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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谁知到结果会怎样。”早田懒得搭腔地应了一句。他似乎不想参加讨论这个话题,大概已经听腻了吧。
“如果把球传给早田的话,绝对会赢!”安西喋喋不休地说。“当时,早田没有人防守,他在达阵区最左边的地方,没有四分卫(* Quarter Back,在大部分进攻中都会接球,可以给球或扔球给跑卫、传球给外接员,或自己持球冲锋。)会错过那个传球目标。西胁只要把球传给他就好了,然后就能成功达阵(* 当球员持球跑进对方达阵区,或在对方达阵区接到传球时即为达阵。)了。我心想,这下稳赢了,可是……”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整场比赛的过程。
“当时,我没想到西胁会把球传给我,”松崎接着说,“因为我完全被顶死了。对方识破了我们的战术,而且他们的后卫是赫赫有名的小笠原,所以当西胁传球的那一瞬间,我心想完了。”
哲朗只能默默听他们说,吃了一点颜色变深的寿喜烧,将啤酒含在口中。啤酒的味道比一开始干杯时苦涩了不少。
在场的人都是帝都大学美式橄榄球社社员;一群被迫将大部分大学生活献给橄榄球的球友。当时的社员毕业后大多各奔前程,只有住在东京都内的人每年聚会一次。这次是第十三次。地点每年都相同,选在新宿一家火锅店。而聚会日期则是十一月的第三个星期五。
“说到帝都大学的西胁,可是公认前三名的四分卫,但是……”安西有点醉了,口齿不清地说。“当时是怎么了呢?连我们都无法想象居然会发生那种事情。”
“都这么多年前的事了,”哲朗皱着眉头,“你们很烦耶。同一件事到底讲了几年了啊?差不多该忘掉了吧。”
“不,我可忘不了。”安西半握着拳,往桌上一捶。“是学长怂恿我,说如果我入社的话,绝对会夺冠,我才放弃从小训练到高中的柔道加入橄榄球社的。如果知道不能夺冠,我就不会加入了。要是不踢橄榄球,继续练柔道的话,我早就进军巴塞隆纳或亚特兰大(* 巴塞隆纳和亚特兰大分别为一九九二年和一九九六年的奥运会主办城市。)了。”
“至少拿得到铜牌,对吧?”须贝叹了一口气,“你说到这件事就没完没了。”
“灌他酒让他闭嘴!”松崎笑道。
哲朗感到厌烦。早田伸出拿着啤酒瓶的手臂到他面前。哲朗拿起酒杯,接受早田替他斟酒。
“高仓今晚也要工作吗?”早田以低沉平静的口吻问道。
“嗯,她去京都了。”
“京都?”
“有个花道掌门人盖了一栋豪华会馆,举办落成仪式及派对。她说要拍照登在某家杂志上,跑去摄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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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早田点了点头,喝了口酒。“她还真行啊,摄影师这种工作连大男人来做都很吃力呢。”
“她说因为喜欢摄影,累一点无所谓。”
“我想也是。”早田再次点头。
“高仓不来,喝酒真是没气氛。”安西喝得酩酊大醉,怪腔怪掉地说。
哲朗的妻子理沙子过去是美式橄榄球的球队经理,本姓高仓。她和哲朗都已经结婚八年多了,在场的球友们到现在还是用过去的姓氏称呼她。
“日浦也好久不见了。”须贝想起什么似地说。
“日浦啊,真是令人怀念。”安西又捶了桌子一下。“那家伙,感觉不像是女球队经理,对于比赛规则和战略比我们还要清楚。”
“对了,安西,日浦经常教你比赛规则对吧?”须贝点着头说。
“她虽然是女人,但可真了不起。她还曾经为了战术的事很严肃地和教练辩论哩。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呢?”
