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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端详着,但觉傅昱今日看着脸色更皎白,大概是因为几日没有饮过水,嘴唇干干的,但我瞧着那微微抿着的弧度却是极其好看的。
“华沐,华沐。”
腹中空空,饥饿感促使我叫着,然而他却久久未有动静。我便伸手去推。
然而我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傅昱的肩,何时那么削瘦,握在手中感觉坚实却似乎只剩骨头。
看他一身宽大的袍子,竟然挂不住,从肩头半塌下来,纹云长竟能遮住一双手。
“小末?”他略带惊喜地睁眼望着我,“你的手脚恢复知觉了。”
他不说我还未察觉。
不想一觉醒来,我身上的伤口已经不似之前那么疼了,腹中隐隐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四处流窜。
我试着伸展手脚,除了有些麻木僵硬,扯裂了些伤口,但远远没有睡前那种煎熬的痛苦。我兴奋地想下床,不料膝盖骨撞在床沿,伤处又擦伤了一大块。
“啊——”
与此同时,一双手速度将我按回床,拉上被衾。那双淡淡的眸子一扫我腿上的伤,轻道:“还未痊愈,你若不想留下后患,这几日都好好呆着,直到我说你可以下床了为止。”
他语气轻浅,却有一种让我不容拒绝的气势。
“这是要多久?”
傅昱沉吟道:“少则十来日,多则半年。”
我诧道:“半年?”
“得看恢复程度,最重要,要看有没有伤筋折骨。”
“一定不会有事。”我动了动脚,感觉它们和出事前一样好使唤,不由笑得一脸灿烂,“华沐,等我这伤势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救许先生和我师姐了?”
傅昱替我捻被角的手一滞,微微愣神,隔了会儿,只听他淡笑道:“是了。”
彼时我未看见几乎他笑的同时眼神黯了黯。
闭眼忆起跳下斜坡的那一幕,我忙睁眼,拉住傅昱的衣角:“你说,我们跳下斜坡那么久,都没有人来找,是不是耶律弘云以为我们都已经死了?”
傅昱眨眼想了想,道:“想必是吧。”
“那便最好了。”我叹道,“他以为我背叛了他,我要是得到这应有的报应,他应该是高兴的。”
傅昱凉凉的手指抚过我前额,在眉眼停住,使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他低声道:“你总是这样随意猜测别人心意的么?”
我“嗯”了一声,尔后又道,“我并不是随意揣测,我欠了耶律弘云那么多,半百兄弟的性命,生来复国的使命,割据天下的野心,几乎统统毁在我手上。他不是该恨不得亲手杀了我以偿那些弟兄的亡灵?”
傅昱止住我:“没有的东西别胡说。”
我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那日明明隔了城门,九爷不可能对耶律弘云他们下令派人赶尽杀绝,这么说,难道是斡离不下的命令?”
傅昱静默了半晌,道:“你真这样想?”
那日记忆如潮涌上来,对耶律弘云所遭遇的变故,我心中满是愧疚。这样想着,不免觉得伤怀,也便没有心情再与傅昱讨论下去。
翻了个身,找个舒适的位置,闭眼。
我轻轻地,像陈述一件实事般说:“金人素来狼子野心,不是他还能是谁。”
背后无言。
接下来的几日,天天都是阴雨连绵。看这天色,是要转凉了。
我本就嗜睡,加上傅昱不让下床,无论是躺着靠着都闲得慌,那一段时日基本都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度过的。
这本是没有什么,但大约是十来天后,气候果然转凉了。除了正午有阳光普照,其余时候都是凉风袭人,一种刺骨的冷。
显然草屋不御寒,而且我身上盖的被衾也只是靠棉线勉强搭在一起的碎棉花团。我自幼跟着娘的生活虽然清净却并不贫困,后来追随九爷离开临安去了汴京,也不再受过物资短缺的苦。
于是傅昱便在这日正午暖和的时候,将我抱到外间的一簇花丛。
彼时剔透如琥珀的天,棉花一样柔软的云,以及灿烂艳丽的红枫,都那么鲜艳耀眼。
我半躺在丛林间,轻轻倚靠着傅昱,看他摸出随身携带的润玉墨笛,靠在唇边,片刻,便是一首少有的轻缓曲子倾泻而出,悠然地流淌在心间,好似花中鸟语,轻盈舒缓,又好似情人之间让人脸红的耳语,那种渐渐渗透心田,流淌在血骨之中的感觉,让人忍不住随着曲调的高低沉醉其中,恍如梦境。
傅昱半阖着眼帘,脸上的神情那样安静平和,仿佛此时处在高雅的楼阁,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许是曲子的悠扬悦耳,竟渐渐将我带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很久以前,我就靠在这么一个人身上,听他缓缓吹出这首流畅的曲子。
一曲过后,我忽道:“华沐,你第一次入京的那天是不是宣和二年四月十二?”
