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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我发觉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的,而是你身上有某种感应吸引着我。或许这正是你听得见我的声音的原因。”
“那你快找出这原因是什么吧。”好让他知道撵她回去的关键在哪。他是基于道义责任而勉强陪她耗,但没兴趣一辈子陪她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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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就在我刚死之后,姊姊对我说其实我阳寿未尽,所以一定能找到活过来的方法。只是没想到这一找,找了整整三百年。所有我认识的人都走了,只留我一个还在塔密尔飘荡。那种感觉……比孤单还要深好多。”
“塔密尔?”海棠霍然挺直坐起。“你知道它的旧名?”
“它就是你在外蒙住的那块区域嘛。它原本是大清将军的驻防地,谁知道竟会遭准噶尔埋伏,炸了咱们的弹药库,害我也翘辫子了。”
“是吗?”他只知道清史上确实有位将军终生戍守塔密尔,却不知有准部埋伏的这段爆炸事件。“你还知道些什么?”
“很多很多埃知道我在家乡的亲友们,知道我在塔密尔的那群士兵伙伴,知道我……很想念他们,很想再见我的家人……”
沙发上的身躯蜷成更小一团,低低的细语几不可闻。
海棠静静走向她,将她拉入怀中密实地拥抱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只用厚实的大掌不停抚着她的脊背。
她很少流泪,也从不为自己的死亡伤悲。可是他低沉有力的心跳和体温让她的心变成小小的泉,三百年来的孤寂和沧凉,静谧地汩汩涌现,泛滥在他胸膛间。
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很奇怪,彷佛流浪已久的人终于回到了家乡──回到她终生归属的地方。
第四章
当海棠带着铃儿一同前往饭店顶楼的餐厅赴约时,把和他约见的人全吓了一跳。
“海棠,你……怎么会带她一起来?”大卓愣得有些结巴。“她不是应该在医院做检查吗?”
“检查完了。”海棠扶着一直东张西望的铃儿入座,无视周遭人的错愕。
不是只有同桌的大卓与罗秘书膛目结舌,几乎餐厅里的所有人全都注视着铃儿。
“这是你替她安排的装扮吗?海棠。”大卓忍不住问。
“不是。她想怎么装扮自己是她的事,我没意见。”他神色自若地冷然吩咐侍者上菜。
铃儿穿著优雅的纪梵希连身长裙,轻柔的下摆飘荡在膝前,应当十分清灵飘逸,却被她里头套上的那条长筒睡裤衬得分外怪异。外加她腰上绑着长条围巾,脚下踩着一双像雨鞋似的大黑靴,左腕一串铃铛,右腕一条像是路边卖的俗艳塑料手环,满头柔细微卷的秀发也被扎成粗黑大辫子,活像某某部落来的乡下土包子。
“我第一次看见纪梵希的洋装被人糟蹋成这样子。”罗秘书哼瞟一眼,甩过头去。
“噢,搞不好待会她还会为我们来一段民族舞蹈。”大卓将酒杯凑近嘴边,掩饰笑意。
海棠丢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随即漠然伸手示意。“这是罗秘书,相信你们之间的过节已经不必我多做介绍。”
“过节?”铃儿不解地望向罗秘书,只见她像根本没见着铃儿似的径自饮酒。
“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姓卓,大家习惯叫他大卓。”
“幸会,神阪小姐。”大卓流露都会雅痞的笑容。
“我不是神阪小姐,叫我铃儿格格!”
这下大卓再也忍不住爆笑出来,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这人是怎么了?”铃儿转头问向海棠时,只见他一副火气待发的压抑表情。
“啊,铃儿格格。”大卓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早上和你皇阿玛去台大医院做的检查怎么样?”
“很好,身心健康。”只是他怎会叫神阪先生皇阿玛?
“祝格格万福金安。”大卓举杯致敬,酒到嘴边,差点忍不住喷笑出来。
“你们这是在演什么戏?”罗秘书抱怨地娇嗔。“雷总,难道我也得跟着喊‘格格千岁千千岁’吗?”
“有何不可,你喊得不错呀。”铃儿倨傲地仰起下巴,她早看这大奶妈不顺眼。
“雷总!”
“铃儿!”
“干嘛,点名啊?”她才不怕被海棠瞪。“你不是说要来这儿办什么要事吗?有事还不快办,跟这婆娘喳呼什么!”
