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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刚刚真的在这里?但他真的有约她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紧张万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跳,还连续算错了帐、找错了钱。
就在她头昏脑胀的收着菜摊,觉得自己应该是搞错了他的意思时,那家伙却在十二点时出现了。
该死,早知道她就冲回家换衣服了,至少换件裙子。
可是,天晓得,为了某种可悲的原因,她不曾真的相信这个男人会看上她。
她需要去换衣服、需要把手洗干净、需要整理头发、需要去化点淡妆、喷点香水什么的──
她差点又慌了手脚,可他没有,反而泰然自若的帮着她把卖剩收好的菜抬上卡车,动作俐落迅速。这家伙的肌肉不是练好看的,他的身材每一寸都货真价实,绝非城市里的公子哥。
打从第一次看见他,谈如茵就知道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被误放到猫咪群中的老虎,野性难驯。
偷偷瞄了那个自动自发坐上小卡车副驾驶座的男人一眼,她咽了下口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想下车逃跑的冲动。
但她想这天想好久了,她一直偷偷暗恋他,但她也一直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可它发生了,他主动约了她,此时此刻甚至已经坐到了她车上,还开口指示她行进方向。
她握着车钥匙,心如擂鼓,她不敢相信,竟然有这么一天,这个男人会对她有意思。
梦想成真时,要懂得把握机会。
谈如茵告诉自己,然后深吸了口气,转动钥匙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往他所指示的地方。那里离市场不远,事实上,他家在很近的地方,走路五分钟就会到,开车当然更快。
她将车熄火时,他跳下了车,然后回头对她微笑。
谈如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的,甚至不太记得怎么和他一起上了楼,穿过客厅,来到厨房,只记得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坐到了他家厨房的餐桌上,吃起热腾腾的鲜蔬奶油炖饭。
第一口,她就被那美味惊醒。
「这……这是你煮的?」她吓了一跳,吃惊的抬起头来,终于正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说了第一句正常而顺畅的话。
他开心的笑了起来,拎着汤匙道:「没错。」
「很……很好吃……」她结结巴巴的挤出称赞。
「谢谢。」
他的手艺好得媲美米其林三星级餐厅的厨师,可瞧着他彷佛有着百万魅力的黑眼,她心跳又大力跳了两下,害怕被他看出自己的感觉,她不禁羞怯的再次低下头来,但依然忍不住又吃了一口炖饭。
她饿了,忙了一早上,让她饿得前胸贴后背。
「告诉我,你是第一次和男人约会吗?」
这个问题,让她差点将嘴里的饭喷了出来,她忍住了,但却因此呛咳了起来。
他快速的抽了张面纸给她。
如茵羞窘的接过手,捂住嘴,着恼的瞪了他一眼,为自己辩驳。
「我才……我当然有和男人约会过。」
他挑起了眉。
「所以你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都这么……害羞?」
热气笼罩全身,她乌黑的大眼再次圆睁,这回连耳朵都红了,声音再次离她远去,再一次的,只有嘴张着。
好吧,他知道她喜欢他。
她猜她的异常行为,让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可在这一秒,她还是很想找个洞钻进去。
他轻笑着,只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然后才反应过来。
所以,这男人不认得她?他不记得了。她不应该感到失望,他不记得是正常的,她从来也不曾和他多熟,她只是偷偷暗恋他而已。
舔了舔唇,她紧张的张开嘴,报上姓名。
「如、如茵……我叫谈如茵,谈话的谈,芳草如茵的如茵。」
在小小的刹那,她原以为他或许会想起,可他只是露出微笑,道:「谈如茵,很好听。」
可爱的花,在心上开了小小一朵,轻轻摇摆着。
她咬着唇,害羞的瞧着对面那个男人,小小声的吐出一句:「谢谢。」
瞧着她羞怯的模样,他心情愉悦的放下刀叉,朝她伸手,「你好。」
他要和她握手?
和她?
噢,天啊。
脸红心跳的看着他的手,她极力克制狂跳的心,不要胡思乱想,然后才敢鼓起勇气抬手握住那只近在眼前的大手。
他的手有些粗糙,但十分结实又温暖,她希望自己的手不要抖得太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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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她瞧着眼前的男人,虚弱的说。
他噙着笑,开口自我介绍,「我是阿浪,你可以叫我阿浪。」
「我……我知道。」
「你知道?」阿浪挑眉。
「我……呃……」她清了清喉咙,张嘴吐出一句话,「我是你国中同学……」
这一回,换他愣住了。
笑容缓缓从他脸上消失,他慢慢的开口,极为小心的再问了一次。
「你说什么?」
她有些不安的看着他,但仍是开口再说了一次。
「呃,我……我是你国中同学……七班的……」
***
她被赶出来了。
当谈如茵开着小卡车回到家,把菜篮从车上搬下来时,她忽然领悟到这件事。
她被赶出来了。
或许这么说不是那么正确,毕竟他并没有真的拿扫把赶她,或者破口大骂推她出门,他只是突然忙了起来,忙着替她泡茶,忙着讲起电话,殷勤的看着她吃完,跟着微笑着送她出门。
微笑,没错,他脸上又挂上了微笑。
只是这次的微笑,莫名的虚假,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一确定的是──
她被赶……不,她被请出来了。
第一次约会,就被人不着痕迹的请出门,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遇到这种事?
