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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只能用擦火柴一样的目光偷觑一下对方,又环顾四周,像地下党接头怕被特务盯梢一样。所以这种火花式的示爱信息,日积月累,仿佛内存已满,却又刻骨铭心。两人惟趁双双南下进货之机,在二人世界里,才一展厚积的情愫。而此刻显得尤为炽热。芬芳朝向目标,躺在她身底下的喜福,仿佛是她需要不断借力充分延伸着的地平线……
窗外,蓝天碧云,海浪涌向椰子飘香的金黄|色海滩,浪花卷起千堆雪。
从广州进货回到水洋城,天已放亮。虽然两人几乎一宿未眠,似乎余音缭绕,后力无穷,也顾不上歇口气,各自在货架上摆新货,准备迎接闻风而至的老主顾。这一天是两家店每每最忙碌的,老顾客会蜂拥而至。
但是小川手下的喽罗“大蛤蟆”不速而来,给这天带来了不祥之兆。就像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鬼,小川抽老千被 “长毛”请来的一个外地高手揭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水洋,“长毛”是个新出江湖让人闻风丧胆的角儿,他的一帮小兄弟大多是逃了学犯了祸够不上刑事责任的“古惑仔”。“长毛”将小川拿下,条件是将他以前输掉的数字翻上三倍。他拆算了一下,一年多来打“二十一点”所输掉的钱,要让小川三天内赔给他,总共五十七万元,款清才放人;要不让小川将自己的一只手指剁下。这是道上规矩,别无选择。小川手下的喽罗们在“大蛤蟆”的率领下试图营救,均无功而返,有几人被砍了还躺在急诊室里。这边的事未了,那边医院里的兄弟急需用钱。报警则意味着小川有坐牢的风险,在水洋城混的人不喜欢这种“摆平”格式。
还是在水洋上档次的海鲜酒楼,请出的是黑白两道腕级人物,来“讲斤两”。此前,芬芳捏了两条中华烟找了牛大林。开始“讲斤两”了,双方各自的兄弟阵垒分明,小川这边的“老兵残将”,摆出了“轻伤不下火线”的架势;“长毛”众厮虎视眈眈。两边不时剑拔弩张,呈一触即发之势,被各自的老大喝住。讨价还价讲了半天,钱讲到三十八万元的数上,还是给足了牛镇长的面子。一场行将掀起的巨大风波就这样偃旗息鼓了,然后两帮人马在觥筹交错中相互称兄道弟,化干戈为玉帛。
芬芳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多年的积蓄,喜福的倾囊相助只起到杯水车薪的作用,兰鸟鞋庄立时转手变现,虽将价提到了三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仍有人响应(可见其无形资产已升值)。
芬芳就像辛辛苦苦多少年,一下子回到解放前。
男女关系(第七部分)
8
冬天,刮在南方小城中的风,带有冷嗖嗖的潮湿,像鞭子似的抽人脊骨,新年的脚步临近,无所事事的喜福感到春节将至的恐慌。一个男人不在新年为家里储备足够的粮草,对女人来说这样的男人一无是处。不光彩云焦急起来,光靠岳父母的定期供给,喜福就像动物对寒冬来临前,燥动不安起来。
芬芳对坐台已厌烦起来,有三天打鱼四天晒网的疏懒。
这晚,喜福与芬芳商量的结果是,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钻,倒不如寻个虽无多本钱但有搞头的买卖,滚动起来。他俩想到街上近来兴起的“二元店”,不妨赶年终乡下展销会。所谓“二元店”就是把品种全低钱低的日常用品“整合”来叫卖。这个创意是喜福先想到的(总算找到个卖点)。芬芳也有弃海上岸的念头,两人一拍即合,为之拥抱为之雀跃。
喜福喜孜孜地回来,向彩云描述“二元店”有百分之三十以上利润的前景。说他做过深入的市场调查,还找过厂家和批发商,对部分商品的进销价进行了抽样对比。他掏出有调查数据的笔记本对彩云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他当然不敢说芬芳做他的帮手。彩云说:“你一人忙得过来啊?”喜福紧盯着彩云,生怕从她嘴里吐出个不字。喜福冒了一险说:“初创时期,先一切只有自己独打天下。要不,你来做下手?”喜福说完时,心头怦怦跳。彩云不屑地说:“让一个女人像坐大篷车‘吉米吉米’的,你这个‘拉兹’于心何忍?……不过,看你闲得像条狗似的,不如试试,没准还真能搞出点名堂。只要你不到老家‘巡展’,丢我倪家人的脸……
彩云那晚心情特好,当即打电话给水库管理站,喊来了岳母来听电话。说妥了,借一万元钱给喜福作本。他心头一块久悬的石头终算落了地。
彩云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他,语态淡得像刚刚连喝了几口的白开水。白天,她在街上闲逛,无意间碰到了小川。攀谈中,他给彩云出了个主意,让她在大酒店商务中心开医务室,因为正好商务中心有间朝街的小卖部,他觉得小卖部一来做的是鸡毛蒜皮的过路人生意,二来它有损于大酒店的光辉形象。开医务室,他帮她弄个内部执照,请卫生局的人无非是请餐饭送几条烟罢了,他可以搞定。医务室名义上对内服务实际上也对外,所谓一石二鸟。他说:“不知你倪彩云有无兴趣,我这是帮同乡人的忙,再说你最近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吧。至于有人说我心狠手辣,嘿嘿,天下之大,让他们去说吧!”小川还说,一个人老闷在家里信息不灵会变成眼花耳聋像背时了的老太婆,人顶要紧的是调整心态,他做人的准则是从不在一颗树上吊死,是龙就不应该困在阴沟里……”
