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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福圆回道,“林公子也是在娘娘那边,他是苏夫人嫡亲的外甥,天天便是陪着夫人,夫人去哪便也跟着去哪。”
“你说林卿跟皇后在一起?”阮黎望心里一紧,猛地转了身就要往回走,走了两步却又是顿住,自己愣了下,摇头道,“他们总也是亲戚不是?”
孙福圆听得纳闷,也不敢随便接话,就只是跟着,阮黎望叹口气,无精打采地对孙福圆道,“别跟着朕了,去皇后那边看看,什么时候苏夫人他们走了,过来告诉朕一声就好。”
孙福圆领命走了,阮黎望也就只剩下自己,随便转悠了会儿,着实是没意思,找了处石凳坐下,无意识地从脚边捡起了支树枝,弯腰在地上的沙土上拨弄着,拨弄了会儿,大约是觉着好玩,可这姿势有点不太舒服,干脆就蹲下了身子,蹲在一边拿着树枝就着地上的沙土,画起了画来。
冯子余手边的药材少了几味,这一日正是去镇里抓药,回了院子本是要去把药收进了仓房,路过偏院却见角落里蹲了个人,身形极似当今的皇帝陛下阮黎望。可是按理说,堂堂天子断没有一个人蹲在墙角的道理,他心里有些迷惑,便也就下意识走近了过去,仔细看蹲在地上的人,一身银灰色软缎的长袍,同色纶巾整齐地束着发丝,手下正是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两只水鸟的样子,肖似一对儿鸳鸯。
这人的打扮不是下人,可是这院落中的男子,除却了下人,如今也只有皇上、林烨然与自己,林烨然那样的熟识,这些日子以来又是朝夕相处,莫说是个背影,即便暗处的轮廓也能一眼便认出,那眼前的这人,似乎只能是皇上了,这么想着,冯子余迟疑地开口喊道,“皇上?”
阮黎望正是画得专注,丝毫没有听见走近的脚步声,这会儿林烨然猛一出声,也是唬了一楞,他一回头,俩人面面相觑,都是生出几许尴尬,须臾,冯子余马上回了神,跪倒在地行礼。阮黎望本来是要起身,冯子余这样一跪,他还没起来,就又赶紧去扶,皇上蹲着,冯子余又怎敢站着,起身也只好就蹲着。阮黎望这会儿也不觉得累,反倒是蹲着的还挺舒服,看冯子余也蹲下,干脆也就不再动,俩人蹲了会儿。阮黎望忽然咧嘴一乐,指着沙子上的画问冯子余道,“冯卿,你看朕画得如何?”
冯子余一愣,却也赶紧赞道,“皇上作画真是不拘一格,如今以沙为纸,却也画得是栩栩如生。”
阮黎望听了高兴,又捡了根树枝递到冯子余手中,邀请道,“冯卿,来,你也画画。”
冯子余愣怔了半天才接过树枝,圣命难违,只好对着沙地发呆,想着画点什么,阮黎望在一边就接着涂涂抹抹,俩人默了会儿,阮黎望却忽然道,“冯卿啊,皇后跟林卿可是自幼就这般要好?”
☆、刺探敌情
冯子余的手腕一紧;才落在沙土上的树枝,无意识地便拉出了个长长的道子,愣怔间一时拿捏不好自己的态度,有些接不上阮黎望的问话;只紧张地用余光扫了眼蹲在一边的皇上。
阮黎望倒也不急;虽是句问话;言语中倒好像是自言自语的意味更多些;继续拿着树枝在沙地上划拉着;没等到冯子余的回话;自己就又接着说道;“朕以前跟朕的晴馨妹子;嗯;就是莫离公主也是很要好的,她虽然并非母后所生,在朕心里却也跟亲妹子一样的。只是,后来……嗯,那,林卿跟皇后也是如此吧?”
“正是。”冯子余听见阮黎望这样说,心中不由长吁一口气,便顺着说道,“娘娘的兄长跟微臣和林同知都是自幼便相识,说句僭越的话,微臣和林同知倒也算是见着娘娘长大的,从来也都是当娘娘是自家的妹子的,不过娘娘性子跟林同知更相似些,又是原本便是血亲,所以更是投脾气,也亲近些。”
阮黎望听了,长叹一声自己低语道,“的确是亲近啊。”说完这话,似乎也是自觉失言,赶紧巴拉过头去,做感兴趣状地冯子余问道,“冯卿这是准备画个什么?”
冯子余原本也只是路过,看见刚才的场景,纯是好奇皇上怎会一个人蹲在此处,无意识地问了一句,便被阮黎望拉住在这里,心里正是乱着,完全不知道从何下笔,阮黎望这样一问,也就只好老实说道,“微臣不比皇上的慧根,绘画上本就不长,若是有个命题或者还能做些拙略之作,此时却也不知画什么。”
阮黎望听了也就只是哈哈一笑,晃晃悠悠就要站起来,许是蹲的时间有些久,这会儿腿也有些麻,一时有些站不住。冯子余赶紧上前扶住阮黎望,阮黎望便感激地对他笑笑,颇有些亲热地拉着冯子余,携手揽腕地便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带着一副拉家常的语气说,“冯卿啊,既然皇后唤你子余,朕就也喊你子余吧。”
“皇上随意。”冯子余也笑答,看阮黎望似是有长聊的打算,便把身上的褡裢取了下来,放在了石桌上。
阮黎望好奇地碰了碰褡裢问,“子余这是去镇子里抓药了啊?”
