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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懒懒的抱住流川:“我不行了耶,枫,你呢?”
流川不说话,一夜没睡的人有他那样的精力真是让人惊讶。
仙道抬起头看表:“我们都迟到了哦!”
流川回过手抱住仙道:那又怎样呢?
仙道把毛茸茸又刺刺的脑袋伸到流川腋下:“不如我们索性不去了吧。”
流川也很懒,慢慢的问:“不去了做什么呢?”
仙道把头抬起来,邪恶的微笑:“什么都可以,不过先让我休息一下。”靠在流川身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太阳的光芒从窗外射了进来。冬天的太阳原本温暖,但直视那样的锋芒,还是会觉得刺眼。流川静静的揽着仙道,抬眼看天花板。怀里仙道肌肤的触感很真实,再对比一下今天早上醒来时找不到他的心慌,流川想:这习惯一词,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问题是,既是有这么顽固的习惯在,他昨天晚上怎么还会几乎不加任何考虑的就住在了樱木家?
那家人的温暖,那家庭的温暖,对他是个诱惑。
人在脆弱的时候,很难抵挡得了诱惑。还是一个那样温暖的诱惑。
流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给仙道解释才好,所幸仙道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昨天晚上的事。是根本不在意呢还是相信自己最终会回来?但他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决非作假。
流川静静的想:他既是不问,那我也就不说了吧。后来也就逐渐忘记了。
像流川这种依靠直觉生存的单细胞生物并不会懂得“惺惺相惜”这个词的含义,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着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习惯和樱木作对并不代表着真的那样讨厌樱木的为人,看似危险的关系内层却深藏着历久弥坚的友谊;但和仙道的相惜却是建立在全面了解的基础上,或许有些想法说不出口,但事实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抵定:他,离不开他。而他,也一样。
几日后,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流川开始觉得不对劲。好像一天重复的生活中陡然少了什么步骤一样,但那是什么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那天清晨,连着几天被视力不清折腾得不堪其烦的流川,终于想起了要戴隐形眼镜。
坐在镜子前,打开盒子,这才发现,右眼的是平镜,流川从来都没戴过,还静静的躺在那里。左眼的那片,已经不见了。
流川怎么也想不起是放到了那里——他早已忘记那夜住在樱木家的事情。
流川满屋子的找,薄薄的一片,可能被顺手塞到任何地方,流川就把家里翻了个遍。
那镜片在流川心里好像成了某种象征,没有它,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视野;没有一个清晰的视野,他就不可能去打篮球;不去打篮球,他还可以做什么?
仙道开始还帮着找了一会,后来就坐在了旁边。仙道的心隐隐作痛。流川原本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天塌下来都可以当作被盖一般。但现在那小小的一个镜片,竟似乎已经成了流川赖以生存的某样重要东西。流川那种找东西的样子,让仙道打从心里发寒。
仙道终于看不下去。走过去,抱住流川的腰。仙道说:“枫,不找了好不好?我们去重新配一个,我们去配月抛型的。决不会耽误你的比赛。”本来就是,重新配一个不就解决了的事情吗?所以流川那种不找到决不罢休的劲头才让仙道难过。
流川的身体僵直了半晌,终于一用劲,从仙道的怀里挣了出来。
流川背对着仙道坐下。平静淡漠的道:“不必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要参加比赛。”
从一开始,就隐隐的排斥这次比赛。如今也好,有这么个机会,那就,不上了吧。
十八、
神奈川县冬季篮球联赛结束的那一天很冷。
但体育馆内却是热闹的喧哗的,将所有冬季的冷清都关在了门外。然而当仙道率领陵南篮球队站在冠军的领奖台上时,听到看台上爆发出的阵阵欢呼,无端的就觉着了寂寥。
自己渴望很久的胜利终于被握在手里,那属于胜利者的辉煌与光荣却好像离得越发远了。仙道挂起门帘一般的笑皮,把自己的心事都遮盖起来——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那样的笑是透着怎样的虚伪——但心中的笑意始终若有若无,怎么也勉强不来——只好让脸上的表皮真诚些再真诚些,只恨不得在脸上刻出一道微笑的印子,让别人不会追问:“咦,你好像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仙道暗自悲叹一声,放弃了努力,就让这一脸笑皮顶替真身向周围欢呼的人群示意。再把代表荣誉的奖杯举高,任他们为自己照相:这些应酬的场面,总得要敷衍过去。仙道心中又叹一口气,很有些无可奈何,从始到终他都不是一个能够完全随心所欲我行我素的人啊。要顾忌的想得到的东西太多,就难免不被自己的欲望束缚住了。
不如流川。流川流川。仙道心中微微浮起甜蜜,然而更多的,却是伴随着疑惑和担心而来的百感交集。仙道看着眼前的热烈场面,决定到下来再考虑有关那个倔小子的事情。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那里,余光扫过周围的人:鱼柱终于来了么?看他那激动的样子,竟是哭了——真的这么值得他高兴吗?教练的眼角也有些泪光,但掩饰不住脸上的洋洋得意之情;福田那小子,平时不觉得,没想到感情这么丰富,竟也掉下泪来……队友一个个完全是喜悦欢庆的样子。仙道更是觉得无谓:真不是有意的冷淡啊,就是,打从心底的无动于衷,高兴不起来。仿佛是两个世界中的人,他们的欢笑感染不了他,他们的激动,也无法给他的世界造成任何波澜。
仙道冷冷的用眼神巡视一周,心里想起的,却是某年某日彩子对他说起的话:影,你享受的只是追逐的过程。等到你完全得到的同时,也就是你彻底失去的时刻。
此刻仙道才认真觉出了彩子的睿智:姐啊,还是你了解我。完全说中了呢!