彩云兴致浓浓地说:“想不到他的话字字句句是理,一下子戳到我心眼里去了,怪不得这位同乡能混到这份上。”
“我不想变成老太婆!”彩云接着说:“我整日关在家里,像只‘窝里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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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喜福在芬芳的推举下,做了大酒店老总后,因为人手不够,彩云在他的劝说下,从医院退了职,跟了他负责酒店采购。为此,彩云后来还常唠叨,说喜福害了她,意思是她本来在医院有转正的机会,现在弄得两头落空。
喜福心里“格登”了一下。他在想,会不会是彩云自己上门找的他,但现在的问题是喜福自己托不起衰劲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妨让彩云一试,说不定她还能真能杀出条血路,为他“减负”。尽管他对小川这厮总很敌意,就不定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说不定……
彩云甩了甩长发说:“你顾忌什么,小川现在红得刺眼,城里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捧?说不定,他为酒店的事心里不安,用这种方式来帮咱们。”
好在彩云不仅同意他做“二元店”,还给他筹了本钱。他在想,或许是他到了时来运转、东山再起时。
这一晚,彩云早早地洗了澡,洗了很长时间才出来,大概她洗得很仔细,洗了澡也不看电视,早早上了床,连唤喜福也要好好洗一洗。这晚,喜福表现得很棒,使彩云既过瘾又吃惊,吃惊的是这些日子他俩没过夫妻生活,换作以往他早半途抛锚了,或跟老牛拉破车似的。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没有怀疑到喜福有外遇)。完事后,她见喜福一副满足相,他光着身做健身操,扩胸肌炫耀自己的“三角肌”。她似乎来了酸劲:“你外头有人了啊?”
喜福收腹抬腿,对着衣橱门做倒立:“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喜福眼里倒映出彩云两片白屁股,纤尘不染。彩云说:“凭你现在的落魄样,那个女子会喜欢你。”
喜福“倒”了回来,脸上热腾腾的,心在窃喜: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要不是芬芳给我吃“偏食”,恐怕你老公早已是过了期作了废的粮票了。但他嘴上说:“我现在是废纸一张,哪个女人还要我,你倪彩云不把我蹬掉,算是谢天谢地了。”
“嚯,还算有自知之明。”
男女关系(第八部分)
9
“废人!废人!……”芬芳给小川连抽了几响耳光。面对她的震怒,平时牛气十足的他此时蔫了,他跪在芬芳面前捧住她的脚不放,乞求她的宽恕。
第二天,芬芳将自己着实打扮了番。她把自己的露肩发做成了齐耳短发,像当年初进城的学生妹。现在小川也变成了吃闲饭的人,圈子里的人知道他抽老千后,他像失效了的电影票,无人问津了。他只好每天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唉声叹气,抽了一包又一包烟。原本有洁癖的他把房间搞得乌烟瘴气。
车里的暖气很足,牛大林脱掉西装外套,只露出穿马甲系花色领带的白衬衫,朝坐在副座上的芬芳吐着烟圈说:“你现在翅膀硬了,不理我了。”
小道边的渠沟里,泛着几缕青灰色的月光,一排橘树挂满了橘子在幽暗的夜空下,远处山峰积雪尚未消融。
芬芳将带来的一包礼物递去:“还不是牛老师的栽培,学生怎敢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芬芳见牛大林打开礼包,轻描淡写地看了看两条中华烟,信手掂了掂一沓崭新的国库券,装进储物箱,关上。芬芳叹了口长气。
她说车里真暖和,就将裘皮短大衣脱掉,将牛大林的外套盖在她的大衣上。
烟雾消退,芬芳挺了挺胸。牛大林的眼镜片闪烁了很久,手悄悄移到她皮短裙下,小腿、大腿上似有毛毛虫在爬。“我不是牛镇长,我快要做牛副县长了。唷,还是那么结实,没变呐。”
“那我先恭喜了!”
“我要调了,这事只准你知道,组织部找我谈话了,要提到副县长,到县里管工业,这段日子忙着跑贷款。塑胶厂交给那些人管后,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镇里尽贴钱,尽给我这个镇长丢脸,眼看我辛辛苦苦扛起的一面“红旗”要倒了。厂是公家的,地理位置好,把厂改成城里一流的大酒店,镇里县里也有此意,县里还没有一个象样的大酒店,县招待所是六十年代盖的,破破烂烂的不成样了。都改革开放了,我们把它翻修成大酒店,可挂县招待所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