“听说她结婚,也有小孩了。”哲朗告诉他们,“理沙子说的。不过,她和日浦好像三年前通过电话后,就没有联络了。”
“女人一旦结了婚,交友圈就会大大改变啊。”须贝说道。
“男人也是一样哟。”松崎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中尾那家伙,今天也缺席了不是吗?他结婚之后就很难约。完全变成居家男人了。”
“他是妻管严。”须贝应道,他莫名地压低声音。“千金小姐果然难伺候,成天紧迫盯人,女婿难为啊。”
“哎呀呀,难道我们引以为傲的跑卫(* Running Back,列阵时通常排在四分卫之后或两侧,擅于持球冲锋,也能做阻挡、接传,在少数情况下也可能将球抛传给队友。),也逃不出老婆的手掌心吗?”安西将酒瓶拉到面前想替自己斟酒,但那支酒瓶已经空了。
酒席在十点散会,这群过去的橄榄球社社员们在店前解散。以往他们都会续第二摊、第三摊的,现在却没有人提起。现在每个人各自有家庭,时间、金钱都不能只用在自己身上了。
哲朗和须贝一同朝地下铁车站走去。
“他们还真讲不腻啊,”须贝说,“我永远都会被说到那次射门的事,而你永远都会被说到最后一个传球的事。输掉冠军我也很不甘心,但是事情都已经过了十三年耶,照理说应该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吧。”
哲朗默默地笑了。他心里十分清楚,安西和松崎并不是真的在意那些事,他们只是想要拾回什么,才会不断重提往事。
须贝胸前的行动电话想起,他取出手机,走到人行道旁。
“噢,干嘛?大家聊八卦聊到刚刚。……嗯,才刚解放。西胁在我旁边,我们正要去搭地下铁。”须贝用手捣住送话口,对着哲朗说:“中尾啦。”
哲朗点头,嘴角露出笑容。看来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嗯,除了你之外,大家都到了。高仓和日浦没来。……哈哈哈,是啊,一票全是臭男人。安西他们还说,西胁不来没关系,希望高仓来。……嗯,大家都是老样子。”
哲朗在一旁苦笑地听须贝说话。自从前年的聚会之后,哲朗就没和从前的飞毛腿跑卫中尾见过面了。
中尾打电话来似乎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须贝挂断电话。
“他说他明年想出席聚会。”
“是哦。”哲朗应道。他心想,去年那家伙好像也那么说。
当两人再度迈开步伐时,须贝突然停下脚步。他看着哲朗身后,一副非常意外的表情,半张着嘴巴。
“你怎么了?”
哲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前的人行道是一如往常的景象:意犹未尽、还玩不够的年轻人和踏上归途的上班族熙来攘往。
你怎么了?哲朗想要再次问道。这是,哲朗发现人潮的那一头,有一名女子背对车道站着,一直盯着他们的方向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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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哲朗低喃道,“日浦吗?”
“是啊,果然是她。她站在那里做什么啊?”须贝挥手。
站在那里的正是日浦美月,那双凤眼和高挺的鼻梁很眼熟。不过,她的脸颊一带却像刀削过般消瘦,下颚看起来也比从前还要尖细。她身穿黑色裙子,套了一件灰色夹克,手上提着一个大型运动包。
美月好像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哲朗他们。她察觉两人发现了自己,穿过人群朝他们走来。她的目光对着哲朗。
“你头发留长了啊。”哲朗身旁的须贝说道。
美月的头发过肩,看起来略带咖啡色,说不定是染的,被风吹得有些零乱。哲朗心想,没有马上认出她大概是这个原因吧。他记忆中的日浦美月总是留着勉强能够盖住耳朵的短发。
然而,就算撇开这点不说,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感觉和哲朗记忆中的她还是相去甚远,那似乎不是年纪增长的缘故。
美月来到哲朗他们面前停住脚步,轮流看着两人的脸。她脸上浮现的笑容显得格外僵硬。
和她对上眼的刹那,哲朗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就像是明知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动了动嘴唇,却听不见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应该知道今天是十一月的第三个星期五吧?”须贝不打算责备她,只是单纯想知道原因。
美月像是道歉似的在面前比了一个手刀,然后放下运动包,从中拿出小笔记本和原子笔。
“怎么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须贝问道,但她不回答,反倒是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亮给哲朗看。
『找个地方说话』,笔记本上如此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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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哲朗盯着美月的脸,“你失声了吗?声带怎么了?”
“感冒了吗?”须贝也插嘴问道。
她摇了摇头,然后又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亮给两人看。
『我现在不能回答,详情等会儿再说。』
哲朗和须贝互看一眼,再将目光转回美月身上。“你发生了什么事?不能讲话了吗?”
然而,美月却依然闭口不语,只是指着笔记本上的字。
“真是个怪人,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须贝说道。
“总之,她好像不能在这里回答。找家能够好好讲话的店吧。”
哲朗一说,美月皱起眉头,用力地摇头。
“你不想去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店吗?”他试着问道。
她重重地点头。
须贝“呼”的吁了一口气。“搞什么嘛,那不就只能去卡拉OK了吗?”
“可以吗?”哲朗问美月。
她犹豫地侧着头,微带波浪的发丝随风摇曳。
这时,哲朗发现了她和从前最大的差异处,那就是化妆。她脸上的妆比从前浓,而且与其说是上妆,更像是随意将手边有的化妆品全往脸上乱抹一通,口红也稍微涂出了嘴唇。比起她一言不发,这一点反而倒更令哲朗不安。
“不然,要去我家吗?”哲朗干脆直问。
美月抬起头来,目光直视他的眼睛。她的眼神在问:可以吗?
“我是无所谓。须贝,你怎么样?”
“嗯,我当然也可以。”须贝稍稍拉起西装外套的袖子,看了手表一眼。“这么晚了,不会打扰吗?嗯……高仓今晚不在家?”
“她会晚一点回来,你们不用在意她。”哲朗看着美月,“怎么样?我家离这里很近。”
她欲言又止地张开双唇,但终究没有出声,只是不好意思地轻轻点头。
“好,就这么决定了。”哲朗拍了须贝的背一下。
三人决定从新宿三丁目搭丸之内线。进入地下道之前,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