“是,这处别院虽是清幽雅致,住着也甚是舒适,但是毕竟不比宫里东西齐备,不是什么药材都有,微臣一是看着皇后娘娘的病,调养着缺了几味药材,另一则,这里天干物燥,易生火气,便也备些去火的药材,以备不时。”
“嗯,子余有心了,这一次仰仗你的地方倒也实在是多。”
“都是微臣该做的。”冯子余谦卑道,“只要皇上跟娘娘身子康健就好,微臣除了这些,却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阮黎望听了叹气道,“以往朕也从未想过这些,如今想来,朕落魄到此,处处还是要你们帮着打点,自己却也只能袖手旁观,其实心里倒是愧疚的紧。”
“皇上说的哪里话,运筹帷幄的大事,臣等不能,也不过是于琐事上多用些心,大事上也只有皇上自己才能定夺,臣等只是尽心辅佐。”
“算了,不说这些了。”阮黎望挥手打断冯子余的奉承,只是话锋一转问道,“子余,这些时日里,每日跟皇后也说不上几句话吧?”
冯子余听了阮黎望这话,又是微微有些愣怔,一时真不知这位帝王又想是说些什么,到底是说能说上话好,还是不能说才好。按理说,以往看来,皇上似是不喜自己与皇后太过亲近,可是刚刚这语气,又似乎是颇多同情,甚至是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慨一般。看着阮黎望正盯着自己,冯子余也不容细思,只好老实答道,“微臣也不过是每日里过问下娘娘的病情,娘娘恢复的很好,倒也不用微臣太多的嘱咐。”
阮黎望听了也不知是不是满意,只是好似安抚般地拍拍冯子余在石桌上的手,又是一声叹息。
冯子余摸不清皇帝大人的心思,于是也就只有保持沉默,等着皇上继续说话,默了好一会儿,阮黎望才又似自语般说道,“朕也是每日里跟皇后说不上几句话,原以为出门在外,总是有些功夫多在一处享些相处时光,现在看,反倒是不如宫中呢。”
“呃,苏夫人她们才来,娘娘在宫中与夫人也是久为见面,这会儿大概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的。”冯子余觉得阮黎望仿若是在抱怨,便赶紧安慰道。
阮黎望却只是撇撇嘴,“还有林卿。”
“林同知是夫人嫡亲的外甥,又是此处的主人,想必一则是叙旧,二则也是需要照应着些。”冯子余说着,心里渐渐有点明白皇上的落寞来自何处。
阮黎望点点头,忽然很诚恳地看着冯子余问道,“子余啊,朕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你也莫要当咱们是君臣,只当是朋友间叙话就好。你与皇后认识的时间比较久,皇后,嗯……是不是旧时比较喜欢林卿那样的男子?”
冯子余只觉得身子忽然就是一僵,脊背处蓦地就是一阵的发麻,可是看着阮黎望诚挚的表情又不似是刁难、指摘,只得定了定心神,中规中矩道,“皇上,娘娘进宫前,只是深闺中的女子,虽与臣等也偶有往来,却也都是泛泛之交,何谈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至于林同知,他只是皇后娘娘的表兄,所以才与娘娘走的稍稍近了些而已。”
阮黎望的表情呈现出些许茫然的样子,失神地看着冯子余,只是说道,“可是朕总是觉得小荷与林卿那般的亲近,哪怕是不言不语,只是彼此相看的眼神,就让朕觉得,朕这辈子似乎与小荷也不会像是他们那般的亲了。”
冯子余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地咳了下,阮黎望这才是惊觉自己的失态,只是讪讪地笑着,遮掩道,“他们兄妹这情分,倒也真是羡煞旁人,就让朕总想起朕那个妹子来,原也是这般地要好,自打她嫁了人,却也就变了,难为皇后嫁人之后还能跟林卿如此。”
冯子余也只是不自在地笑笑,更加地无言以对,好在正是尴尬之时,孙福圆一溜小跑着来了,附在阮黎望耳边说了几句,冯子余赶紧识相地站了起来,阮黎望听了孙福圆的话,眼中露出一抹喜色,这才起了身道,“子余先去忙,朕过去看看皇后。”
冯子余眼见着阮黎望的背影远去,默想了会儿二人之间的对话,心里忽然有点同情起这位帝王来。微微苦笑了下,却又想起苏悦菡与林烨然,原本不也该是好好的一对佳偶,最后却是如今这样无缘相守的局面,哪个又是不值得同情呢?说是造化弄人也好,天地不仁也好,却原来情之一字果然是沾不得的。
带着点儿怅然,也有些侥幸,冯子余默默地到了厨房,只管把给苏悦菡的药煎好。作为大夫,作为朋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其余,也只能是个无言也无措的看客而已。
苏悦菡见阮黎望来了,赶紧着让春暖捡了面上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