蹲在后院清洗着菜篮,羞窘与沮丧慢半拍的,爬上了她的脸蛋。
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吗?还是她说错了什么?
她也没多说什么啊,她只是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国中同学而已,又不是说她准备接下来,天天往他家跑,死黏着他不放。
那一天,在市场里认出他时,她真的吓了好大一跳。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经过多年后,巧遇初恋──不对,是暗恋对象的。
她清洗着靴底的菜叶,把卖到所剩不多的菜,稍做整理,外形还可以的,留下来继续当商品,已经差不多的,则捡一捡,拎进厨房熬煮蔬菜汤。
这么多年过去,阿浪的样子改变了不少,当然他变得更加高大、强壮,也变得礼貌、温和一点,不再那么愤世嫉俗,可她永远记得他那双乌黑美丽的大眼,还有那种坏坏的、不羁的,浪荡又潇洒的笑。
以前在学校,她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追着他黝黑的身影。
她刚开始注意到他时,他是个独行侠,就像匹狼,同学们都怕他,连那些老是聚众闹事的男生,都不敢惹他。
如果依照一般大众的看法,阿浪完完全全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坏学生,他跷课、打架、衣衫不整、常常迟到,对师长无礼,性格桀骜不驯。
可他吸引着大家的视线,她知道,因为她一直在看他,就像其他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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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那些只会耍耍嘴皮子,逞凶斗狠的男生不同,他清楚晓得自己在干嘛,虽然偶尔会跷课,他始终将成绩维持在中上。
年少时的他,其实很少笑。
他跷课不是为了好玩,是为了睡觉。
她知道他晚上在渔港打工,也见过他咬着草杆,裸着上半身,拧眉趴在树荫下看英文课本。
后来,他交了一个好朋友,从那时,她才开始看见他偶尔出现的笑容,虽然还是很少,但很真心,每个灿烂的笑,都让她心跳加快。
他曾经在上课时间,和好友一起跷课,跑到两排教室中间的庭院,赤手空拳的爬上椰子树,摘了好几颗椰子丢下来,看得她目瞪口呆。
她是第一个发现他在干什么的,他开始爬树时,待在教室里的她就注意到了。他发现了她的视线,还对她露齿一笑,将食指竖在嘴上,示意她别出声。
她嘴巴开开的呆看着他爬上了树,朋友则在下面接那些掉下来的椰子。
他像猴子一样俐落,几乎摘光了那排椰子树上所有的椰子,她很清楚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他在做什么,上课不专心会看窗外的人真的很多,骚动声越来越大,最后终于连老师都注意到了,训导主任从二楼探出头来,对着他们吼叫,但学生们却是给予了热烈的欢呼与掌声,口哨声更是此起彼落。
那两个男孩扛着装满椰子的黑色大垃圾袋迅速落跑,阿浪还不忘回头挥手接受大家的欢呼。
经过她身边的窗口时,他扔了一颗椰子给她,让她又惊又羞。
那是两人少数的几次接触,她知道他不记得,但每一个和他有关的片段,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他姓啥叫啥,知道他是几年几班、学号多少,她甚至知道他家住哪。
一年级刚入学时,她以为他是单亲家庭,她见过他妈来学校和老师道歉,后来才发现,他有父亲。
他的父亲,当时在坐牢。
那个男人,是个可怕的黑色浑沌,她不喜欢他,很不喜欢。
想起他的父亲,她打了个冷颤。
她一直私心以为,那种人根本不该放出来,他的出现,毁了一切。
如茵将清洗切好的蔬菜全放进烧滚的汤锅里,然后僵住,猛地抬起头来,忽然之间,她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请出来了。
捂着唇,她脸色苍白,沮丧的呻吟出声。
该死,她不该提到自己和他是国中同学的。
显然他完全不希望,有人记得他,或那件事。
偏偏她却记得一清二楚。
落寞的,她叹了口气,她猜他之后再也不会来和她买菜了。
端着煮好的番茄蔬菜汤,她坐在铺着小花桌巾的餐桌上,才慢半拍的想起来,她刚吃过他煮的炖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