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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是…”魏东亭不知道该怎么说,以他对康熙的了解,在听闻纳兰成亲的消息时,皇帝露出的表情,绝对不是欢喜,但若说只为康熙而来,不免将二人间的情义抹杀干净,魏东亭从来没有发现说话是这么费心的事情。
“回去替我谢主龙恩,恕容若不能当面叩谢。”
魏东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平静的说着寒暄的话语之人,是那个会跟皇帝争吵,会抑制不住血性,不肯屈服、不肯认输的纳兰性德吗?
是让康熙皇帝心绪动摇,心怀内疚的纳兰性德吗?
魏东亭诧异的看着他,却在那人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黯淡到没有一丝光芒的眼眸。
这个人的心,已经死了
容若看着满府的喜字,听着恭喜的话语,觉得自己像在看出闹剧,只可惜,场面太过宏大,演得人太认真,不许他笑几声捧场。
当司仪宣布送入洞房的时候,容若松了口气,人前表演,也是很累人的。
依礼挑开了新娘的喜帕,扫了一眼便径自坐到桌边——桌上是准备好的饭菜,整整一天,他都没机会吃东西,已经饿坏了。
吃着吃着,听见一边的衣料摩擦声,这才想起来房里还有人,头也不抬的招呼道。
“你也饿了吧,过来一起用点。”
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却没想到对方真的坐了下来,拿起面点,大方的吃了起来。
似乎不是迂腐的女子,以后相处也许不会太难,容若漫不经心的想着,眼光不经意的瞥见女子以中指挑食的动作,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
对方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抬首以不解的目光回视,这目光,却让容若的震惊更多了几分。
像…
实在是太像了…
不是相貌,而是神韵,挑食的动作,甚至连不解的注视,都与惠儿一模一样…
像到几乎让容若生出错觉的地步…
“相公,你怎么了?”
容若怔怔的看着,突然一伸手将眼前的女子拉入怀里,紧紧的拥着,誓死不肯放手,好像松一点,她就会被抢走一般。
“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容若紧紧的抱着,一滴滴眼泪顺着脸庞划下,热辣的泪水,让的眼睛几乎睁不开,再看不清这个世界。“一切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相公…娘子…
他与惠儿曾经戏谑的称呼着对方,却在喊出口后数日,不好意思看见对方。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所有的闹剧和飘渺都在这一刻变得真实,火红的烛光下,惠儿含羞的脸,是那样的美,那样的甜。
原来惠儿还在,惠儿没有走…
原来方才都是惠儿陪在他身边…
原来那个通彻心肺的别离只是个噩梦,现在这个美梦才是真实的…
京城中人风传,二十二岁的纳兰性德娶妻卢氏,卢氏为两广总督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兴祖之女,赠淑人。成婚之后,两人志趣相投,情深意笃。纳兰日日为爱妻画眉,夫妻恩爱,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并着香肩无可说,樱桃暗吐丁香结。”
纳兰时常与爱妻游与园中,亲手摇动花树,用满林花雨换得爱妻展颜欢笑。
于是,所有待嫁闺中的少女,做梦都幻想未来的夫婿能有纳兰公子那般“自把红窗开一扇,放他明月枕边看”的温柔。
两人的爱情,好似在梦幻中一般,风月无边的燕尔之悦,比翼之鸟,振翅双飞,一路欢歌,那种几近完美的幸福,甜美得几乎不真实。
纳兰公子成亲后,恩爱的婚后生活,竟成了众人笑闹的对象,容若只是好脾气的笑着,笑着接下所有人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调笑。
不止是朋友,众人风闻,据说就连康熙皇帝也拿此事和这个亲近的侍卫取笑。
纳兰随皇帝远游之时,作下“碎虫寒叶共秋声,诉出龙沙万里情。遥想碧窗红烛畔,玉纤时为数归程。”的词句,被皇帝取笑为关山重重,路途迢迢,心系娇妻,千里寄怀。
在这似真似幻,似梦似醉的甜美中,岁月缓缓流逝过三年。
这三年中,君臣之间的关系,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往日所有的争执,所有的对峙,都在一夕间消散,皇帝像待着所有近身侍从一般,宽待着纳兰容若,而容若似乎忘记所有的理想和骨子里的不甘,一心沉醉在温柔乡中,流连忘返。
三年后,卢氏为纳兰生下第二子时,极不顺利,产后血崩不止,命在旦夕。
“少爷,您不能进去啊!不吉利啊!”
