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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郑重地对年轻女人说:
“您应当同我到那里去。”
“到那里,你们的岛上?”韦萝妮克问道,显出有些勉强的神情。
奥诺丽娜又抓住她的手,用刚才那样庄重的声音,在韦萝妮克看来还带有神秘色彩和难以言说的语气,继续说:
“您就叫韦萝妮克·戴日蒙?”
“是的。”
“您父亲叫……?”
“叫安托万·戴日蒙。”
“您跟一个叫沃尔斯基的所谓波兰人结婚?”
“对,阿历克西·沃尔斯基。”
“您是在一次劫持事件和与您父亲断绝关系后嫁给他的?”
“是的。”
“您同他生了一个孩子?”
“是的,一个儿子,叫弗朗索瓦。”
“可以这样说,您并不认识您的儿子,您父亲从您手中把他夺走了。是吗?”
“是的。”
“于是两个人,您的父亲和您的儿子,在一次沉船灾难中失踪了?”
“是的,他们都死了。”
“您知道什么呢?”
韦萝妮克不认为这个问题有什么特别的,便答道:
“我请人做了调查,法庭也进行了调查,两个调查出于不容置疑的同一个证人,四个水手中的一个。”
“谁能肯定他们没有说谎呢?”
“他们为什么会说谎呢?”韦萝妮克吃惊地问道。
“他们的证人可能被收买了……事先被授意了……”
“那是谁?”
“是您的父亲。”
“这是什么怪论!怎么会!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我再对您说一遍:您懂什么?”
这回韦萝妮克惊呆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她轻声地说。
“稍等一下。您知道四个水手的名字吗?”
“我原来知道,但现在记不得了。”
“您记得是布列塔尼人的名字吗?”
“确实如此。可我不明白……”
“您从未到过布列塔尼,您父亲因为写书倒是常来这里。甚至您母亲在世时就到这里来逗留过。因此,他与当地人保持着联系。我们假定,他早就认识这四个水手;这四个人忠于他,或者被他收买,他专门雇了他们来制造这起事件……他们先把您的父亲和您的儿子载到意大利的某个小港口,然后这四个水性很好的水手,在众目所视之下,在岸边弄翻了他们的小艇。假定……”
“可这些人还活着!”韦萝妮克越来越激动地喊道,“我们可以去问问他们!”
“有两个已经寿终正寝好几年。第三位叫马格诺克的人是一个老头,您在萨莱克可以找到他。至于第四位,就是刚才您可能看见的那个。他在这一事件中得到了钱,在贝梅伊买下了一家食杂店。”
“啊!就这个人,我们可以马上找他谈谈,”韦萝妮克激动地说,“走,找他去。”
“为什么要找他呢?我知道的比他多。”
“您知道……您知道……”
“您不知道的,我全知道。我可以回答您的所有问题。问吧。”
可是,韦萝妮克不敢问她那个至关重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已在她下意识里萌发出来。她害怕那种不会一点也不可能的真实,她已经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她悲伤地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父亲要这样做,为什么他要让人以为他和我那可怜的儿子已经死了?”
“您的父亲曾发誓要报复……”
“是对沃尔斯基,还是对我?……对他的女儿?……这样的报复!……”
“您爱您的丈夫。受他控制后,您不但没有逃出来,反而同意嫁给他。这等于是公开地侮辱了您父亲……您了解您的父亲,他性情暴躁,爱记仇……他天生有点……按他自己的说法,有点精神失常。”
“后来呢?……”
“后来嘛!……后来嘛……随着岁月的流逝,由于对孩子的爱,他开始悔恨了……他到处寻找您……我也为此跑了些路!首先到了查尔特勒的加尔梅利特修道院,可您早就离开了那儿……您到底在哪里?到哪儿找您呢?”
“在报纸登一条启事……”
“登过一条,由于那起事件,措辞十分谨慎。有人回了信,约定相见。您知道是谁来赴约的吗?是沃尔斯基。这个沃尔斯基也在找您,他一直爱着您,同时又恨您。你父亲害怕了,不敢公开行动。”
韦萝妮克一言不发,无力地瘫坐在石头上,低着脑袋。
她咕咕哝哝地说:
“您谈到我父亲,好像现在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您经常都看见他……”
“每天都看见。”
“可是还有,”韦萝妮克压低声音说,“还有,您只字不提我的儿子……我担心……他是不是没能活下来?……也许当时就死了?……因此您就不谈他?”
