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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在黄土高坡-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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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水花忙从炕上爬起,来到院中,一见,果然是妈妈来了,何水花忙问:“妈,你怎么来了?”
    何水花的母亲面露凄然的笑,疲惫地说:“我来看闺女,不行么?”
    “行,行!”何水花忙把母亲让进屋。何水花见母亲只拿个头巾包着的小包,不像别的知青父母来探望子女时,大包小包的拿着,便问:“您来这儿,没带东西?”
    “带什么东西呀,在北京穷的西北风都喝不上了。”何水花的母亲苦笑着说。
    董秀芬见状,知趣地说:“阿姨,您呆着吧,我就不陪您了,水花,你妈找你,找到我那儿,我就给你领来了。”
    董秀芬走后,何水花的母亲坐在炕上,望望屋里,又望望何水花,“唉”长长地叹口气。“水花呀,妈找你不为别的,妈和你俩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前些日子,妈和你俩妹无法生活,就到你爸的老家,保定那的农村去了,可是人家也只管几顿饭,说地少,不接收。
    住了半个月,娘仨只得又回北京,这么忍饥挨饿的,我和你俩妹向来投奔你,又怕人家不接收,所以,我就先来探探路,瞧你们大队能接受我们不?”
    望着母亲,苦涩的目光,何水花心里十分难受,她也是个二十岁的姑娘了,谁不想说家里好,在人前有面子,谁愿意让人说家穷,家里吃不上饭,从北京讨饭都要到山西了,这是个太丢颜面的事,可是事逼到面前,躲是躲不过的,她不能看着母亲河妹妹饿死啊,她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说:“我去找大队问问去。”
    何水花的母亲在屋里等了一个来小时,何水花便回来了。何水花母亲见回来的挺快,心里便觉得事情可能没办成,问道:“怎么样?”
    “唉”何水花叹了口气:“大队革委会主任和书记一听这事挺惊讶,问为甚要来这儿落户?我答:想跟我在一块儿。
    俩人商量了一下说:村里不会再让外人进来了,知青插队时县里给的任务,不接受不行,况且也给村里盖房钱,还给知青粮食,大队也知道,知青在村里,不会永远呆下去,终有一天会走的,你母亲她们来,可能来了就不会走了,所以,我们不能接收。
    我就央求说:求求您,接受她们吧!
    不会的!这事不行。革委会主任李目和大队支书李建文异口同声地否定。我见求了几遍都不行,便忿忿回来了。
    妈,您能不能在想别的办法啊?”
    “想别的办法,能有啥办法,我们是女人啊?”
    “我们是女人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哎,办法倒是有啊,就是对不起你死去的爹了。”
    “为甚?”
    “除非你娘带着你俩妹妹改嫁。
    “您嫁人?”
    “对。”母亲的目光躲开何水花的目光。


    何水花沉默了。何水花的母亲对着窗台的一口小镜子理了理头发,何水花发现,母亲虽然已经快四十岁,但是身材修长,皮肤白净,瘦脸亮睛,头发乌黑,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宛然是个半老美人,不禁说道:“妈啊,您还挺漂亮的?”
    母亲回头看了看何水花,说:“我当年也是八大胡同里的一个头牌,要不是我长的漂亮,你爹是个解放军,能不顾政治影响,把我娶回去?”
    “什么八大胡同?”何水花不解地问。
    何水花的母亲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本来我不想说,怕给你爹丢人,可现在,咱娘几个混成这样了,还怕什么?你姥爷是个商人,在北平做买卖赔了钱,欠了高利贷,人家看我漂亮,就拿我抵债,卖到了八大胡同,八大胡同,就是妓院,你娘我长的漂亮,十六岁就做了头牌,那时,有钱人见我都难,隔着玻璃和我亲个嘴,还得十块大洋,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不错,解放那年,妓院取消了,让我们从良,你爹是工作队的解放军,见我漂亮,就让我当改造队的队长,后来就收留了我和我结婚了。”
    “你们哪年结婚的?”
    “五零年啊,你没结婚就生我了?”何水花终于问出了压在心里十几年的问题。
    “这,你不是你爹生的。”
    “那我爹是谁?”
    “谁知道,那么多人,我能记住谁?”何水花母亲的声音低了下来。
    何水花惊奇地张大了嘴,怎么自己不是父亲生的,可是父亲待自己却十分好,比两妹妹都好,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不光自己不知道,这世界恐怕谁都不知道。“哎呀!我的妈呀?!”何水花大声说:“我是不是你生的呀?!”
    何水花的母亲瞅瞅何水花:“你当然是我生的了,瞧你那样,和我差不多,哪像你那俩妹妹,一点都不俊。”
    坐了几个钟头的火车,何水花母女到了大同,何水花想劝母亲回北京,可是母亲说:“回北京,咱家那点底子人家一打听就知道了。难嫁个好人啊,嫁个穷人,再过穷日子,顶什么用,不如嫁远点,山西煤多,煤矿多,煤矿工挣钱多,一个月十元呢,听说大同有煤矿到大同煤矿”
    出了火车站,她们向人打听去大同煤矿咋走,路人告诉她们,到煤矿,还有几十里路呢,要坐车,并告诉她们车站的位置。
    她们正往汽车站赶,便见两辆高帮解放牌大卡车停在路中,一个站在车下,用喇叭喊:“去煤矿的快上车,去煤矿的快上车!”母女以为这就是去煤矿的公共汽车,心里还疑问,怎么公共汽车是大敞篷。
    陆陆续续,两辆车上站满了人,男女都有,车下拿喇叭的人喊:“都上车了吗?”
