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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陲战事僵持不休,家中凡有从戎男丁的人家,这本该喜气洋洋的年节也蒙上了一层忧惧的阴影。
屋檐下;绘着五福连云的红灯笼已经挂了起来;烛火随夜风吹拂摇摇曳曳地晃动着;明灭闪烁。
如今,史清婉身边昔日的四大丫鬟已经尽数有了好归宿。绣蕊与连庆有红楼这个纽带连接起来,两人相处了一年多,互生情愫,上无高堂,因此便由史清婉做了主儿,赶在中秋前面成了亲。绣芙便许了那望山庄子上的姜德成,姜德成爱慕绣芙惠质温柔,绣芙喜悦姜德成敦厚老实,性情相投倒也和谐。绣蓉算是心愿得偿,嫁了冯久,与绣茗成了妯娌,如今便和绣茗一般做了管家娘子。
将明日祭灶的事情吩咐清楚,洗漱过后,史清婉便让绣蓉绣茗并众丫鬟散了出去,披了件绣花素绒袄子,倚在床头执着一卷《玉台》翻着
床榻里面,穿着一袭红彤彤对襟盘扣褂子的小团子自顾自翻滚着,怀中抱着一只五彩结络绣球,玩得起兴呢。似乎是觉得没意思了,丢开那只精致的绣球,他眼儿弯弯地一下子扑在史清婉的腰上,眨巴着一双水灵灵黑黝黝的大眼睛朝史清婉乐呵呵地笑着,小米牙露了出来,一派可爱天真。
被他打断了思绪,何况这小家伙也不算轻了,压在肚腹上还真是够呛。将手中折了角的书卷搁在一旁,史清婉有些吃力地将小丛箴抱起来,点了点他的鼻尖,压下心中惆怅惘然,她促狭地隔着几层柔软衣料点了点他的小肚子:“瞧瞧你这么多肉肉,快吃成小猪啦!”
虽说不大能理解这些字眼的含义,不过小丛箴对旁人的情绪却敏感得很,明白母亲在取笑他,他小嘴一瘪,眼底含着两泡泪,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看得史清婉会心一乐。
“凉——”见自己的卖萌攻势无效,小丛箴脸颊鼓成了包子,引得史清婉情不自禁伸手去戳了戳;他含含糊糊地咬着舌头,喊了一声。
史清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灯影之中,神情柔和,桃花美眸微微弯着,眼底温情满满几乎融成一潭春水:“真是小笨蛋!教了这么多遍,怎么喊人还是不清不楚的?”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了,小丛箴一喊娘便咬舌头的习惯,史清婉纠正了无数遍都没扳过来,索性也就不去管他,只待年龄大些自然就好了。
小丛箴很是愤愤,小米牙一口咬住史清婉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指,抱住她的一双纤细素手,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史清婉由着他去了,空出的手将方才搁下的书重新拾起来,翻了几页后,再看去,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呼呼眯着眼睡着了。
一夜西风,满庭淡雪落无声。
第二日,小丛箴尚且睡得憨沉,史清婉便已早早起身来准备祭灶仪式。昨夜雪下得不大,等日头出来时便已经化尽了,倒也并不妨碍做事儿。外间风紧,她披着条织锦皮毛斗篷,套了秋板貂鼠昭君套,站在廊下,看着粗使仆妇们小心翼翼地将库房内收拾妥当的祭器等等搬出来,如此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却见外面守门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停下。
“奶奶,奶奶,吉祥巷二姑太太派人来了!”
怎么这当口又出了什么事儿不成?史清婉眉头紧蹙,正想开口问问清楚,便听得外头闹哄哄的,还不时间杂着几声哭泣,她心中更是不舒服起来。
“二奶奶!二奶奶!您去看看咱们奶奶吧——奶奶她、她生产了啊!”
之间周瑞家的满脸脂粉都被泪水冲开来,一道一道红红白白煞是精彩,她哭丧着脸,不顾身旁几个丫头的阻拦,一个劲儿地冲到廊下,直接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二奶奶慈悲,便去看看咱们奶奶吧!您若是不去,咱们奶奶只怕就要被作践得没命啦!”
作践?生产?等等——王悦宁这一胎不是才八个月么?史清婉一惊,连忙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且说清楚!谁敢作践你家奶奶了?嗯?”
周瑞家的抬起脸来,口齿清晰地应答道:“禀二奶奶,是我们爷,他……他在外头养了人,咱们奶奶好心去瞧瞧,却被二爷骂了一顿,谁想得却动了胎气,产婆说头胎艰难——二奶奶,您赶快些吧!二爷正带着那小贱人在产房外头待着呢!”