纳兰一手挥开产婆的阻止,一个箭步冲了进去,赶到爱妻的身旁。
床上的卢温面色苍白,屋中是浓浓的血气,忧心的侍女,忙碌的人群,纳兰只看了一眼,泪就抑制不住的落下,他已经看见一股不幸的乌云,笼罩在房顶。
“阿温…阿温”
纳兰轻轻呼唤着妻子的闺名,卢温吃力的睁眼,待看清是他,眼中突然光芒大绽。
“容若…”
低低的回应,让纳兰一阵鼻酸,急忙将他半拥进怀里,卢温的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他,似乎要将这个人的模样刻进心底。
“我在…”纳兰哽咽着,含糊得说着。“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容若,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纳兰看着她,脸色似乎比方才好了很多,精神也不若之前的虚弱,他想安慰自己,她会没有事的,但所有人悲戚的表情都在提醒他——这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你说…”
“容若…你爱的人,其实不是我吧?”
看见纳兰震惊的表情,卢温露出一个虚弱中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恍惚间,让纳兰以为又看见新婚燕尔之际那个明眸善睐的少女。
“我早就知道了,你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悲伤的眼神,一转不转的看着我,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起初,我是很不甘的,为什么要当一个人的替身,可是,慢慢的,我们在一起争执诗词韵律,一起为先人的诗章感叹,一起为那些封尘已久的悲欢离合动容时,我就忘了起初不甘,只觉得很快乐…真的很快乐…”
“你努力的对我好,那样的努力,那样的认真,我几乎觉得是活在梦里,我不知道这努力有几分是为了我,可是,我还是很开心,心甘情愿的沉醉在梦里,陪着你一起编织这个梦…”
“后来,我才知道,容若是个很寂寞很孤单的人,你一直不快乐,难有欢颜,当我看到你用那么认真诚挚的眼神向我描述一个世外桃源时,描述着我们有多幸福时,我就认了…”
“如果梦能让你多一点快乐…我又何苦拦着你做梦…我陪你一起…让这梦再久一点…再美一点…”
卢温猛咳了几声,眼中的光芒慢慢淡了下去,容若哭得不能自已,只有紧紧的抱住她,将她镶进自己怀里。
“容若…我舍不得你…”
卢温抬手,似乎想摸摸他的脸,却没有力气,容若急忙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吻着冰冷的手背,一滴滴的泪滚滚而落,似乎这样能让那手回温。
“你是那样的寂寞…好寂寞…我走了…谁能陪你…”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容若拒绝再听,拒绝面对,只管将她抱得紧紧得,直到怀里身体转凉,微弱的呼吸再听不见,还是不肯放开,如同抱着自己的命一样,紧紧抱着。
所有的人都落泪了,看着这对玉人的生离死别,没有人忍心提醒他,夫人已经走了的事实…
天色渐白,新的一天到了。
“少爷,夫人已经走了,请让她入土为安吧…”
不知是谁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容若呆呆的抬首,看着满屋子的人,露出茫然的神色,见了他的模样,一边的侍女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容若怔怔的看着怀里的人,那个知道他所有的心意,陪着他一起入魔,一起逐梦的妻子,已经静静的闭上了双眼。
容若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似乎怕惊动了她。
外边传来人声,是容若的长随提醒他入宫当值的时间到了。
“少爷,要不能跟皇上告个假吧,夫人新故,皇上会体谅的。”
“告假?为什么要告假?”
容若怔怔的重复着,似乎很平静,但所有人都看出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为什么要告假?”
容若说着,让身边的人给他换了衣服,跟着长随,一起赶向皇宫。
第一眼看见纳兰的时候,康熙就觉得不对,那双幽静的双眸竟是前所未有的呆滞,康熙不管问他什么话,那人都是答非所问,文不对题。
“纳兰,你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纳兰呆呆的看着他,眼前似乎是龙颜不悦的皇帝,似乎又是垂泪哀戚的惠儿,似乎又是面色苍白的卢温,怔怔的看着,纳兰无意识喊出一个名字,惹来君王的震怒。
“惠儿…”
康熙一挑眉,满面怒色——他到现在还没忘记惠儿?此刻竟在自己面前提起,这算什么?挑战君王的权威?还是挑战自己对他容忍的底线?
康熙看了他一眼,声音很低,却是一字一顿道。
“惠妃已经是朕的人了,你这辈子就死心吧!”
字字诛心。
好似一个因噩梦蒙怔之人,突然被一道更响的雷劈醒。
纳兰怔怔的注视着帝王,面上乍青乍白,康熙直觉得不对劲,刚走下龙座去看他的状况时,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极不自然的红晕。
“容若!”
在康熙震惊的喊声中,积压的心底的郁结随着一口鲜血喷出,猩红的血滴如盛开的鲜花一般染在书案的宣纸上,纳兰的身体软软倒下,被赶过来的康熙接个正着。
康熙的心跳得快蹦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