    车上人答:“都上车了。”
    拿喇叭的人看看手表说:“好,集合时间过了,开车吧!”跳上车头的座位,两辆车便陆续开动了。
    何水花随着车的摇晃,慢慢听明白了,原来她们坐的这车,不是公共汽车,二十张家口市组织张家口市的职工,到大同煤矿来学习,忆苦思甜来了,去大同煤矿看日本人杀害中国人的案例,煤矿里的万人坑。何水花正要悄声向母亲说明,母亲忙向她摆摆手,又指指嘴,何水花知道母亲示意她别说话,于是,便把冲到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到了大同煤矿,汽车来到煤矿前,在礼堂里开了一个会,会就是不忘阶级苦,民族恨,忆苦思甜的,会结束时,没人发了一个五六寸大的玉米和白面搀起来的二面饼了,圆圆的饼子中央,印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忠字,发饼子的人说这是忠字饼,吃了饼子就更加忠于**,忠于文革小组,忠于党中央了。
    随后,大家站在礼堂前,举手齐声宣誓:“不忘阶级苦,民族恨,忠于**,忠于党中央,忠于中央文革小组!”宣完誓后,人们便在领队的带领下,下到礼堂便的坑道理。
    何水花和母亲紧紧相跟着下了煤矿,一进煤矿便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只见坑道的侧边,横七竖八散乱地人的尸骨,有穿着麻袋缝制的衣服,有穿着千针百纳破布缝制的烂衣,有戴破的柳枝编的安全帽的,有戴蓝草帽和赤头的,还有赤着上身,下身只围一个破旧水泥袋的,他们拿着镐,拖着钯,背着筐,半跪的,趴下的,残肢断臂。
    虽然有的尸骨已剩白骨,或头上些许黑发,但从那疼苦的样子,仍不难看出,他们生前一定受了极大折磨,在劳累和痛苦中劳动,在劳累和痛苦中伤病,在劳累和痛苦中死亡!
    讲解员激愤地说:“这就是日寇掠夺中国的煤,占领大同煤矿,在煤矿中榨干中国劳工的血汗,然后打死或活埋在这里的见证!”走了很远,到处散散落落都是这样的尸骨。又走了一会儿,看到坑道的一侧用玻璃框子框起,里面的尸骨更是密集,人搂着人,人抱着人,人压着人,几十米远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的遗骸。
    这些人都拿着工具,好似正在挖煤,一个个脸上惊恐,张大嘴巴,似在喊,在叫在挣扎,而他们并不是尸骨,而是风干的人。他们的皮还在,肉已干,眼珠虽然萎缩了,但还在眼眶里,显露着黑色,手在空中抓,也有的在抓自己的胸膛,而他们的肋,一条条半透明的,瘦得包着骨,褐黄|色的。
    讲解员沉痛地说:“这个坑道瓦斯爆炸,日寇为保住这个矿,不让下面的矿工出来,更不抢救,而是立即把坑口用装沙的麻袋堵住,使下面挖煤的几百矿工,活生生被熏死,被憋死,日本鬼子真是狼心狗肺,丧尽天良”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日本鬼子!”参观的人群发出愤怒口号声。
    “妈呀,人的一辈子就这样,真惨!”刚从坑口出来,何水花悄悄地对母亲说。她看到,母亲正在用衣袖擦拭自己的眼睛。
    母女俩离开了人群,何水花或:“妈啊,煤矿工这么惨,吃阳间的饭,干阴间的活,您找这地方嫁人呀?”
    母亲迟疑了一下说:“不嫁他们嫁谁啊,我倒想嫁个大干部,大科学家呢,人家要我么?走,咱们问问矿工宿舍在哪儿?”
    她们经人指点,找到了矿工宿舍,矿工?宿舍就是十几排平房。这平房没有院墙,只是兀突地立在一片还算平坦的山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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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走向矿工宿舍。在离宿舍一百米的路口上,有两个女人在那里站着,一个三十来岁,一个四十来岁,虽然穿着普通,但头发抹得精光黑亮,脸洗的白白净净,一个蹲在地上拿小棍在地上划着什么,一个站着嗑瓜子,眼望天,好像在寻觅天上的飞鸟。
    “这有零卖的了?”何水花的娘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什么叫零卖的?”何水花问。
    “就是。”何水花的母亲答。
    这时,她们看到有三四个矿工从外面回来,可能刚下工,只见他们穿着沾满煤灰的劳动布工作服,穿着高筒雨鞋,戴着安全帽,脸上漆黑分不清鼻子脸,只有张嘴能看到嘴里还算白的牙齿。
    那二位妇女见矿工走来,便忙迎了上去,低声地搭讪,何水花听到矿工低低的声音说:“五块,一屋两人分前后夜,咋样?”
    一个女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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