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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了男子到屏风后的茶室坐下,照样是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夏芍捧着茶盏,却不说破男子的身份,只像对待寻常客户那般问道:“这位先生,来此想求什么?”
龚沐云温和一笑,“夏小姐不妨看看,在下想求什么。”
“看出来的,未必是阁下想求的。有的时候想求的,未必是适合自己的。”夏芍故意把话说得高深。内心却在腹诽:最近常听见这句话呢!每个来见她的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会拿这话来试探她。一开始,她还认真地给看看,后来实在是懒得开口了,于是便想了这么句,但凡有人问她,便这么答——爱信就信,不信拉倒!
现在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前世的时候,都觉得玄学大师一个个说话都那么高深——都是被逼的!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此人应该就是安亲会新任当家。之前陈满贯有说这位当家人会在东市堂口落成之时,亲自前来观礼。但他此时找上自己,夏芍便怀疑应是跟玄门有关。安亲会与三合会的争斗,让他需要师父的帮忙。而自己这些日子在东市上层圈子名声大震,以安亲会的能量,许已经怀疑她,并查到了师父的下落。
这人今天来,很有可能是希望见师父一面。但……这得看师父的意思。
“这话倒是有道理。”龚沐云含笑点头,似很赞同夏芍方才的话。他轻轻品一口茶,眉目舒展,如画般精致,又不紧不慢问,“夏小姐可信天命?”
“看样子,阁下倒是不太信。”夏芍还是不正面回答,这人是专程来聊天的么?他倒是沉得住气。
夏芍端起茶盏,垂眸喝茶——就陪他打打太极,看谁忍到最后。
她低着头,那微微翘起的意味不明的唇角却落入对面男子眼底,他轻轻挑眉,眸中滑过兴味。
她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来此的目的?
呵,有趣。
龚沐云低低一笑,温润道:“无关信与不信,只是有些不太舒服。人活一世,命若早由天定,何必一生奔波为那早已定下的局?我宁愿相信命运由我。”他抬起眼来望向夏芍,“不如,夏小姐帮我看看,我倒想知道,天命为我这一生定下了什么。”
“很抱歉,我不推演八字命理。”夏芍放下茶盏,垂着眼,“命可看不可断,否则业障太大。阁下应该听闻民间有一句俗语:一命二运三风水。命即是命理,乃是八字先天带来的,主一生起伏。但这并非一张图纸,不是每个人的一生都要按着这张图纸走,不能有一分偏离。每个人一生总有那么三两回大劫,有的人能过去,有的人就过不去,这跟自己的选择与这一世所积的善恶有关。我不主张推演命理,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在命运的三岔路口选择的权力,而一旦推演了出来,就等于定了人家的命。这就绝了别人选择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会遭天谴的。民间有句说法,命越算越薄,就是这个道理。”
夏芍笑容闲适,淡淡勾起唇角,“非遇大事,不可胡乱算命。让自己的人生保持一份神秘,不是也挺好?”
龚沐云倒是笑了,轻轻摇头,“我还是头一回见玄学一脉的人,劝别人莫要算命。如此一来,夏小姐岂不是少了许多生意?”
他看起来当真是来聊天的。夏芍在心中考虑,这一天的生意是不是做亏本了?要不要考虑跟这男人收点聊天费?
她边想边摇头,“阁下以为给人推演命理不必耗费心神?那过程又耗费心神,还惹业障。倒不如只给人看看风水、卜问吉凶,业障沾得少,钱一点也不少收。我看阁下也是精明人,换了你,你会选哪样?”
龚沐云微微一愣,眸中忽而带起一抹奇异的光彩,低声笑了起来。
夏芍却看了他一眼,“我虽然一般情况下不给人推演命理,但我看得出,阁下今天有灾厄和破财之兆。”
这突来的话让龚沐云抬起眼来,但他神色丝毫未变,反倒是散漫不经里生出些好奇,“哦?怎么说?”
“阁下今天来这里,带了个尾巴。”夏芍边说边以天眼扫了龚沐云一眼,然后轻轻虚指了一下他右侧斜后方的方向。那里被屏风挡着,她不担心外面的人发现她指出了他的所在,那人在对面楼的最上一层,是个狙击手。
龚沐云却看向她的手指,瞳眸微微一缩。暗杀对他来说,家常便饭。令他惊奇的是,她居然知道对方的位置。
这是她……看出来的?
只是一眼,龚沐云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神色平淡,处之泰然,竟然继续问:“那破财又如何说?”
夏芍深深看龚沐云一眼,这男人的气度真是甩那些请她看风水的集团老板何止一条街。外面藏了个等着要他命的人,他还有心情在这里关心“破财”一说。
尽管夏芍对此有些激赏,笑容也称得上甜美,但她眼底却绝对没有笑意,甚至态度也算不上好,“你要是再不走,任由那人在我店里开枪,打坏了我的古玩,你就得按市价赔我钱。这就叫破财!”
