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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祁低头看着扎入掌心的碎瓷片,没有急着把它j□j,反而轻轻一笑,“皇叔如此不愿看见宫里的人事,我还总来惹您烦心,倒是委屈您了。”
“知道就好。”顾知像是完全没看见他手上的伤似的,反而又倒了杯茶,边喝边优哉游哉地说,“所以那套茶具最好给我选套贵点的,也算是今日你们一来,我这茅屋蓬荜生辉了不是?”
顾祁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手心,鲜血还在不停渗出来,只是速度不如开始快了,似乎血渍有点凝固了。
半晌,他忽然轻轻地问了句,“皇叔……可曾后悔当日做出的选择?”
顾知笑了笑,“你说的哪一个?毁了她全家,还是自残了这条腿?”
“……都有。”
顾祁问得艰难,顾知却答得异常轻松。
“我这辈子几乎都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那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您还会那么做么?”
“会。”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顾祁一怔,随即淡淡地笑起来,“那皇叔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伤害她呢?”
顾知也跟着他一同笑,眼眸里光彩熠熠,慢条斯理地问了句,“谁说我和你一样了?”
在顾祁询问的眼神里,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依旧会毁了她全家,做我该做的事,只是一切结束之后,我会陪她一起死。”
顾祁瞬间怔住。
顾知于是自顾自地笑起来,无奈地叹口气,“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来了,这辈子果然还是有一件后悔的事,那就是当初为什么没和她一起死了,也好过现在这样……”
行尸走肉地活着。
像是在赎罪,赎一辈子都没法洗脱的罪。
说完,他伸了伸懒腰,“累了,先去打个盹,一会儿你的太子妃把饭做好了,再进来叫我。”
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外室,走进了里面的屋子。
留下顾祁一个人坐在那里,眼里是雾色一样氤氲模糊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自己埋了好多伏笔,写了好多支线,目前一个都没结果,通通都埋在下面不见天日。
不着急,慢慢来╮(╯▽╰)╭致力于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颠覆你们的观念。
皇叔:……所以在你的设定里,老子的女人死了,脚也残了,你还能颠覆什么!!!颠覆个屁啊!
么么:我还可以让你和她一起死啊╮(╯▽╰)╭。
皇叔:……人间自是有毒妇_(:з」∠)_70
☆、第071章
顾知的厨房和他的房屋风格一样;简陋到死。
具体简陋到什么地步呢?整个屋子里除了一口大锅和一个灶头;什么都没有了。
楚颜找了半天才找到窗台上的一瓶粗盐,一边往锅里斟酌着倒多少比较好,一边暗暗诧异;好歹也是个王爷,和太子感情也好,好端端的不住在王府里;竟然跑出来过这等与世隔绝的苦行僧的生活。
着实古怪得紧。
因为调料奇缺;她只能煮个鱼汤饭;先把鱼放下锅去煮;然后捞上来,把最嫩且无刺的鱼肚部分剔下来;然后把米淘好;一起放进锅里煮。
楚颜这辈子倒是没怎么做过菜,但上辈子父母走得早,一切都靠自己,因此动手能力还算不错。
鱼汤饭……估计外面那两个自小锦衣玉食的皇族从来没吃过。
米下锅之后,楚颜也没急着回去,就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没动。
直到身后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在煮什么?”
她回过头去,看见顾祁站在狭窄的门口,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外面的日光。
她对他温柔地笑道,“鱼汤饭。”
锅里还冒着烟,雾气氤氲里,她的笑容有些模糊不清,却因此更显温柔。
顾祁心中微微一紧,缓缓走上前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却一个字也没说。
他的动作慎重得有些迟缓,好似怕她会一不小心化成青烟溜走。
楚颜直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六王爷跟他说了什么不成?
她垂下眸去,却恰好看见他往外汩汩冒血的手心,顿时一惊,捧住了他的右手,“殿下!”
