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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离(出书版) 作者:十四夜-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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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娆听到那消息时正陪子昊品茶,意外见得子昊抬眸远视,微似神往,然后,含笑轻轻赞了一声:“好气魄。”

  当得东帝亲口一赞,今世除少原君皇非外,唯此三公子一人。

  或许便是这长街之战,令得子昊完全下定决心,传令商容截杀太子御,操纵楚国大典,真正插手穆国政局。而子娆亦十分清楚,那一战即便皇非并不在场,夜玄殇也不会给赫连侯府留下任何情面。想他那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如今再听这答话只觉奇怪,子娆提起手中酒瓶,端详了一会儿,问道:“该做的事就那么重要,你一定要去做?”

  阳光之下,夜玄殇唇边绽开一缕微笑,滋味莫测:“倒也未必,只是该做的事情不做,那可能便永远没有机会做想做的事。”

  子娆喝一口酒:“那你又想做什么?”

  夜玄殇懒懒道:“唔……想做的事情是做不完的,这世上一切存在的,值得做的事我都会想去尝试一下,说起来那就太多了。”他突然睁开眼睛,返身对她笑道:“就像你,子娆,我遇到你,喜欢你,我就会陪你做一些事情,喝酒打架都无所谓,这样不是很好?我想做的事情未必就不该做,我该做的事未必就不想做。”

  子娆不料他这样回答,诧异扭头。夜玄殇却一笑重新闭上眼睛,继续享受那极暖极明亮的阳光,和身边美人如水如幻的幽香,悠然而道:“想做之事,该做之事,只要做就放手去做,这样再简单不过。”

  子娆静默片刻,低声道:“放手去做……如果对于一个人来说,在做的事情要用生命去完成,那这一定是他很想做的事吧。”

  夜玄殇脸上朗朗展开个笑容:“那很好啊,倘若此生能遇上一件值得用生命去完成的事情,换成是我,我会觉得很幸运,也必定会放手去做。”

  子娆眸光一凝,微澜轻波。放手去做吗?不希望束缚,不存在羁绊,不必去担忧,亦不需要太多的牵挂。如此男儿,如此一世,不负天下,亦不负此心。

  弹指一生十年百年,若有那么一件事,若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你用生命去完成,值得你用心血去守护,那的确,便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吧!

  悲欢苦痛、忧喜哀愁,无论是什么,只问自己的心,值不值得?

  一心在此,而此身无畏。

  人生执念,无非如此。

  人生之幸,无非如此。

  子娆突然轻轻地笑了,淡淡明净浅影,悄然漫开在了幽澈的眸心,如天宇无际的阳光,平静、纯粹、悠远、无垠……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夜玄殇顺势又躺在了树枝上,一晃一晃,花落下,仿佛有阳光的味道,风吹过,自在而逍遥。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旷宇远山,流云清风,手中有楚都最好的美酒,身边有愿意陪伴的朋友,人生幸事此亦其一,怎不值得痛饮一场,为之一醉方休?

  远处风吹林涛,澎湃如潮,幽谷鸟鸣,深涧猿啸,天地间却如此清静安宁。直到金乌西坠后,月上东山时,最后一瓶酒喝得尽了,子娆睁开眼睛,一天明月如玉,清辉满山。

  终于一掠而起,她站在飘飘摇摇的树梢之上,对着似已经醉倒月下的人,轻声笑道:“喂,我走了。”

  夜玄殇眼也未睁,就那么躺着摆了摆手,月华下的微笑,俊美如斯。


  第59章 第二十七章


  子娆回到山庄,朗月在宇,风落竹林,一天一地,都是淡淡月华淡淡光,有他的地方,总是这样安静,而清宁。

  信步走上回廊,一转一折,不过数步,前面便是那竹影掩映的四进精舍。不远处迷雾氤氲,轻云出岫,幽幽带来竹枝的清香。当初一得知歧师隐匿楚国,她便派人寻了这处山庄,悉心整理,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依着他的心思布置,想他必然喜欢,或者便能安心多住些时日。

  他终是来了,识破她的小小伎俩,却不眠不休赶了千里之路,只为见得她平安。微微细雨里,青竹碧檐下,见着了他的笑容,听着了他的声音,那一刻,心里无限欢喜,只觉他说什么都是好的,若真天长地久困在这里,也是好的。

  他要做的事,总是好的吧……

  子娆唇边轻轻绽开一缕微笑,幽幽飘落一叹,随意驻足廊前,她没有再往前走去,只是站在这里,悄然仰首,静看月夜空灵如烟。

  屋里依稀有清脆的笑声传出,偶尔能听到他低低的话语。就这样咫尺相隔,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清静若雪中落梅,温冷若风中碧竹,那样熟悉而安心的气息,那样……温暖的气息,却不知为何,竟不敢掀那一道珠帘,见那一个人。

  那日气头上的话,终是说得过了,当时他一眼看来,威怒并重,亦是恼了她吧?