顾不得考虑这里面的事情,史清婉当机立断地将底下的事情三言两语吩咐清楚,将齐嬷嬷找来,让她看顾着家中诸事;另一边早有小丫鬟跑出去安排备车之事。
虽说史清婉对王悦宁那是敬而远之,然而她自能从周瑞家的眼神情态中看出事态紧急不是作伪,若是王悦宁真的在京城出了什么事儿,不管缘由如何,那远在金陵的王老太太都会迁怒旁人,王子腾夫妇便是首当其冲!何况,受了几十年的现代教育,即便因为修行之事而看淡许多东西,史清婉也做不到漠视两条人命……
飞速地赶至距离荣国府不远的吉祥巷,史清婉被周瑞家的领着左转右转,进了王悦宁所在的主院。一瞧见门内的情形,史清婉眸光骤然冷了下去,重重地哼了一声。
瞅见门外人影,贾政一下子推开怀中珠泪涟涟的娇媚女子,有些局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正想上前去打声招呼,却见史清婉看也不看他,径直往被帘子隔开的产房而去。
床榻上,王悦宁口中咬着白布,看不清是什么状况,唯有一点一点的呼痛之声溢出来。床边围着两个精瘦的妇人,满头大汗,应当是产婆之流,另外还有三个丫鬟,在旁边端水递帕。
听见脚步声,立在黄杨木镂花桌子旁拧帕子的丫鬟抬起眼来,瞧见来人是谁,眼底划过一丝欣喜,她攥着手中巾帕,便蹲身行礼:“见过二奶奶,二奶奶万福金安!”
史清婉认识这丫头,乃是当初王老太太身边的芝云,后来与周瑞家的一同赐给了王悦宁做陪嫁丫鬟的,便挥手让她起来。她几步走到床边,那两个丫鬟却是生脸,见芝云对着史清婉福身行礼,便也下意识地稍微让开点空间来。
靠近一点,史清婉看着床榻上王悦宁鬓发已经被汗湿透,粘在面颊额头上,往日那种趾高气扬、自视甚高的气焰神态全然不见,唇色苍白,然而面颊上却一片异常的酡红。她眼神涣散,对史清婉的到来竟是丝毫不觉。
瞧着她这幅模样,史清婉出手狠狠地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见她眼神稍稍清明了一点,又是一掌落下:“王悦宁,你就愿意被这么个狐媚之流压在底下?被她害了不说,死了再将家产丈夫留给她么?!”
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不是知己,而是敌人。史清婉与王悦宁算不上敌对关系,然而对王悦宁的脾气却也有七八分的把握,她功利心极重,最是不容旁人与自己争强,否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来得叫她难受。史清婉也拿灵识看了她现下的身体状况,虽说因为时间久耗已经精疲力竭,然而若是拿了灵药吊着,想必还能有些余力再撑上一会儿——
听见王悦宁喉间那一声嘶喊,史清婉转头便扬声唤过周瑞家的:“去,将我之前送给你们奶奶的那支百年老参取来,切了片给她咬着,再去做一碗鸡汤银丝面来,喂她吃几口!她要是心甘情愿把这丈夫家业全抛下让给别人,我也无法!”
周瑞家的愣了愣神,余光越过史清婉,瞧见王悦宁的神色,忙应一声,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察觉到王悦宁身上仿佛一下子被激发出来的生气,史清婉微微抿嘴一笑,小心地掀起帘子转身出去了。
“二嫂子请坐——”在里面,史清婉的声音故意放大,贾政又不是耳聋,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他是面红耳赤,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简直窘迫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讷讷地低着头迎上来唤了一声。旁边那个被他推开的女子哀怨地朝他抛了个媚眼,见他没有动作,眼神如刀地落在史清婉身上。
史清婉好整以暇地坐下来,端起丫鬟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远山眉轻蹙,又搁了下来。旁边跟着来的华锦忙将销金点翠手炉奉上,她慢条斯理地将手拢好,嘴角噙着笑,神态温和而平静,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二姑爷何必这么客气呢,不如咱们等——哎呦,不用等了!”她站起身来,态度恭敬而热情地迎了上去:“您来了!”
贾政正心中疑惑着,瞧见史清婉的作用,扭头一看,眼神慌乱起来。
只见贾代善面无表情地在贾赦的搀扶下跨过门槛,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他已经几乎瘦脱得完全看不出史清婉初次见到他时的神采奕奕,走路却还算稳健。虽然有了心心念念的孙子,然而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将他所有的精气神儿全部耗尽,剩下的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原来史清婉在出门之前,便已经吩咐程峰往荣国府去通报一声,请老国公往吉祥巷走一趟。
“贾伯父,您来了!您坐——”史清婉对着贾代善福身行礼,朝贾赦微微颔首,便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将前因后果仔细叙述了一遍,叹了口气:“这毕竟还是二姑爷的家事儿,只是二姑奶奶这般凶险,我放心不下,是以才过来插了手!说起来,二姑爷这事儿做得未免不地道!二姑奶奶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您便是再心疼这位姑娘,也不该在这当口来惹她心里不舒畅呀——”
对着父亲冰冷的目光,贾政梗着脖子辩解道:“我原也不想这般,只是王氏嫉妒心太重,竟然不顾自己的身子,带着一堆人便去找依若麻烦;幸亏今日我在那儿,不然,她不知要对依若做些什么呢!”
捂着嘴轻轻笑着,史清婉摇摇头,带着些嘲讽:“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她看向坐在上首的贾代善:“贾伯父,您只看看,今儿躺在里面险些没命的,可不是这位娇滴滴的依若姑娘——”
贾代善目光在那个躲在贾政身后的粉色声音上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