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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瞒小姐,我早是死人了。”
他的脸色惨白,我也脸色惨白,就这样对峙着,没人说话了。
在那很久之后我从一个人的口中得知,所谓伏羲教是从祖师伏羲手中衍生出的另一套生存之道,所谓邪教,邪在教众全部先死后生,邪在大祭司借魂还尸。
我想起来了,是在哪一年哪一城里那一个客栈,我和穆怀春并肩坐在一起听哪一个书老先生说故事,他说世上曾有一个邪教,收人魂魄以修身,我以为是神话是传说,原来都是真的,是我小看了他的口舌还是小看了这个装得下天地的江湖。
我与孟三靠在墙下,地上细细的白烛化成了水,他用指腹按灭继续说:“那年恶斗死了很多人,只有少数人活着回来,另一些人被舜息用邪术救活,说是活着其实不过是活死人,许多人虽然表面还是回到各自门派,却在暗里都投奔了伏羲教,我们都无奈,命在他手里,要死要活只是他的一个念头……”他犹豫很久才看向我,说:“小姐迟早会知道,骆门主也是其中一个。”
不久后我做了一个梦,烟雨源俄,神仙境界,梦到骆生骑着他那骚情的红尾马从烟水之中回来,他和从前一样,人未到跟前,却已将手上东西抛来,这回抛来的是山庄账房的金钥匙,年幼时候我要铜板买桂花年糕吃,总是想着偷了他的脖子上的金钥匙,把一屋子钱财换成一屋子年糕,其中分一半给门生们,在剩下的一半里再分一半给骆生。
在我这一辈子里,应该是有骆生的,他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男子,这一点无可厚非。多少次他远行,我就偷他最宝贵的锦绣黄袍,数着上面的扶桑花叶,一直到数完最后一朵,然后就去山庄外等他,如果他还没回来,就再数一遍。
那一回,他回来了却早就死了,可笑的是他死了却还能回来,还在我感伤落泪时惶惶不安,大叫大喊催下人去买红枣糕,明明是个鲜活的生命,我现在不气,也许见到他就会怒了,我现在不哭,也许见到他就要抱头痛哭,忽然之间不想见他。
不如不要回家,做个没有良心的姑娘把他忘掉好了,等到入耳是秋虫,入目是秋花,在某个夏花败落的年头再回首想起他,好过我直接去面对。面对痛苦,我们都这么自私。
我起身顺墙去摸石门,想给自己找一些动力,然而在第三十四步时,手陷进一个胸口,手心上的衣襟滑凉,如覆薄冰。
有人在我熟睡时已站在这,那人握住我的手踝,举过我头顶,口中的呼吸一层层扑来。
显然,在一个祭司的世界里,只有他决定碰不碰你,没有你碰他的份。
舜息曲指敲墙,一线火如龙从他指尖顺墙而起,空气温热,我终于看清他。他一手拽紧我,一手垂握惊香,眉眼舒展,却没什么笑意。
对着他我突然百般纠结,想谢他让骆生重生,但也不知刺向骆生的那一刀是不是他下的手,很想即刻上去撕破他的脸,却对穆怀春的样子无法野蛮。
“关了你这么多天想通没有,要不要告诉我红玉在哪里?”他的声音幽幽软软,仿佛风中大火,一下明一下暗。
我依旧装傻充愣了半响,他终于挑起眉头,将惊香点在我眉心,一点点划过鼻梁,一直到颈下三寸处才似是而非的停住。
“你,要不要告诉我,那东西在哪里?”
我只是试探性的摆了一下头,惊香就忽然从我衣襟正中一滑而下,腰带被断开,胸口露在空气里,冷的我颤抖,想遮掩,手脚却石化了一样。
他这样决然,世事在他面前是事不过三,我才三次摇头,他就气的要扒光我,倒掉起来搜身,这个死到临头的节骨眼,我想过将红玉从舌头下吐出来给他,但最怕的是他翻脸,拿到东西灭我于无形中,太冤了。
既然要在江湖里飘荡,自然就要将身体视为臭皮囊,不过被看被碰,没什么了不得的。虽然我如是慰藉自己,心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的万念俱灰。
然而在他手指离我腹部只有半寸之间,他突然退后数步,借剑支撑着身体,一手压在心口,蹙紧了眉头,像是在遭受三味真火的焚身。与此同时,我隐约听见快刀之声,竟听见邵爵熟悉的声音问:“她人在哪里!”