  宫变夺权后的东帝,立威于内外,肃政于天下,一夜间整饬三十六司官署,迭清帝都。七年不问朝政,却只用了十日时间,长明宫一令既出,朝野肃声,至今无人敢犯天威。

  重华宫旧事,王太后凤妧,颁下禁令绝口不言,只因他心头禁忌,二十年剧毒隐祸,亦是不该提说的辛秘。

  妄言者戮,泄密者不赦。

  普天之下若还有人敢逆他龙鳞,怕也只剩了一人。

  九天黄泉,唯此一人。

  离司端着药盏转过拐角,一眼便见九公主站在廊前月下,淡淡幽华满身,衬那青丝如水,眉目如梦,深深浅浅,浓浓淡淡,似漫月色飘零,若凝晚霜幽浓,只叫人心头覆了柔情百转,万般牵绕。

  停了脚步,屏了声息,离司一时不知该不该惊动她,她却在这一刻轻轻侧眸,转身看来。

  “公主……”

  碧竹微光下,子娆安静看了她一会儿,便淡声问道:“谁在里面?”

  离司回道:“是含夕公主,傍晚过来找主人请教阵法,耽搁到现在。”

  子娆目光微微一挑,方要说话,身侧垂帘叮咚数响,一个小小白影窜上肩头,接着跳落她怀里,侧头蹭了又蹭,却是雪战几日没见子娆,扑上来寻她撒娇。

  子娆抚摸雪战,往屋内看去一眼,引袖伸手。离司只道她会像往常一样亲自端了药进去,却见那晶莹指尖轻轻触过玉盏,月影清光,伴着广袖静然飘落,她淡淡道一句:“去吧。”径自举步前行,修衣流风,徐徐飘曳夜色,很快便消失在竹影婆娑的深处。

  雪战自身边突然跳了出去,含夕吃了一惊,奇怪地回头。对面子昊斜倚软榻,身上云衣若雪,灯下清容若雪,在那小兽挣开含夕手臂的瞬间他轻轻抬眸,目光落向重叠光帘影外。

  轻盈的脚步一路入内,他眼底温润淡笑隐约消沉于灯火深处,待一抹碧色入目,抬手按上胸口,便低低呛出几声轻咳。稍一瞬目,子昊接了离司跪奉上来的药,却不似往日一气饮尽,只是拿在手中慢慢地啜饮。玉盏玲珑,药汁浓郁的苦涩依稀混有一丝清媚的幽柔,如午夜轻潮回涌,悄然漫卷了渊海底处最深的波澜。

  往后几日子娆始终未踏入过这方静舍,甚至常常不在山庄,出去从不交代去哪儿,回来总是带几分酒意,笑语慵媚,风流艳色绝尘,只令庄中部属不敢逼视。宫中臣属一向见惯九公主肆意风姿,更见多众人或敬或畏、或羡或惧的反应,倒是不以为意,唯有离司除外。

  离司自琅轩宫始便随侍子娆,自然多些亲厚,如今医术又精,最近不时发现她身上带些微伤,似是与人动手所致。以公主的武功修为,这是遇上什么人,动得什么手,打得什么架,竟然频频受伤,纵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伤,却叫人不免蹊跷担心。

  面对离司的疑问,子娆只若无其事地笑,笑里隐隐透出畅快滋味,而后照旧我行我素。终有一日离司急了,赶在后面说了句:“公主不告诉我,我……我可请主人来问了。”

  子娆曳袖停步,睇她一眼,这丫头自从跟了子昊,这份心性倒是越发地像,什么事认定了便执意下去,不达目的誓不休。却挑眸一笑,转身继续前行:“你去试试看?”

  离司迎着那目光顿了顿脚步,跟进了药舍,软声又道:“公主……”

  明月斜洒,一室药香浮萦,子娆随口问道:“今天有人来过?”

  离司顺着那明晃晃的月光抬眼,不答。

  碧玺串珠在凝玉般的纤腕上流过幽净水痕,清艳指尖划破月色,子娆沾一缕药汁入唇浅尝,继续问道:“是且兰吗?皇非那边可有异动?”

  离司抿唇,仍不说话。

  子娆觉出异样,转头,见离司想看她又不敢看,只盯紧她手腕一丝细小的擦伤,平日里温婉的眼底,有着一点忐忑的坚持。丹凤修眸忍不住悠悠一细,透出几分清光潋丽:“离司?”

  被她这般看着,离司唇抿得更紧,稍后,低了眼睛不敢抬头,再一会儿,终撑不住了:“公主你不说,我怎么和主人交代啊……”

  子娆眸光一漾,霎时清辉浮漫。离司眉尖凝愁,主人是不问,可这么多年跟在身旁,她岂连主人心思都不知?每日总有意无意说一说与公主有关的事,主人也总是静静听着,偶尔会有一丝淡淡微笑自眼底流露,有些欣悦,亦有些纵容的滋味。主人是愿意听到这些的吧,就像公主自己,每晚赶回山庄处理各种事情,每日来问着用了什么药,入夜后定要到静舍看一看,甚至在竹廊中坐一会儿,直到那安息香的味道轻轻弥漫了月色,才悄然起身,漫步而去。

  那样的一夜总是十分安宁,就连月光亦温柔,幽静流照榻前,沉睡中冷清的眉目便似有了轻柔的痕迹,若微雪飘萦了暗香,梅落如梦。

  月淡星隐,光阴静逝,一朝一夕数日过去,他未曾踏出房门,她也未迈进一步,两厢似是僵着,偏又令人感觉无比完美,仿佛天地里自成一个安静世界,没有什么该介入其中,亦没有什么能够打扰。

  就这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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