她极力把头拾起来。奥诺丽娜笑了。
“啊!我恳求您,”韦萝妮克央求着,“告诉我实情……这是一种不应该再有希望的恐怖……我乞求您了……”
奥诺丽娜一把搂住她的脖子说:
“可是,可怜的夫人,如果我漂亮的弗朗索瓦死了,我会同您说这些吗?”
“他活着?他还活着?”年轻女人欣喜若狂地喊着。
“当然啰!而且他身体健壮!啊!这是个结实的小伙子,像铁墩子!我有权利为他感到自豪,因为是我一手把他带大的,您的弗朗索瓦。”
她感到韦萝妮克感情很压抑,有点失去控制,既痛苦又高兴,因此对她说:
“哭吧,好太太,哭一哭,会好受些。现在流泪比过去流泪好,您说对不对?哭吧,让过去的苦难烟消云散。我呢,我要回村子去。您还有行李在旅店吧?他们认识我。我去把它取来就走。”
半小时后,布列塔尼妇女返回来,看见韦萝妮克还站在那儿并示意叫她快点,还大声喊道:
“快点!……我的上帝,您这么慢!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
但是奥诺丽娜并没有快一点,也没有答话,粗糙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喂,我们走吗?”韦萝妮克走近她说,“是不是晚了?该不是有了什么问题?怎么啦?您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是……不是……”
“那么,我们快走吧。”
奥诺丽娜在韦萝妮克帮助下,把行李和食品袋放到船上,然而她突然站在韦萝妮克面前说道:
“那么,您能肯定那幅画上画的钉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就是您吗?”
“绝对是的……何况那头上还有我名字的缩写字母……”
“真奇怪,”布列塔尼妇女念叨着,而且显得很不安。
“为什么?……可能是一个认识我的人……开玩笑……也许是这个偶然的幻想、巧合,使人想起过去的事情。”
“哎!让我担心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未来?”
“您还记得那个预言吗?……”
“我不知道。”
“是的,是的。这个预言就是针对沃尔斯基和您的……”
“啊!您知道了?”
“我知道。一想起那幅画和想起一些您不知道的更为可怕的许多事情,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韦萝妮克笑出了声:
“怎么!您就是为这个犹豫不决?……就只为这件事情吗?”
“别笑!人们看见地狱之火是不会笑的。”
布列塔尼妇女说这些话的时候闭着眼睛,划着十字。接着她又说道:
“显然……您是在笑我……您认为我是一个乡村妇女,迷信,信鬼,信鬼火。这点我不完全否认。可是,这事儿……这事儿……对有些真事,您缺乏判断力!您可以同马格诺克谈谈,如果您能得到他的信任的话。”
“马格诺克?”
“就是四个水手之一。他是您儿子的老朋友。他也抚养了您儿子。马格诺克知道的比所有的学者,比您的父亲还要清楚。但是……”
“但是……”
“但是马格诺克要拿命运作赌注,要深入到人们无权过问的领域中去。”
“他干了什么?”
“他想亲自,您听着(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到黑暗中探个究竟。”
“好嘛!”韦萝妮克很激动,不由得说了一声。
“好嘛!他的手被火烧伤了。留下一个可怕的伤疤,他给我看,我亲眼看见了。有点像癌症的创口一样……是那么样的痛苦……他只好用左手拿起斧头,把自己的右手砍掉了……”
韦萝妮克惊呆了。她想起了法乌埃的尸体,喃喃地说:
“是右手?您肯定马格诺克被砍断的是右手吗?”
“十天前,我出发的头一天,一斧头砍断的……我帮他护理的……您为什么问我这个?”
“因为,”韦萝妮克声音都变了,“因为我在那座荒芜的小屋里看见的,后来又失踪了的老人尸体的右手是新砍掉的。”
奥诺丽娜吓了一跳,而且表现出一种惊慌和不安的神情,与她平时的那种镇静态度形成鲜明的对照。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您肯定吗?是的,是的,就是那样子……是他……是马格诺克……一头长长的白发的老人?是吗?还有向两边张开的大胡子?啊!多可怕!”
她克制着自己,向四周望了望,她怕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她又划了个十字,然后慢慢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他是将要死去的人中的第一个……他曾同我说过……马格诺克老头有着一双能知过去和未来的眼睛。别人看不到的,他看得到。‘第一个受难者将是我,奥诺丽娜太太。在仆人失踪几天后,就将轮到他的主人了……’”
“他的主人,是?……”韦萝妮克轻轻地问。
奥诺丽娜猛地挺直身子,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