少女瞪着他,甜美的笑容里却是杀气凛凛。
龚沐云足足愣了半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越笑声音越大,神情愉悦,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好,好,我这就走。”
他不慌不忙便要站起身来,夏芍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等等!不要命了?”
龚沐云一愣,目光落在手腕处,夏芍却没看他,而是将视线看向对面大楼的位置。店里的门开着,从门口看进来,正好能看见屏风。虽然中间有几架博古架隔着,但透过来还是能看见一些。
假如她是狙击手,在龚沐云站起身来的一刻,很有可能开枪。
刚才在天眼里,夏芍没看见狙击手开枪,只看见龚沐云从店里走出去,然后狙击手便倒在了血泊里。
狙击手是怎么死的,天眼的画面里没有出现。夏芍知道,但凡跟自己有关的事,天眼里都不会出现,但天眼画面里没出现狙击手是怎么死的,不代表一定有她出手,也可能是龚沐云有安排人在附近,杀手是被安亲会的人干掉的。
但,夏芍不打算冒这个险。龚沐云若是在店里出了事,会很麻烦,而且店里如果遭了枪击,对店的声誉和生意绝对有影响。
夏芍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她决定帮忙。
她目测了目前所处位置和对面大楼之间的距离,隔了一条街,约莫五十米远。把人制住虽然会耗费点心神,但是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我帮你把人制住,你趁机离开。”夏芍盘膝坐下来,她看也没看龚沐云,接着便一番动作。
在龚沐云眼里,只见她似乎对着空中吸了一口气,然后吹在手心,右手剑指,在左手心上快速画了道什么东西,然后忽然一喝,握拳!之后抬头对他道:“我已经把他缚住了,现在他动不了,你离开之后,百步之内不可伤他。过了百步,我就不管了。”
龚沐云看了眼她握拳的手,唇边依旧噙着温和的笑意,也不多问,不慌不忙起身,绕出屏风之时,却是回头问道:“我还可以再来找夏小姐么?”
“可以。不过,我的服务项目要改。聊天收费!带了尾巴来,收费加倍。”
“你……财迷。”龚沐云摇头一笑,眸底却有奇异的光华,随即转身走了。
他走之后,夏芍约莫着他即将走出百步,这才把手中的指诀放开,放了那杀手自由。她让龚沐云百步之内不许伤人,是因为她要预防那杀手在被自己束缚住的时候,被安亲会的人解决掉。这样的话,一条性命的业障多多少少要算在她头上。她不想枉沾杀业,而龚沐云走出百步之后,已不在福瑞祥的范围内,那时候他们再动手,一来波及不到店里,二来她已放开了那杀手,他们就算动手也只是他们自己的恩怨了。
收回天眼,夏芍不想去看那杀手的倒在血泊中的结局,虽说明知有一条性命在自己知情的情况下结束,这种感觉很难言说。但那人既是杀手,身上背着的人命也必然不少,只能说,因果循环往报。
陈满贯见龚沐云走了,明显舒了一口气,走过来小心问道:“夏小姐,那人是谁啊?”
“安亲会的当家。”
“安、安亲会的……当家?!”陈满贯吓了一跳,险些咬到舌头。他、他今天竟然在夏小姐不在店里的时候,招待了这尊大神?
安亲会的当家,那可是在北方黑道跺跺脚,地面都要颤一颤的地下皇帝!他也来找夏小姐?
陈满贯震惊看向夏芍,越发觉得自己的老板太不得了了,这小小年纪的,居然就入了安亲会当家人的眼。这以后的前途,还能了得?陈满贯知道,这一切应该都取决于她在风水玄学上的造诣,自己何其有幸,能在落魄的时候,得她伸了一把手。
“今天的事要保密,对谁都别说。”夏芍吩咐道,见陈满贯呐呐点了头,她才起身道,“我回家了。”
夏芍打算回家的路上,给师兄打个电话。然而,她人还没走出店里,吴玉禾便来了。
他一进店里,便笑呵呵道:“哟,夏小姐还没走呢?呵呵,我是来请陈老哥出去喝酒的。”
“喝酒?”陈满贯立刻摆手婉拒,“吴老板客气了,你知道我现在喝酒比以前少多了。你嫂子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我答应她不晚归的。”
“陈老哥现在跟嫂子倒是挺恩爱啊,哈哈!”吴玉禾哈哈大笑,“男人有事业,在外面喝酒应酬是常事。嫂子那么贤惠,哪能不理解老哥?老哥就别推脱了。”
“哎,这真不行……”陈满贯连忙摆手。
两人你请我推之间,夏芍却是微微挑眉,目光在吴玉禾脸上一顿。
吴玉禾此刻眼神昏沉,奸门两耳发暗,天苍发青,这是主破财和牢狱的征兆!而且就在月内!
这时,吴玉禾已经作势不快,道:“陈老哥,我这三番四次请你,你都推脱不去,也太不给我老吴面子了吧?而且,今天青市那边石化公司的老板过来,他可是老藏友了,我这特意带你过去见见,对生意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