“你!”罗秘书愤然将餐巾扔往桌上。
“随手乱丢东西,家教真差。”铃儿皱眉摇着头,啧啧有声。
“主菜来了。”海棠一声低语,立刻截断左右两只母老虎的阵仗。“拿好餐巾档着,小心被油溅到。”
“喔?”铃儿好奇地照着做,却忍不住偷瞄两眼挡在餐巾前滋滋叫的菜色。
“雷少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说明一下目前的状况?”大卓悠然靠着椅背摇晃酒杯。
海棠皱着眉头啜口酒,不耐烦地盯着铁板上的肉。“她现在不是神阪玲奈,而是铃儿,一位来自蒙古的格格,过去一直待在外蒙遍远的小地方,所以不太适应这里的都会生活。”
“什么?”罗秘书眨着迷惑的美眸。
“他在说玲奈因车祸后遗症所产生的新人格。”大卓无奈地卖弄起自己的本行。“脑膜出血本来就很容易引起脑部钙化及骨化,造成|人格异变或心智恶化,但铃儿格格似乎受电视剧的影响比车祸的影响还严重。”他又噗哧一笑。
“什么人格异变,我看她根本就是中邪,活像被鬼附身!”罗秘书瞟眼低嗔,却在瞄到海棠的神色时倒抽口气。“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你这玩笑可就开对啦!”铃儿开心地一刀戳入高厚的牛排里,转刀将它整块腾空插起。“格格我的确不是人,只是暂时借这副躯体用一用而已。”
在场的人除海棠之外,全膛眼咋舌地看她豪迈地大口吃肉,津津有味地撕咬着法国厨师的精心杰作。
“铃儿。”海棠平静地垂眸轻唤。
“我没有故意要扯灵异话题喔,是罗秘书先起的头。”她空出另一只手抓取竹篮里的黄|色小馒头啃食。“不过你们也真怪,为什么要用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词儿解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她根本不在乎周遭眼光,只专注在海棠身上。
“我无所谓,就顺着你们的意思,当我是另一个来自不同国度的神阪玲奈吧。反正我跟你到台北
来,只是为了搞清楚你听得见我声音的缘故。其它委屈,我挺得祝”
“铃儿,把肉放回铁板上。”
“呃?”为什么?
海棠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定定望着她,似乎在等她行动。她这才注意到旁人奇怪的视线,让她忘了咀嚼塞鼓了满嘴的食物。
她不明所以地乖乖放下牛排,呆看海棠替她仔细地切割成许多小块。
“用这个吃。”
当她接过海棠递上的叉子时,才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啊,原来这儿吃肉的方式这么秀气。要是有机会让我作东,烤只全羊来请你,你就明白这小玩意儿根本没啥用处。”
她俐落翻转亮晃晃的叉子,直直插入肉块中,开心地送进嘴巴里。
大卓和罗秘书都看傻了,连在一旁倒酒的侍者也呆住,倒了一桌子红酒。
“你可以开始做演示文稿了,罗秘书。”
“碍…呃。”她努力把注意力由铃儿生猛的吃劲中拉回。“我……主要是向你报告大陆厂房的问题,还有国际陶瓷展的进度,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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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向来连吃饭时间也不忘办正事。”大卓倾身向铃儿耳语。“他可以在用主菜的时候听演示文稿,上甜点的时候思考,喝完咖啡就下指令。”
她听不太懂,但很喜欢看海棠专注的神情。他看来像是十分聚精会神地切割着每一寸肌理,连下刀的角度与力道都极其精确。她不知道他此刻脑中正在做何等复杂的运作,却知道他这样的神情非常吸引人。
她在外蒙那间破饭店时,正是被这份魅力吸引……
“我早就想和你好好聊聊,只可惜我不会日文,一直没机会。真高兴你在这次车祸后突然通晓中文,否则放着像你这样的美女不追,对我可是天大的折磨。”
响应大卓这句感性低喃的不是铃儿,而是海棠突然杀过来的冷眸。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卓佣懒地耸肩挑眉。“老事一桩,我老子看中一批玉石,想请你鉴定一下。”
“干嘛卓爸每次买玉石都要来烦扰雷总?”雷总不烦,罗秘书倒快烦死了。
“干嘛你一跟海棠碰面,就打扮得特别热辣妖艳?”大卓懒懒地瘫回椅背。
“够了!”海棠冷漠地示意侍者不必添满酒杯。“我最近排不出时间。如果卓爸不介意,我下个月
会去拜访他。”
“只要你肯帮忙,我老子高兴都来不及。”
铃儿不解。“为什么要海棠看石头?”
“他眼睛厉害呀。”大卓忍不住调侃。“海棠这家伙对女人的识别能力差劲透顶,对古物玉器的鉴定能力却特别神奇。他当年就靠这本事赚进大把钞票,不然雷家早垮了。”
“如果你找我就为了帮忙这事,那你现在可以滚了。”海棠阴沉地看着对铃儿一脸殷勤的大卓。
“海棠……”铃儿才出个声,就被海棠的手机响声打断。
“喂,大姑?”海棠放下手上餐具。“我正在餐厅和罗秘书处理这事……我知道。大姑,你想安排表弟进公司的事我会打点,但没必要把亲戚全召来开会。每次股东大会都搞得像里民大会,成事不足、热闹有余……”
“我看他大姑根本不是想安插自个儿儿子进来,而是想把雷总一脚踢开,换她儿子当总裁。”罗秘书哼然叉起一撮生菜沙拉。
“反正公司已经被海棠救起来了,所以现在可以换她儿子接手管。”大卓和罗秘书俨然开拓了另一区小战场,任海棠与他的手机缠斗。
“这算什么?公司快不行时就叫雷总放弃学业、继承家业,万一搞垮了就由他去负责任。现在情况好转了,就想把他一脚踢出去?”罗秘书恨恨地咬着食物。
“罗秘书呀,其实是怕她总裁夫人的宝座飞了。”大卓奸笑着向铃儿打小报告。
“卓医师,你少……”这下换罗秘书的手机大响。“雷总,神阪家的人要跟你谈谈。”
“大姑,这事我稍后再跟你商量,我现在有另一通电话。”海棠俐落地将手机拋向罗秘书,同时抓过她那支改以日文应对。
铃儿当场气扁了小嘴。
“罗秘书,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