等终于从体育馆内的喧哗吵闹中脱身出来,鱼柱又嚷着要去他那里庆祝。仙道实在是不很想去的,奈何不得不给些面子。酒过三巡之后,在越野耳边如此这般的嘱咐一般,还不等越野喊出声来,就慌然遁去。跟店里的火般热情形成对比,外面的世界更显凄凉。满街上都没有几个人,冷风吹过,更增萧索。天是灰的,路是灰的,树枝树干全是灰的,建筑物本有着不同的颜色,如今看来,也蒙上了暗灰一片。
仙道走在路上,忍不住长叹一声,把大衣再裹紧了一些。天知道此刻的他是多么想见流川一面,从站在领奖台上开始,他就一心一意只想见流川。
流川也是清冷的,但和这冬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流川那冷却是有着无尽的生命力的。仙道很难说清楚这两者的区别。仙道只好想:你看那漫天雪花,白得耀眼,却是无情;而满枝梅花绽放时,仍是一模一样的白色,就让人感到了生机无限。就像流川笑着的时候,虽仍觉冷淡,但已有着不一样的光华。
不过这样的天气里,是没有雪,也看不到梅的。就连流川笑起来的样子,仙道也有些记不清,最后一次看见是在什么时候了。
流川流川。那个倔强起来任谁也劝不回头的小子。
到冬季联赛结束,流川没有代表湘北参加任何一场比赛,任凭彩子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点头。彩子想杀人一般,逼着仙道去劝,仙道却只是两手一摊:“天底下还有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吗?”我又不是闲得无聊了,莫名的把口舌说破,给自己添一名强敌?气得彩子当时摔门而去。
门重重合上的那一刻,仙道脸上的冷笑已经僵住。站在那里看着仍在不停颤动的门,仙道轻微的叹气,很担心啊,那死小孩的决定,太反常了吧?垂下眼帘,缓慢的转身走进屋里,看到流川时已经换上了笑容,很知趣的不说什么。但在缠绵之时,肉体上的接近,大脑里无限幻化繁衍的快感,仙道恍惚有了些两人无比融合的错觉——仙道觉得那种时他和流川从肉体到心灵都无比贴近,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喜欢选择在这样的时刻来对流川说一些平日里不会说或者很难说出口的话——就像这次仙道也曾脱口问过劝过,流川听了只作不理睬,急了时扔出一句:“白痴,我的事不用你管!”
仙道于是不再说话,错觉消失,两人间仍有着看不见的距离存在,连曾经热烈的心都跟着冷下来。不是不知道,流川的行为根本就是一种逃避,但,仙道还是不想勉强他,让他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好了,他不喜欢看到流川为难的样子——隐约有某种感觉,总有一日要负了他去的,怎能不趁着在一起的时间多宠爱他一些?
仙道直到此刻才发觉了自己那时的笨蛋——纵容了他一刻,换来的却是他现在不知如何见他。有些心虚呵,想看见流川,却又不敢面对他——恍如,他今日的荣耀,是从流川手里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夺过来一般。
但——总不愿输给他呵。仙道自己可还从未去参加过全国大赛呢。
站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时,仙道仍旧带着那种没来由的心虚。
赤木毕业樱木因为背伤的退出流川又因着眼伤不肯参赛的湘北已不被陵南放在眼里;失去了牧的海南,清田的嚣张和神的灵静都已少了那股称王的霸气;而没有了藤真的翔阳也不过是支没有灵魂的队伍罢了。
半年之内,人事全非。
神奈川篮坛上曾经闪耀生辉的那么多明星,如今一个个的去了,有的是心甘情愿的,有的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就只剩下仙道一人。
就只剩下他一人。
站在全国赛场上的打中锋的仙道很不知所措,有无法形容的落寞感觉涌上心头,潮水一般把他埋没。仙道约莫有些能理解鱼柱那时不肯回来的缘故了。
头一次,胜利如愿以偿的到来了,仙道却没有感受到喜悦。
所有的人都走了呵。
就剩他一人。剩他一人。多么多么可怕。
这胜利带来的副产物让仙道很吃不消。
仙道怕,惶恐不安,逃一般的回到了家,紧紧的抱住流川,仿佛抱住了这世界上最真实的存在。那些荣誉褒奖全是虚的假的,看得到,抓不牢。只有他怀抱中的这具年轻的身体,炽热,火烫,充满了让人欣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