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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刹时青绿的脸色让他看了从心里爽起来。虽然他没有反驳,也尽量忍着不泄露出任何表情,但是他还是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痛苦。
他是个学心理的,这个男人显然忘了,才会敢这么直白的瞪着他,尖尖的下颔绷得紧紧的,告诉他他已经被他惹到爆怒了。
他那时候认定自己是走不出那扇门了,他旁边的男人将手探进西装领口,就等着那个坐在皮椅中沉默男人的一个眼神。
他在想主啊他还没有留下遗书给Anny,还没有机会看看自已的孩子……还没有……跟安羽甄说,他食言了……
可是他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到。一片沉寂过后那个男人沙哑的开了口:「你可以出去了。」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躲过人生大劫的他可不会傻到又一次自寻死路。
他识相的拉开门离开了。然而两天之后,当他出酒店看见他亲自开着车来接他的时候,他便知道了他的决定。
张靖辰在公司下了车,把那辆全新的车交给他,跟他说:「如果他有什么意外的话,你也不用回美国了。」
「我知道。」
张靖辰说的很委婉,但是意思再清楚不过。既然是他要求带他出门的,他就得负责将他完完整整的头发也不缺根的再带回来。不过他对他不够放心。不,确切的说是对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不够放心。这就是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将视线转叫来,气恼的发现那只不搭理他的狗正和安羽甄玩得开心。
「它看上去很喜欢你……」
「可能……我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吧!」
「嗯……」嗯?什么意思……「我也是很有爱心的!」
「可是你看起来太高大了……」
「那不是我的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对了,羽甄,你以前……是在育幼院工作的吧?」
「啊?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你这么有爱心。」当然是问的张靖辰。
「嗯,不过是照顾小孩子,不是小动物。」安羽甄抱着狗狗柔软的皮毛,下意识的想起来在Korean Baby生活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虽然贫穷拮据,但却是邢么开心自在,无忧无虑。
有没有考虑……腿好了之后再回去工作?」不知何时这个男人已经蹲在了自己身前,说出的话仿佛在他的心里扔下一颗炸弹,让他浑身都剧痛起来。
「不……我的腿好不了了,Steven。」
「那是因为,你忘了一个人。」
「什么……Steven,我不想听。」
「你忘了很重要的人……」
「不……」
「安澄志。」
「别说了!」他想要闭起眼睛和耳朵,不看也不听。可是这个男人蹲跪在他的轮椅前,用两只手抓着他的手,强按在轮椅的扶手上。
「羽甄……安羽甄你听我说……」
「我不……」
「我们不说安澄志,你就听我讲个故事好不好。」眼前的男人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他狠不下心来拒绝。
「羽甄,我是基督徒。」他松开了他的手,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圣经上说,神看上了亚伯祭赠的牛羊。受到冷落的该隐,因而嫉恨,杀死了自己的兄弟。神为了庇护该隐而在他的额头作了记号。该隐因为这个标记得以躲过死亡的威胁,却一辈子也无法逃脱犯下的罪过。」
「……」他不知道Steven想讲什么。
「虽然是这样,但是该隐并不后悔,因为他没有做错。」Steven面向他,灰蓝色的眼睛仿佛能直视他心灵一般的注视着他,「他虽然爱自己的哥哥,可是他更爱神啊!」
「同样的,亚伯也没有后悔,因为就算死亡,承受弟弟的背叛和杀戮,也无法改变他爱神的决心。神也没有后悔,神虽然惩罚了该隐,却也已经用自己可以承担的底线宽恕了他。」
「Stevn……你想说什么……」
「神说,你只管爱我,只管信我,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理会。因为我有我的理由不告诉你。」
「……」
「因为,我是一定会爱你的。」
「……」
「你是亚伯,还是该隐,还是……」
「我……我不是……都不是……」
「你不愿意再站起来……到底是为了惩罚自己……还是为了惩罚张靖辰,还是惩罚安澄志……」
「Steven……我不是……我没有……」别再逼他了,他真的不知道啊……
「羽甄,我是在帮你,你相信我。」他用手抓着他的两只手,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对错,只要是自己心甘情愿。」
「所以你不需要背负什么罪恶……」
「Steven……你说的没错……」他的病人将冰冷的手从他的手掌下抽出来,十指交握,紧紧的扭在一起,紧得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我……我一直对自己说,我是为了靖辰才变成不能走路的废物……我为了他才失去了双腿……」
「如果……」他看见晶亮的水滴从那低垂的发丝间滴落了下来,竟然有一种要伸手去接住不要看它落在地上捧得粉碎的冲动,「Steven,如果……我的腿好了,和以前一样……和我认识他之前一样……」
