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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跟天空的背景太相近了。凤友一阵激动,暗暗出了一身的冷汗,叹道:“啊,颖妹……啊,颖妹!”连滚带爬地朝着铁塔那边冲了过去,真想大喊,大声地哭。到了塔下,果然,看见了在半人高的干枯的蒿草中,探出了一根黑黑铁条,上面还挂着一块三角红布,迎风拼命地招展着,发出阵阵异响,像是在对着他打招呼:“快啊凤友哥!快点啊一个笨球!”他差一点就要说:“我来了,颖妹!来了我来了啊,颖妹!”他抓住了铁条,拉出了一只精巧的爬犁,还有两根专用的、轻便好使的、十分结实的抓子,推出五步远,刚要跳上去,便觉得后领子一紧,有四只大手同时伸出,把他抓住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先喷到了凤友脸上,便听一个声音骂道:“操你娘哩,总算逮住哩!”另一个人也叫:“日你奶奶的,没白等,看你这回还往哪儿X跑?”凤友给一股大力揪直身子,面对两个戴着狗皮帽子的人,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像立起来的黑瞎子那样高而且宽,更像黑瞎子那样笨重愚鲁。他们穿着同样的皮夹克,皮裤,脚上套着大马靴,靴跟上还露着尖尖的马刺,就像是戏装一样。在两人之间唯一的区别,是他们戴着的那皮帽子,一人戴的是黑毛的,另一人戴的则是黄毛的。帽子的毛那么长,鼻子宽得不可思议,好像占去整个脸的三分之二,说他们是人,还不如说他们是熊合适了。“咋样呀,这回你没得手吧?哈哈哈?”黑狗皮帽子对凤友狂笑着,把嘴差点贴到了凤友脸上。“早就等你小子哩,你拿俺哥儿俩当傻瓜呀?嘿嘿嘿!”黄狗皮帽子伸手掐住凤友的脖子,虽然嘻笑不止,却眼看把凤友的舌头都掐了出来,差点没气了。他们用一种皮条子,把凤友的手打着花绑到背后,就像绑猎物那样。把凤友蒙上眼睛,丢到他的小爬犁上,他们又从林中拉出了两匹马,一黄一黑,跟他们的帽子色调正好对上。黑马还拉着一只大爬犁,爬犁上丢着两只狍子。两个大家伙显然是下套套中的猎物,冻得梆硬的,长着土黄|色的毛,屁眼鲜红地翻着,眼睛呆呆地瞪着,四腿朝天,脖子上还勒着细细的铁丝套。
“走哩!”黄狗皮帽子跃上马,马后拉着凤友和小爬犁,朝着东北的一条雪道冲了过去。黑狗皮帽子骑马带着他们的猎物,紧跟在后头。凤友不知他们是去哪儿,只觉进了更深的松林。开始,他还以为他们是看守所的,以为自己马上被抓回,反倒心里踏实。这时,他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那两个家伙在前面,边骑马边喝酒,喝得越多,笑得越响,话也越不着边际了。凤友费了半天的劲才听出,他们都是打猎的,而且,是鄂伦春族的专业猎户。凤友知道他们那一族在职巴兰江的上游,离着完达山虽说不算远,总也有上百里的路程。没想到,他们大冬天的下套打狍子,居然打了这一带。他想跟他们说话,那两个家伙不听他的,偶尔回头,用生硬的怪怪的口音骂他几句。渐渐地,凤友听出,他们最近下的套子不是被人破坏,就是猎物被人偷盗。他们怀疑是当地人在使坏,心里恨得不行。于是,他们这几天就在左近转悠,寻找踪迹,终于找到了一个古怪的爬犁。他们认定,那一定是盗猎物的人用的作案工具,便在附近打好了埋伏。一连等了三天,老天有眼,今儿终于给他们逮到了。凤友真是哭笑不得,忙忙地跟他们大声争辩,拼命解说。可是,他们喝得烂醉了,哪里还听进凤友的话,只是回头乱骂一气,让他住嘴,否则就把他按在雪堆里活埋了。凤友一听,他们醉得神志全失,真不敢再吱声了。走啊走啊,只知是在林中穿行,上坡下坡,也不知行了多远,要到哪儿去。天黑了,凤友冻得快要僵了,意识渐渐模糊。听到了一阵狗叫,好像是,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爬犁停下来了。
感到一条大狗扑了上来,在凤友身上拱了好几拱,把粗大的冰冷的尾巴扫到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听见一阵哈哈的笑,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闻到了炊烟味,煮好的苞米碴子味,还有烤土豆的香味。凤友以为是到了一个很大的屯子,少说也有一百户人家。蒙眼布忽然扯开了,他迎面看到了一团篝火,火上架着铁锅。还有三个人。此外,便什么都没有了。那两个自然是黄黑狗皮帽子。另外一个,却是女人,也戴着巨大的狗皮帽子,只不过,帽子是白毛的,使她的整个形象柔顺了许多。穿的衣服太乱,太复杂,凤友看不出她多高,多胖,甚至也不知她有多大岁数。她跟那个熊人说话,用的是鄂伦春土语,听不出他们是什么关系。看三人之间亲密的样,更让人迷惑。忽见那女人朝凤友指了指,说了一句什么。黑狗皮帽子就哈哈怪笑,比划了半天,都是最可怕杀人动作。那女人也跟着笑,突然又说了一句。黑狗皮帽子愣了一下,显然是不同意她的什么想法。那黄狗皮帽子却嘿了一声,过来,踢了凤友一脚,把凤友的身子翻过去,给他解开了皮套。
