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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告啥?”伍经理的嗓子,完全哑了。
“告你们以公司董事会的名义,强Jian女职工,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凤友无比激动了,“你们也知道,现在中央对这类案子,重视得很。上海一家农联体那边,一个公司的董事长都给枪毙了,就是为了这类事。”伍经理狞笑了。他的模样,此时变得分外可怕。即使在老万海、田家喜看来,也不象本来的他了。“一个大贪污犯的家属,一个劳教犯,哼!”他咬牙切齿,“人家信她,还是信我,这个老党员?老优秀党员?!”凤友先笑了起来。他的神情,立刻又变得钢铁一样严肃。“大贪污犯,就是大贪污犯,没有什么家属。”他厉声道,“就算是家属,也不能受人奸污,这是党规党法,知道吗?何况,是不是贪污犯,怎么处理,不是你这样的人说了算的了,对吗?”“你……啥意思?”显然,伍经理支持不了多久了。“啥意思吗?”凤友在屋地上走了一个来回,停住,直对着伍经理,“刘颖她爹,特别是她娘,象无数个那一级别的干部,在新的形势下,无法把持做人的平衡感了,就是这样。他们是他们,绝不会影响到刘颖。”“啥……”
“你在乡里不是有人吗?”凤友几乎在冷笑,“县里不是有人吗?过一个月,你再看看,到底是谁有人?”伍经理瘫坐在炕梢,再也作声不得。“到时候。”凤友平淡地说,“县里要开万人公判大会,对吧?你们都知道的,对罪大恶极的人,县里总是这样搞的,集合几万人,也许更多,在县广场上,呼着口号,架着机关枪,所有正义的代表自然坐在主席台上。”
三个人完全呆若木鸡,听着他说话,眼珠子随着他的手势机械地转动。
“正义代表一点头,就有公安局的人喊:把大强Jian犯、大恶棍田家喜带上来!把强Jian主犯、假党员、贼支书、老骗子伍占江带上来!公安局的人,就把你们几位拉上了台。”
他们面如死灰,想挣扎着,克服那想象的力量,可是,无能为力了。
“那一公审,可不是光审一件事。”凤友沉吟着说,“你们一辈子里干的每一件坏事,是抖罗出来,比如你田家喜。”凤友指着他的鼻子“你上过多少人家的炕,跟你嫂子又士过多少回,都得说明白。还有,你在电里,坑崩拐骗偷,吃喝嫖赌抽,事事桩桩,都得摆到光天化日之下,不把你吓死,也差不离了吧?”田家喜呵呵喘气,想着一会不管怎能也要干掉姜凤友。看着伍经理那怪怪的样子,他一时不敢动弹。“至于咱们的伍经理呢。”凤友沉思的意味更足了,“就不是男女的事了,什么奸幼欺老,抢媳霸妇的事,先搁到一边,在大台子上,要审你的历史、你的政治、你的最丑陋的事,看你为了巴结上边,偷了多少国有林?从六八年到现在,害死了多少人?你说你是党员,谁的证据?恐怕这些都得审个底朝天哩!”
三个人没有一点生气。他们看着凤友,象是在看一个生字,一幅古画,一场看不懂的电影。他们的唯一活着的,就是鼻子了,都大张着,喘着粗气。
“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自己最后是什么下场了。”凤友作出了结论。
田家喜的这间屋子,从来没有给人这样的感觉:它太小,太暗,太没有生气。当你感到再也喘不上来气时,才发觉它就是一口棺材。它的目的,一下子变得再简单不过:就是要把你憋死在这里。巴兰屯最有势力的三个人,泥塑般地呆在那里,脑子麻木掉了,眼睛里却闪现着幻象。他们都知道这个事实:对于重大的强Jian黑罪,共产党从来都不手软。他们也清楚,要把这种罪名成立,通常并不要太费周折。刘颖本来已经被开除了人籍,因为,她的父亲不再是人民内部的人。忽然之间,一种更大、更有势力的正义,扑天盖地,压了过来。他们,要被这强大的力量压碎了。他们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眼下,他们为自己的无知而悔,而恨,而发着抖。
扑通一声,老万海扑倒在地,跪到了凤友面前。
“凤友啊,大外甥啊,可没有俺的事啊,俺可啥都没干啊……”他嚎啕大哭起来子舶恐惧,那么巨大,又那么突然,只这一声,就把另外两个人完全震住了。
田家喜一时不知所措,看看老万海,又看看伍经理,咬着牙,只是长长地喷着气。
伍经理,从来也没有如此虚弱,眼看着,他就要倒在那里,再也起不来了。他的眼皮哆嗦着,嘴角朝一个方向抽动。他的手,无意识地在半空中抓着,好像,那里有一根什么东西,别人看不见,他却看得清清楚楚。他要抓住它。问题是,他什么也抓不着了。看着凤友,他的眼神完全散光了。他要说什么,一时说不清楚。他知道,凤友不是好惹的。他一直担心着会有这么一天的。也许,凤友没有那么多证据。也许,他说的不可能是事实。然而,此刻,他再也没有足够的意志,去说服自己。他的精神,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让他抬起头来,挺起胸脯,大胆地去骂人了。他,从精神上垮了下来。他的脑筋,变得没有用了。想了一个又一个主意,竟没有一个是管用的了。他想着马上到公社,找到什么靠山,来个恶人先告状,把此事压抑下来。或者,找到县委,去向新书记坦白交代,来个党内处理。最多不过是开除党籍。或者,他跟田家喜合力,将刘颖和姜凤友都抓起来,秘密地关到什么地方,等到他想出更好的主意再说。姜家的姑爷多,也没有办法的。或者,他……
