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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再醉一次吧,伙计。喏,这是白兰地。盛满你的酒壶吧,让我们安静一点……孔拉,架子准备好了吗?……”
他又转向韦萝妮克。
“照顾你,亲爱的……是你儿子玩过的两个高跷,把它捆起来……既适用又舒服……”
八点半钟,这支灾难的队伍就上路了。沃尔斯基手里拿着灯走在前面。两个同伙抬着架子。
下午,可怕的乌云更加密集,在小岛的上空翻滚,又浓又黑。天很快就黑下来。狂风呼啸着,灯里的烛光被吹得忽闪忽闪的跳动。
“哎呀,”沃尔斯基轻声说,“好凄惨……真是攀登哥尔戈达山之夜。”
他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窜到他身边,吓了一跳,赶紧闪到一边。
“这是什么东西?快昏……原来是一只狗……”
“是那个孩子的狗,”奥托说。
“啊!是的,那个有名的‘杜瓦边’吧?……它来得正好,这畜生。确实一切都好……等一会儿吧,该死的畜生。”
他踢了它一脚,“杜瓦边”闪开了,没踢中,狗叫了几声,又继续随着这队人往前走。
路很难走,绕过屋前草坪,通往仙女石桌坟的小路看不见了,他们三人中总有人走偏了道,常常被荆棘和常春藤绊倒。
“停!”沃尔斯基下了命令,“歇口气,伙计们,奥托把酒壶递给我,我的心好激动。”
他喝了几大口。
“你喝吧,奥托……什么,你不喝?那是为什么?”
“我看岛上有人了,他们肯定在寻找我们。”
“让他们去找好了!”
“如果他们坐船来,就会走悬崖上的那条路,这女人和她的孩子今天早晨就想从那里逃跑,但被我们发现了,是吗?”
“我们怕的是从陆地上的进攻,而不是海上。那座桥既然被烧了,就没有通道了。”
“假如他们发现了黑色荒原下地道的洞口,然后沿着地道走到这里来,那可怎么办呢?”
“他们能发现得了这个洞口吗?”
“我不知道。”
“好吧,就算他们发现了,那么我们当时不是从这边把洞口堵——住,并把梯子毁掉,把里面上上下下弄得乱七八糟了吗?他们要打开那个洞,得有大半天的工夫才行。而我们半夜就能干完,不等天明,我们就离开萨莱克了。”
“这就干完了……这就干完了……这就是说我们的良心上又多了一个罪恶。可是……”
“可是什么呢?”
“财宝呢?”
“啊!财宝,这个被遗忘的字眼,财宝,原来是这个把你弄得心神不定,是吗?强盗。好吧,你放心,就像你口袋里已经装上了你的那一份儿。”
“您这是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呆在这儿,干这件肮脏的事儿心里高兴呀?”
他们继续赶路。走了一刻钟后,开始掉雨点了,还响了声雷。暴风雨似乎还很远。
他们艰难地完成了崎岖不平的攀登,这中间,沃尔斯基不得不帮同伙一把。
“我们终于到了,”他说,“奥托,把酒壶拿来……好……谢谢……"
他们把韦萝妮克放在被砍掉下面树枝的橡树底下。一束光照见了上面的名字:V.d’H。沃尔斯基拾起事先带来的一根绳子,把梯子靠在树干上。
“我们像对阿尔希纳姐妹那样干,”他说,“我去把绳子缠到留下来的粗树枝上。用它当滑轮。”
他突然中断了说话,向旁边一闪,因为此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他喃喃地说:
“什么东西?怎么啦?你们刚才听到步的一声响吗?”
“听到了,”孔拉说,“从我耳边飞过去的。好像扔过来一个东西。”
“你疯了?”
“我也听见了,”奥托说,“像是有东西打到树上。”
“哪棵树?”
“当然是这棵橡树!好像有人向我们射击。”
“并没有枪声。”
“那么,是一块石头,是一块石头打到树上了。”
“这很容易证实,”沃尔斯基说。
他用灯一照,立刻就骂了起来:
“见鬼!你们看……在名字的下边……”
他们朝那里看去,在他手指的地方,有一支箭,箭尾还在颤动。
“一支箭!”孔拉喊道,“怎么可能呢?一支箭!”
奥托咕哝道:
“我们完了,有人向我们射箭。”
“射箭的离我们不远,”沃尔斯基观察着,“睁大眼睛……找一找……”
他用灯在四周黑暗处照了一圈。
“停一下,”孔拉着急地说,“……靠右边一点……您看到了吗?”