顾祁迟疑着把手往回收,“不碍事。”
“怎么会不碍事?”楚颜吓得脸色都白了,那伤口如同婴孩张着的嘴,血肉外翻,还夹杂着些许碎裂的瓷片,边缘的血渍已经凝固,但中间的血肉还在不停渗血。
“我替您包扎!”她惊慌失措地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
顾祁的眼神有些怔忡,随即由着她拉他往外去了,没有再抗拒。
她的勇敢和冷静,他一直都知道。
她敢在宫里和刁蛮跋扈的清阳打架,也敢朝堂之上大胆地给他递点子,敢在误会他的时候不顾一切地跑到他面前指责他,也敢亲自操刀杀鱼。
不似寻常女子。
可是眼下,她的惊慌失措和心慌着急皆是因为他,脚步都失去了素来的从容。
出了厨房,楚颜扔下顾祁独自一人进屋找药,动作慌乱得从顾祁这个角度看去,她的手似乎都在微微发抖。
“在墙角的柜子里。”顾祁出声提醒。
楚颜急忙蹲□去,打开了那个陈旧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篮纱布和瓶瓶罐罐。
“哪一瓶?”她求助地回过头来,眼神里是一片茫然和焦急。
顾祁不知为何想笑,却还是忍住,“黄色那瓶。”
这些东西还是当初他怕皇叔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有个什么意外,所以亲自送来的。
没想到如今第一个派上用场的……竟然是他自己。
楚颜把不用的那些药瓶都给放回了柜子,只拎着装有金创药、纱布和剪刀的篮子走出了门。
顾祁站在院里的垂柳之下,而楚颜随意地把篮子搁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金创药的瓶塞拔掉,捧起顾祁的手,轻轻往上洒。
白色的粉末很快融化在血渍之中,浸染了伤口。
她感觉到那只手微微一颤,似乎是感受到了极大的痛楚,于是抬起头去看他。
可是那张容颜清隽平和,眼神安定,只是锁住她不放,好似全然不受伤口的影响。
楚颜一怔,觉得他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什么过于深沉复杂的东西,叫人几乎陷进去。
六王爷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他怎么会受伤?
楚颜茫然地低下头去,看着他的手,“我要把碎片给夹出来……您忍着。”
她从篮子里拿出了针,在日光下替他往外一片一片地挑出碎片。
顾祁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只是定定地低头看着她。
她的睫毛很长很长,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炙热的目光,所以微微有些颤动。
鼻尖小巧又挺拔,仿佛春日尖尖的嫩芽。
嘴唇红润可爱,色泽美好,却因为担心他的伤口而被一排整齐的贝齿咬住,微微失去血色。
顾祁不知道她这样小心翼翼地挑了多久,只知道他看她的时间似乎长到了地老天荒,而越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的模样就越是清晰地印入心底。
他娶了她,要了她,然后如今要开始伤害她。
皇叔说得对,他要打压赵家,要广纳后宫,要宠幸妃嫔,哪一个不会伤到她?
她常常坚强得比他更像个顶天立地的人,可归根结底,依旧是个脆弱又多愁善感的姑娘。
别的姑娘这个年纪谁不是被夫君宠着疼着?
只有她早早地进了宫,又嫁给了他,没有苦尽甘来不说,还要学会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难以承受的事情。
母亲死了,而她的夫君却正忙着选秀,把别的女人招入宫里……
她若是知道了,还能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他么?
顾祁的伤口流血不止,金创药洒了一遍又一遍,通通融化在了血水里。
楚颜眼睛一眨,泪水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巧滴在他手腕上,温热又潮湿,像是夏天的风。
顾祁问她,“傻孩子,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
“我看着……看着疼……”她哽咽着说,更多的泪珠倾盆而下。
顾祁如同被人打了一拳,正中心窝。
她对他越是好,他就越是痛苦。
可是痛苦之中又带着无可言喻的甜蜜,像是毒药一般令他窒息。
楚颜又一次把金创药洒了更多上去,这一次终于止了血。
她一默默掉眼泪,一边拿纱布替他把手掌包扎起来,最后竟然条件反射地打了个蝴蝶结……
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尴尬又委屈,巴掌大的小脸上依旧淌着眼泪。
“楚颜……楚颜……”他听见自己宛如叹息一般念着她的名字,然后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柔软的触觉像是三月的杏花。
她紧闭双眼,泪珠一颗一颗滚落,也染湿了他的唇,咸咸的滋味浸入口中。
顾祁却没有闭眼,看着日光照射下宛若宝石一般闪耀的泪珠,那些湿漉漉的泪渍遍布她的容颜,仿佛全部都蒙上了日光,熠熠生辉。
她在哭。
顾祁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珠,然后更加用力地抱着她,像是担心她会从此消失不见。
事实上,他怕的是在他牢牢锁住她的同时,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今日这个为他哭为他笑的楚颜终究会离他远去。
以墨河为背景,翠绿的香茵犹自泛着露珠的光泽,日光温柔,垂柳轻拂。
低矮的篱笆前,顾祁拥着她,仿佛拥着珍宝一般,细细亲吻她。
偶有风过,带来鸿雁声声。
时光定格。
顾知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然站在屋子里,看着这样一幕美好的画卷,没有说话。
他站在屋里,没有日光,一片昏暗。
他们相拥在屋外,朝阳和煦,温暖宜人。
这一切都已经离他太远太远了。
******
最后——
鱼汤饭糊掉了。
顾知唇角轻扬地吃着糊掉的汤饭,一字一句地说,“今日太子妃亲手做给我的这‘坨’饭,实在是令我永生难忘。”
坨……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