他的脸青一块白一块,那是思想的痕迹。他恨自己没有想到,刘颖的身上,她的周围,会留下可怕的证据。他太小看她,太没把她当成|人。甚至她逃到姜家以后,他也只是冷笑一声,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以为,刘颖为了跟姜凤友好,决不会把这种事说出来。他一再嘱咐老万海和田家喜,在任何时候也不准露出底细。眼下已经明摆着,他的好运气过却了。一个可怕的运道,就在前面趴着,象头巨大的怪兽,等着吃掉他。他从来看不起正义的力量,认为自己的底气,足以压倒任何的怨气。所以,他对这样的值况突然的发生,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他的本能告诉他,应该用自己的坚挺,跟这股力道抗衡。然而,他的心不属于他了。它那么胆怯地背叛了他,把他的身体的最后的能量也带走了,远远地逃去了。所以,他想骂人,张不开嘴;想打人,举不起手。甚至,他想逃掉,逃到地球的另一头,也无法实现了。他连一步都动不了。两条腿,已经象面条一样,可耻地把他抛弃在那里。
这就是为什么,在老万海哭到第二气的时候,他,伍经理,也滑落到了地上。
堆在凤友的脚下,他也发出了无力的声音。
凤友听出,那也是一种老万海式的语言了。
田家喜本来目现凶光。他有脑子里,着箸这样的念头:一不作二不休,干脆把什么刘颖姜凤友统经统都干了。为了自己的逃生,他有心把全屯的都置于死地。他太愚蠢,因而,总是显得太狂妄。
最后,他也下了地。也跟另外两人一样,作出了那样的吁求。
就这样,三个农联体董事会成员,在凤友的强大心理攻势下,垮了下来。
他们跪倒在地,朝着凤友,发出了不是他们所能有的声音。
凤友看着他们,面无异象。他的注意力,此时不是对着他们,而是集中于自己的内心。渐渐地,他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它的低沉的音韵,如同上古的乐章,在他的灵魂深处旋转,发出了他所怕不懂的语言。他必须用全力去倾听,去分析。当他觉出自己听出了其中的含义时,已经浑身是汗了。过了好久,他才能从那种状态中惊觉。看着地上的三个人,他的分析的眼中更闪出了异样的光芒。他知道自己可以这样进行了。到了这一步,他才对自己的使命充满了信心。“要我怎么饶你们?”他冷淡地问,“是不是不要我上告?”三个人都拼命点头。伍经理特为尤甚。“那,我办不到。”他说,在炕沿上坐了下来。伍经理面无人色。其他两人也跟死了一样。“除非,你们能办成一件事”凤友说。“啥事?”老万海疯狂地叫道,“啥事?啥事都行哩……”凤友只看着伍经理,走到了他跟前,对着他沉默地看了好久,才叹了口气。
“你,能办这事吗?”他轻声问。
伍经理,当他在小广播里骂人的时候,当他在梯田大会战时讲用的时候,当他作为支部书记,对着屯里的男男女女发威的时候,当他借着改革之机更大程度地满足了自己的肉欲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跪倒在姜家小子的脚下,看着他的眉毛跳动来判断自己的命运。“你……给话……吧。”伍经理说,几乎听不见。
凤友想了几分钟,然后,走到了一边。在门口处,他想推门出去。沉吟片刻,又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有了那样特别的光明。似乎是,有什么思想,把他从里到外都照亮了。
“明天,你们到北林子去。”他说,把具体的位置又说了一下。
“北林子?”田家喜问,发出了三个人共同的疑惑:“干啥?”
“你们糟蹋了姜家人,我家的祖宗决不答应。”凤友低声说,“我要你们去北林子,向我爷爷的灵牌磕头,请罪,让他来发落你们。”
一只鹞子,在高空中盘旋,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它感到气馁,因为,以它的经验,竟无法判断出,下面正在发生什么事。这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辉煌的瞬间。翠绿的山头,一个挨一个,朝东排列开去,形成了完达山脉的壮观。每个山头,都一半镀上了金边,另一半显得阴绿如黑。大大小小,成百上千,一直延续到了大地的尽处。大片的树林,由于地势的区别,更由于树质的不同,此时同照夕晖,也就有了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