舜息抬起头,面色森然看着我,说了一句我当时不懂的话,“你们这种人,就是不服输。”他一掌打在石墙上,墙面带着我翻进更深的石室,逃走之事转瞬间遥遥无期。
这个地方相较之前更为隐秘,好在墙的高处有一盏长明灯,似乎长久无人问,一点豆火就要呜呼暗下去,这里还有另一人,她坐在一个圆形铁笼中,身体微微弯曲,却毫无被囚禁的颓然,肩若削成,容貌冷艳,看上去安静的不可亵。
她抬手,指尖轻轻端了端头上宝钗,做足了礼数。
“姑娘你是……”
我不想自报家门,这副披头散发衣襟不整的鬼样子实在挂不上苍崖门的牌,“有朝一日我们逃出生天,狭路遇见再自报家门吧。”
她点点头,却作揖,“在下龙城万蛇谷,唐千寻。”
万蛇谷有天下第一毒物世家的称号,江湖上盛行的头三种毒药均出自此地,听门生说,连皇帝家赐死达官贵人的酒中毒药都从此处而来的,万蛇谷谷主也算是个制毒能手,不但是贵人模样,还娶了因貌惊四座而小有名气的徒弟,就是唐千寻。
我当即往后退步,她却化冰一笑,笑容让我想起初升的红日,“你还是过来陪我说说话吧,你要是躲着,我才要对你下毒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更的内容不充实,求原谅,求勾勾搭搭~
☆、八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俗话还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我还是信前人的总结,相信万蛇谷没几个好鸟,这便保持与她的一室之隔,靠上墙才不动声色的环膝坐下,半夜来都侧耳听着身后动静,盼着邵爵够机灵能识破这个密室。
漫长的安静过去,她说:
“是有人前来搭救你了吧,如果顺利,你就能出去了。”
“你呢?”
她摇头,光洁的额头侧靠在铁栏上,“我在这被关了近一年,没人知道。”
她又问:“姑娘是因为什么被伏羲教所关?”
我找了一个避不开又不丢人的回答:“我为我夫君。”
她很是为这答案动容,点了点头,“我也是。”
交谈下得知,原来她为自己的夫君偷了舜息的东西,人家半路劫她,她却不肯还,将东西藏了起来,这才被关了,这样相比之下我的品格果然高尚多了。
一旁长明灯如夜中独星,牵出一条黑色的烟线。石室里有着一个同病相怜却只是耳闻过的角色,寒暄不是时候,询问也略显尴尬,我与她不巧对视几次,心里纠结,连忙把脑袋贴在墙边再次听闻外面的动静。
唐千寻忽然道:“姑娘如果出去,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如果我说不呢。”
她笑着,“不帮也要帮的,我相信姑娘到此来,就是上天安排的。”
我发现当一个人绝望太久,发现人无法胜天之后,就会开始相信命运安排之类的鬼话,但我不相信这是老天故意让我遭麻烦,正要二度拒绝,角落一块四方青石板突然碎裂,孟三灰头土脸的伸出脑袋,张望偌大的密室。
“小姐,乘着外面乱,快跟我走。”
我动了动腿,回头看唐千寻,“你和我一起走吧。”
她悲凉的笑了笑,一指撩开衣摆,两处脚踝触目惊心,上面锁着铁链,只怕是由来已久,玄黑的冷铁已陷入骨肉中,溃烂难止,是一双废腿。
孟三在一旁焦急催促,我顾不得她就要走,她却突然叫住我,随后取下头上玲珑簪,在大腿内侧划开一个伤口,竟从血肉深处挑出一块东西,与发簪一起塞在我手里。
她翻身跪在笼中,拽紧我衣裙,几乎在恳求,“我一年来一直在盼有朝一日能出去,你大概是我今生见到的最后一人,看在今生缘上,劳烦去将这两样交给我夫君。”
我刚要挣脱,她却忽然滑下一滴眼泪,瞬间石室黯然,好像只为衬托她那颗泪珠,是冷艳如她也会为了救夫君说出缘分这种无稽之谈,无可奈何。
“我的本事不大,如果找不到呢?”
“我夫君靠这个救命,如果当真寻不到,就是天意弄人,这些就都送给姑娘。”
我点点头,一股脑塞在怀中也顾不上多看,忙与孟三钻入洞中。最后一眼,看见她背对我靠在笼中,隐约见到一点纤长的睫毛,黑发落在笼外,蜿蜒如水,静若河山,有一串眼泪落了下去。
一路曲折,在地洞里爬了大半时辰,终于见了云外星辰,此时正在树丛之中,遥遥见那坟场,正有两三点鬼火,才把腿拔离地洞,就有两只不同的手将我拉出。
抬头一看,正见邵爵与卫小川同时垂目,小豆子在后面泪流满面的盯着我,嘴巴颤抖。
邵爵将我提起往身后一塞,对孟三点点头,此间再无话,四人上了两匹马便狂奔不止,一路出城去。
直至到了落脚驿站,睡一觉起来,我才得知,原来孟三主动找上他二人,里应外合,在伏羲教分散注意时候才乘机把我救出去,我当即想起孟三又很是伤感,不知道舜息知道后会对他如何。可是一想舜息那张脸,我心里又乱作麻。
世上最远的距离并非骆生所说的远在天涯,近在咫尺,最痛苦的是,你翻开锅盖看见一只鸡,一口咬下去,却发现是一只鹅,重点是那肥鹅不是你的菜。这和我看见舜息的脸,却发现他不是我想见的人一样。
想此之时我便把卫小川与小豆子赶去楼下邀点酒菜,邵爵正站在窗边,依旧警惕的望着来往人群,听见我叹气,这才合上窗子。
“睡的还好?”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半响道:“小哥,我们好巧,没想到伏羲教的祭司就在那城里。”
他欲言又止,轻声道:“你看过那个祭司的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