“是的……是的……我看见了。”
离他们四十步的地方,在雷击过的橡树干那边,靠鲜花盛开的骷髅地方向,他们发现一团白色的东西,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晃动,至少他们这样认为,并立即躲进了灌木丛中。
“别说话,别动,”沃尔斯基命令道,“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发现了他。孔拉,你陪着我。奥托,你留在这里,握紧枪,看好了。如果有人来抢这位夫人,你就鸣放两枪,我们会赶快跑回来,懂吗?”
“懂了。”
他朝韦萝妮克弯下腰去,把头巾松了松。她的眼睛和嘴仍然被蒙着。她呼吸困难,心跳很弱,很慢。
“我们来得及,”他轻声地说,“不过,如果要让她按原定方式死的话,我们还得抓紧时问。她好像不感到痛了……她已经失去了知觉……”
沃尔斯基放下灯笼,然后领着同伙轻轻地走了,两个人选择最黑暗的地方走,朝着白影子移动。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一方面,看起来这个影子没有动,可是又与他们同时移动着,这使两者间的距离保持不变;另一方面,这个白影子旁边还有一个小黑影在跟着跳动着。
“是那只讨厌的狗!”沃尔斯基骂道。
他加快了脚步,但距离并不缩短。他跑,那影子也跑。最令人奇怪的是,这个神秘的人跑起来,没有任何声音,连脚下带动的树叶或泥土的声音都没有。
“真见鬼!”沃尔斯基咒骂着,“他在捉弄我们,我们朝他开枪,怎么样,孔拉?”
“太远了。子弹射不到他。”
“可是,怎么!我们不能老这样……”
陌生人领着他们到岬角,然后又下到地道口,经过隐修院附近,沿着酉边悬崖一直走到正在冒烟的天桥边。然后又转回来,经过房子的另一边,踏上草坪。
狗不时地发出欢快的叫声。
沃尔斯基怒气难消,不管他怎么样拼命追,总是追不上。这样追了一刻钟,他最后大骂起来:
“你若不是孬种,你就站住!……你想干什么?把我们引入圈套?为什么呢?……你想救那个女人吗?她现在不行了,不必费神了。啊!你这个混蛋,我会把你逮住的!”
突然,孔拉扯着他的衣服。
“怎么啦,孔拉?”
“您瞧,他像是不动了。”
果然,那白影子才开始在黑暗中变得越来越清晰,通过树丛可以看见,现在那影子是胳膊张开,腰有点弯,两腿弯曲,好像趴在地上。
“他可能摔倒了,”孔拉说。
沃尔斯基走上前去,喊道:
“是不是让我开枪呢?无赖?我的枪已经瞄准了。举起手来,否则我要开枪了。”
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你就活该了!你要是顽抗,你就完了。我数三下,就开枪。”
他一直走到离影子二十米远的地方,一面数着数,胳膊高举着:
“一……二……你准备好了吗,孔拉?射击,快!”
两发子弹射了过去。
那儿传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那影子好像倒了下去。两人朝前跑了过去。
“啊!你完蛋了,无赖!你看见了沃尔斯基不是好惹的吧!啊!混蛋,你让我追得好苦啊!你的帐要算。”
离那人几步远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担心受到伏击。陌生人仍然没有动,于是沃尔斯基从近处看了看,那人看来毫无活力,变了形态,很像一具尸体。那么只要跳到他身上就行了。沃尔斯基便这么做了,并且还一边开着玩笑:
“这次围猎不错,孔拉,快收拾猎物吧。”
可是,他大吃一惊,因为当他去收拾猎物时,手里抓到的不是什么猎物,而是抓到一件衣服,衣服下并没有人,这件衣服的主人把它挂在树丛上,趁机逃走了。那只狗也不见了。
“见鬼,活见鬼!”沃尔斯基骂道,“他耍弄我们,这个坏蛋!可他妈的,这是为了什么呢?”
他气急败坏,像平时发脾气时那样,用脚去践踏衣眼。这时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究竟为了什么?可是,他妈的,我刚才说过……一个陷阱……一个诡计,调虎离山,好让他的同伙去袭击奥托。啊!我多傻!”
他又在黑暗中上路了,当他看见石桌坟时,便喊道:
“奥托!奥托!”
“站住!谁呀?”奥托惊讶地问道。
“是我……见鬼,别开枪!”
“谁呀?是你?”
“喂!是的,是我,蠢货。”
“刚才响了两枪,是吗?”
“弄错了……待会儿告诉你……”
他来到橡树旁,立刻拿起灯笼,去照韦萝妮克。她没有动,躺在树底下,头上还是包着布。
“啊!”他说,“让我歇口气。真见鬼,真是好怕人!”
“怕什么?”
“怕有人把她从这儿抢走呗!”
“哎,我,我不是在这里吗?”
“你呀,你不比别人勇敢多少……万一有人袭击你……”
“我会开枪……你们就听见信号了。”
“谁知道!好歹没出事吧?”
“什么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