户仓的箱型车,将尸体载到了那间制纸工厂。因为箱型车不能随地弃置,他又藏到了别的地方。你一直担心警方会发现车子,不用担心,他已经处理掉了。”
“箱型车不能随地弃置,是因为担心留下指纹或毛发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功辅最担心的是箱型车的擦痕。我刚才也说了,他为了救我用自己的车去冲撞。这样会留下擦痕吧?”
哲朗低吟。他在书上看过,如果调查汽车擦痕,甚至可以从漆片知道对方的车种。
“我不知道功辅在打什么算盘,但是我认为不可能逃过警方的追缉。警方如果调查户仓家,一定会搜出他针对香里小姐和我调查的资料,这么一来就完了。所以我认为只有自首一途,但是我又不能让功辅去自首,才想到由我出面。”
“而你在那之前,跑来见我们吗?”
“我说过好几次了,那是个错误。我在紧要关头退缩了。”
美月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内侧走去。那里有一个旧理流台,一旁并排着几个简陋的餐具。她将水注入电热水瓶。“我来泡咖啡吧。这里没有冰箱,没办法买啤酒放着。”
“你之所以打消自首的念头,是因为中尾对你说了什么吗?”
美月一度停手,但是随即继续摆放纸杯。
“功辅当时在找我。他知道我在你家,好像吓了一跳。这也难怪啦。当时功辅说,他在想谁也不会被逮捕就能解决问题的方法,所以我不用去自首。”
“谁也不会被逮捕?”
“虽然我不认为有那么好的方法,要他告诉我详情,但是他说时机尚未成熟,不肯告诉我。于是我对他说,如果警方到户仓家搜查的话就完了。但是他却说,就算警方如此也不要紧,因为大概不用担心警方会找到重要物证。”
“因为户仓佳枝她们提出了协议吗?”
“她们在出租公寓的电话答录机里留言,说有事情想和他商量,希望他回电。功辅很惊讶,户仓居然连这间公寓的事情都调查到了,不得已只好打电话给她们。”
“所以中尾接受了协议?”
“他好像付了几次钱。可是,他不可能继续冒险下去。”
电热水瓶的水滚了。美月将即溶咖啡倒进纸杯中,注入热水。这里似乎没有糖和奶精。
“佐伯香里不住在这里吗?”
“她已经不住这里了。我不是在台场向你提过吗?在那之后不久她就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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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哪里?”
“不晓得。”美月递出其中一个纸杯。“她很坚强,我想她不管做什么都能活下去。不过,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用佐伯香里这个名字了。就这层意义而言,名叫佐伯香里的女人已经不存在了。”
这个名字的本尊——立石卓突然浮现在哲朗脑海。
“你最后一次和中尾联络是什么时候?”
“昨天,他打电话给我。”美月一手拿着纸杯,一手从口袋中拿出行动电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快要结束了,在那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意思?他想要做什么?”
美月看着手边的纸杯,但是没有将纸杯送至嘴边,而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他想要寻死吗?”
“嗯。”
“那家伙死了又能怎样?”
“功辅认为,只要他一个人顶罪就没事了。如果他承认杀害户仓的是自己,然后自杀的话,警方大概就不会调查下去了。”
“中尾这么说的吗?”
“他没有说出来。但是我知道,他为了不要连累像立石他们那种低调过活的人,打算让自己和所有的秘密一起埋葬。”
哲朗低声沉吟,喝下纸杯里的咖啡。咖啡喝起来索然无味,大概不止是太淡的缘故。
“他根本不用自杀,这件事只要自首就能解决了。”
“然后对杀人动机绝口不提吗?警方没有那么好对付吧?我想功辅大概是认为只要自己活着一天,警方就有可能知道户籍交换的事。”
哲朗沉默了。或许真是如此,中尾功辅很可能会做出这种结论。
哲朗想到了一件事——中尾突然离婚。会不会是为了不给家人带来麻烦,才想在被警方逮捕之前和家人划清界限呢?
哲朗从美月手中一把抢过行动电话。他死盯着电话,再递到她面前。“打电话!”
“咦?”
“我叫你打给中尾。”
美月来回看着行动电话和哲朗的脸,一脸悲伤地摇摇头。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现在没办法联络上他。我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哪里。”
“你心里没有个底吗?”哲朗问道。然而,美月只是摇头。哲朗咂咂嘴,一口饮尽淡而无味的咖啡。
“QB,这是我的猜想,”美月静静地说,“功辅那家伙会不会是生病了?而且是相当重的病。”
哲朗停下了原本想要捏扁纸杯的手。“你想到了什么吗?”
美月缓缓地缩起下颚。“嗯,我想到了好几件事。你不是也察觉到了吗?”
“我想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因为他瘦得像皮包骨。可是我之前却将这解释成他吃了不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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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是吃了苦,但是那大概不是主要原因。我听嵯峨先生说,功辅几年前好像也因为重病住院过。嵯峨先生说,他可能是得了癌症。”
哲朗感觉胸口一阵抽痛。他想起了中尾许多有违常情的举动,中尾也曾在哲朗的住处一楼露出痛苦的模样。
“难道是癌症复发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美月拿着纸杯低下头。她似乎不打算喝咖啡了。
假如中尾因为癌症复发,而察觉到死期将近的话,思考到目前的局面时,很可能选择自杀这条路。哲朗心想,但是这么做还是太傻了。连妻子和家人也不告诉她们事实,为了保守为性别而苦的人们的秘密而死,简直是愚蠢至极。
不……,哲朗抬起头,他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吗?
“日浦,你能不能陪我?”哲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