「那……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我没有为他失去过什么……那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算是什么……我们之间有过的是是非非,又算是什么……「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他身边……」
他不是没想过重新站起来,他知道张靖辰是多么希望看到他从轮椅上站起来。可是他害怕,他每次快要抓住那种感觉的时候就放弃了。他害怕当一切恢复了原状,他和他,是否还有在一起的理由……
「不是这样的。」这是个心思纤细而敏感的小东西,脆弱而又坚强得让人心疼,「你不需要任何理由。他留你在身边……并不是因为你为他变成残废,是因为……是因为……」
「什么……」
「是因为……他爱你!」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莫名其妙的不愿承认的事实。
「不是的,靖辰他……他不爱我……」这是他经历过这么多之后,挣扎了多久才逼自己承认并且顺从的事实。他已经告诉过自己认命,但是说出来仍然会心痛到绝望的境地,
「Steven,你不明白……他不爱我……他在乎的只有他的家族和他的弟弟。」
两年前,靖辰的姐姐告诉他的时候,他也如面前的他一般,觉得可笑而无法置信……但是他用自己满身的伤痕证明了张冰蓝当年的言语。张靖辰与李显萸之间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谁又能知道那不是因为源于早已溶于血脉深处的爱……他们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液,那是他永远也无法越过的障碍。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在这场复杂的关系中,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应该拥有什么样的地位。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强求自己命里以外的东西,那是他注定不可能得到的。
「我……没见过他弟弟。但是你应该知道,你在张靖辰的心里是特别的。」这一点是毋庸质疑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明知得不到他的爱还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也给……也给那该死的张靖辰一个机会。」男人捉着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放过以前的自己吧!」
「我……」
「哥哥……」稚嫩的男孩子的声音怯怯的插进来,「哥哥,那边的大哥哥让我给你这个。」
两个人这才发现刚刚他们太过专注以致于这个很小的男孩站在身边也没发觉。
「这是什么?」Steven当然没忘记早先对张靖辰做出的承诺,想要先一步接过来检查,可是这个可爱的男孩却很固执——
「那个哥哥说,一定要交给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哥哥。」不然的话他就得不到想要的飞机了。
「那给我吧!谢谢你喔~」接过了信封,看见男孩子像完成了重大的任务一样快活而神气的蹦蹦跳跳的走远了,安羽甄这才低下头看手上的东西。
这是张很普通的白纸,整整齐齐的折成四折。
他打开它,纸的中间写了一行小字——那是他曾经最熟悉的人,曾经最熟悉的笔迹——哥,我想你。
第二十四章
「都给我滚出去!」
看着如获大赦的男人一个个在惶恐中仍然保持着恭敬和镇定,退出去的脚步却比平时加快了些许,禁一声也不敢吭的悄悄挺了挺腰板,规规矩矩的站得笔直。
「光天化日之下都能把人跟丢,全是饭桶!」张靖辰这次的怒火发得歇斯底里。也难怪,派出去的十几个人全是手下的精英,竟然在开阔又少人的地方把保护的目标弄丢了,说出去人家都不信。
可是这是真的,就那么一刻的时间,人就没了。
张靖辰气得要发疯,谨谨慎慎几个月,就这么一次放松,就出错了。要是她的话也会想要扇自己几巴掌吧!阴郁的气氛被一阵铃声打破了,张靖辰几乎是手忙脚乱的一把抢过话筒,「找到没有!?」
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禁只看见他的眉越皱越紧,说出的话也带着咬牙切齿的语调。
「继续找,没找着别回来。」
电话被用力的甩上了,禁冒着成为炮灰的结果忍不住开口道:「少爷,您先别急。如果有人掳了他们会主动跟我们联系的。」
张靖辰也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保持冷静,但是很可惜他做不到。他简直不敢去想他被他的对家抓去了,他害怕的是他不知道他们想怎么样。
「如果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在勒索我呢!如果他们只是……他们只想……」
只是想打击他……根本就不在乎安羽甄是死是活……他不敢说出来,怕话一出口自己先要发疯。
禁咬着牙闭上了嘴,张靖辰担心的没错。她现在只希望对方是个不怎么精明的对手……可是如果是不怎么精明的对手,又怎么会在众人眼皮底下把人带走?
阴沉的房间,电话铃显得尤其刺耳——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找到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