傅昱停住手上动作,温和道:“怎么对这个日子记得那么清楚?”
我直了直身子,笑道:“那日你神采飞扬,穿着富丽,不过最吸引我的便是腰上这柄墨笛。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个阔少。”
我说话的同时,风轻扬起我的头发。傅昱单手拂开我的前额,轻道:“是么?”
“所以后来在宋贤楼看见是你,我就故意刁难,向你要五百两。”
傅昱笑笑:“我就知道,除了你娘,钱财对你来说最重要。”
我伏在他身上,能感受到那种轻轻的震颤。像花粉从滴露的花瓣上滚落,像发黄的叶子一声叹息。
寒意渐起,北风呼喝。
傅昱脱下外袍给我披上:“起凉了,快套上。”
我伸手套上的时候,指间划过他冰凉的掌心,只当是他向来如此,没有做他想,乖顺自然地享受着傅昱给我的温暖。
倘若不是隆冬将至,想来这斜坡下该是一片鸟语花香,桃花遍地的美好地方。
不过,我闭眼靠回傅昱肩头,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丝甜甜的笑。
这个冬天,这里也很让人舒适。
那时我以为在斜坡下这样一直呆着到我手脚伤势恢复如初,然后和傅昱一起想办法将许鸣和师姐从何祺手中救出来。
然而隔了一天的晚上,我忽然半夜醒来,发现身侧空空荡荡,傅昱不在身边。
这段时间,我与傅昱和衣而睡,我也早就习惯身侧的位置有个人,尤其当伤口愈合其痒难耐,他总是阖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按住我偷偷抓伤处的手。我若是痒得受不了,他手中的力道就加重几分,尔后淡淡的话语从他口中幽幽道:“纵然是花容月貌也经不起你这几番折腾。”
我咬牙:“反正要我貌美如花已经不可能了,你就松手让我抓两把,实在忍不住了。”
手上的力道消失,他背过身,淡淡道:“所幸,你遇上我,所幸,我对喜欢的姑娘要求不多。”
手上还留有他掌心凉凉的温度,我倏地心尖一颤,不得不闷着被子假寐。
傅昱真是太了解我了。
我的大胆都是对别人的,倘若真的遇上那么一个人,跟我说那么大胆的言辞,我只得屈服。
看着空荡荡的床,我怔了一下,遂马上起身。
这是我受伤后第一次自己下地,纵然伤口还未完全恢复,所幸在我松开扶手的刹那,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
照这个情形看来,我的伤应是好的差不多了。
于是我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傅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然而当我打开门,看见那一轮圆月下站着的不止一人时,心口没来由的一痛。
傅昱着了长袍,单薄的身子显得如此削瘦。但他颀长的身姿,依然显露着一股让人莫不逼视的气势,地凝视地对面的男人,他与金国的连接所在,莫达。
看起来,傅昱和莫达居然一直保持着联系。
傅昱不是在那晚上随我一起逃离金人的掌控,为什么又会和莫达保持着毫无间断的联系。
傅昱一直都在欺骗我?
我静静透着门缝往外看,其实,只有捏着门栓才能勉强站稳。
“莫达见过公子。”
傅昱轻轻一摆手,面上神情淡漠:“我让你查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公子猜想的不错。”
“契丹云骑果然是他们暗中派人下手。”傅昱淡淡吸了口气,“他竟然可以狠心至此。”
傅昱竟让莫达查探耶律弘云的弟兄是被谁迫害的。
我忽然有一瞬的释怀。
不晓得之前的失落感为何那么强烈,我瞥了一眼门栓便的痕迹,那是长久的指甲深扣留下的。
“现今大金与宋相互僵持的情形非常不妙,而公子在这旧屋呆了近一个月,都统大人知道了以后震怒非常。”莫达脸上闪过一丝难为的异彩,顿了顿道,“说,说十日内再见不到你人,就要与公子断绝关系……”
傅昱不以为意地淡然一笑。
莫达却是急了,半跪道:“请公子慎重思量。”
傅昱慢慢摇了摇头:“这件事,我甚至不需要考虑。”
莫达沉痛道:“公子真的不再作考虑?”
傅昱定定地望着他:“莫达,你是了解我的。”
莫达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接着,直起身,脸上的冷酷神情一闪而过:“那斡达莫也就不再是服从公子命令的莫达了。”
话音未落,我感觉一阵寒光在眼前闪了一下,接踵而来是清冽的寒气。
我只觉得北风呼啸着吹起我未束的头发,待风静止了,是钝物穿透肉体的声音,细微却让我浑身一抖。
莫达的剑本是直指向我,而傅昱挡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