凤友得到自由,却不动弹,眼睛瞪着那个女人,好像是她把他害成这样的。那女人尖声叫起来,说:“俺放了你哩,你咋还不走呢?”又指着那两个男人,笑道:“你再不走,俺这两个哥哥,就要把你搁雪活埋了,埋一宿呢,不冰死,也憋死了!”见凤友还是那个表情,她有点奇怪了,走上前来,拉了他一把。见凤友跟着她走了一步,便又乐了:“俺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这就好了,过来吧,烤烤火,喝点茶。”凤友随着她的意思,坐在了火堆边,紧紧地挨着她,接过了一个大铁茶缸子,捧在手里,先珍重地暖了暖手,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下去。啊,茶是加了糖的,入到胃里,顿时,凤友眼睛一亮,血液流动,在全身过了一个小周天,又活过来了。众人问:“你为啥偷我们家的狍子?你不知道,照我们规矩,谁干这种事,是要荷里啊荷的,也就是全身都是血檩子,再下到雪里,那才叫要命哩。”凤友瞪了她一眼,又瞪了那两个熊人一眼,恨恨地说:”我没偷狍子!”黑狗皮帽子正喝茶,一下子全吐出来,叫:“放屁,放屁,你真能放屁!”黄狗皮帽子刚要倒茶,也住了手,朝凤友比划着骂:“你真是瞎白虎哩!你不偷,那俺问你,你弄个爬犁藏在那儿干啥?啊?你说哩?”黑狗皮帽子乐得大吼,一双小眼瞪得像钻石一样亮:“是哩,你说话呀!不偷,你把爬犁藏在俺那狍子套边上千啥?你说哩?”凤友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兄妹三人指着凤友的鼻子放声大笑,不住嘴地说着他们的土话,再不理他了。凤友呆在一边,吃着他们丢过来的土豆,打量周围的地形,好像他是一个临战的将军,必须把这地方记住,以后好跟他的地图相对照似的。这是一个山谷,深入到了完达山的内里。四面都是厚重的松林,能听到低沉的松涛响,那么有力,使人听着听着就喘不上气来了。
而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山岸,还有一个不小的洞。洞里面经过了精心的布置。有狗皮褥子,有各种炊具,还有打猎的家什。那只灰色大狗长得比狼还像狼,蹲在洞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凤友。凤友很怕它,打了个哈欠。再一看,它还在盯着他,心里有气了,却不知拿它怎么办。那黑瞎子哥俩钻进山洞,要睡觉了。又想起了凤友。黑狗皮帽子过来,要将凤友的手再绑起。—那女子道:“我来吧。”过来,用一根皮绳,把凤友照原样反绑上了。然后,她笑了一声,丢给凤友一张狗皮褥子。凤友躺在了火边,盖上厚厚的褥子,竟不觉怎么冷。
睡到后半夜,他忽然醒了,第一个意识就是:“咦,我在哪儿?”很快地便想起了一切。他责怪自己:“怎么睡着了?”于是回忆起自己在躺下时盘算好的一个念头:想法逃走。一想到这里,他急忙坐了起来,迎面感到了一股刺脸的山凤。火已经熄灭了,黑暗笼罩着一切。隐隐约约,能听到山洞里传来粗野的、怪声怪气的呼噜声,他还以为是黑瞎子在那边。想起了那对熊一样的兄弟,他不由得笑了,也不由吓得打了一个抖。手上的绑绳已经松了。可是,毕竟还绑着,行动不便,即使逃走也只有冻死的份。凤友看着沉沉的山谷,听着阵阵阴冷的山风,一边在犹豫,一边在拼命挣,想挣开这个皮绳套。他的手指,无意之中在绳套的上面划了一下,一下子,就把绳套给拉开了。他的手,解脱出来,可是,自己好像还不大相信,半晌没有活动。没错,那是一个活套。问题是,为什么?难道是那个女人弄错了?或者,她本来就不会绑人?凤友对这些解释都不满意。可是,哪还有时间想这些?他立时爬着朝右手边接近。那边的林子里,传来马的活动声。他知道,那两匹马就拴在树上,这么近,能闻到马的气味了。快到跟前,凤友站了起来,立刻又蹲下了。他想起了那条狗,它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凤友觉得,它就在暗处盯着自己,马上就要扑上来了。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凤友的手伸出去,摸到了马的前腿根部。马腿上的肌肉猛地一抖,把他吓得哆嗦了一下,收回手,心跳得胸腔直疼。从小,他就会骑马,而且,都是不带鞍子的马。此时,他爬了好几下,也没有爬上去。最后,终于勾着腿了上去。身子伏在马背上,听着反响,好像等着马大声说话,把他骂得再跳下去。马还是老实的,就是说,根本无所谓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凤友胆子大了,用腿夹它,用鞋尖踢它,用拳头打它的肚子,让它快点走。它还是不动。最后才明白,是没有把缰绳解开。凤友狠狠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解了好半天,才算把绳子解开了。他觉得鄂伦春人的系扣方法h跟本地人大相异趣,心里更打怵了。那马,在洞前附近随意地走了几十步,好像成心要把凤友吓傻。等凤友浑身汗湿,魂不附体时,它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