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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哀求着看他,他却已向深处走去。
“千云戈!”我叫他,“千云戈……”
他再也不应,并渐行渐远。
……千云戈……帮我一下,我系不上……
……千云戈……我好疼,你看看我……
……千云戈……我动不了我动不了,你快来扶我……
……千云戈……我的手真的疼,你过来陪我……
……千云戈……
……千云戈……
……千云戈……
厄然止声:千云戈,我再也唤不回你了吗?
再见天地清明,你我已如生死相隔。
冷眼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沧桑的白发、和落在心上一步一烙的行走,我无法分辨:是梦吗?那荒绝太真实;是真?你却太虚飘。
我被人架到皇上身边;千云戈疲惫地跪在皇上脚下。
“皇上,‘地宝’在此,请皇上治罪!”千云戈颔首道。
皇上凝视千云戈手上两颗樱桃大小的珠子,示意玄欢法师过来验证。
我颓下身子,突然、挥开狭制的众人,赶在玄欢法师之前夺过那珠子,仰头吞入腹中。
千云戈大骇、皇上大骇、玄欢法师大骇、在场的都骇得失去镇定。
“销魂你”千云戈忍不住起身、扳住我的肩膀。
我推开他,怒斥:“千云戈!我恨你!
我娘从小遗弃我、十几年杳无音讯,我不恨她;
我被那些老爷们压在身下、丧尽尊严,我不恨他们;
沈孤瑛下毒害我、断了我一只手,我不恨她;
皇上趁我之危、强行凌辱,我不恨他;
我只恨你只恨你只恨你!我恨不得你死!”我骂着扑过去一阵抽打,仍不解气,把他压在地上,又道:“先不是有个沈孤瑛吗?你有本事也毁了我,你花了我的脸,把我囚起来用刑,逼我跟她一样自行了断……”
千云戈怔然片刻,不得要领地抓住我的双臂:“销魂!销魂!销魂……”
“谁是销魂?你把他杀了、陵迟了、喂了虎狼,骨头都不剩丝毫!”
“销魂!”他又道,眼如深潭似的,几乎把我吞没。
皇上终于看不下去,匆匆走过来、扯开我,恨恶地喝着:“行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喘息不定,咬着唇,不再出声。
“跟我回宫!”未等说完,皇上已拽着我大步离开。
“皇上,那‘地宝’……”玄欢法师踟躇向前。
皇上顿了一刻,撇下句话:“朕自有安排!”而后再不停留须臾。
我扭头狠狠盯住千云戈,如有灵犀般,竟听到决然一句:
我必不输了你……
若触,终于辇尘而去。
最后又是昏死过去,很不情愿地、却倒在皇上怀里。
我经历一场长梦,但是记不得了。
唯有一句话,从梦里徜徉到梦外,醉掳了我的心。
他说:我必不输了你……
我爱你。
而今你再怎么鄙弃也再拦不了、我爱你。
从沈孤瑛心碎绝望的自尽中,我看见了一切,也许除了经过和结果,我和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仍不知道将来如何,仍然会惶惶终日,可我有我想要的结局,所以我活着,等你。
醒来的的时候,好像还在睡着,朦胧中有人说话。
“……地宝已经乱了他的经脉,他又带着化蝶的毒,束我直言,皇上,此时若取出地宝只会让他消耗过损,连累性命。”是杜倾雨的声音。
“朕几时说要取出地宝了?让他带着,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又是逼休维寒蛰隐,又是处心积虑得这地宝,还不都是为了帮三王叔保住势力?朕拿了地宝,横竖都是要他性命。”
“可皇上,你不是一直想夺回……”
“就先这样吧。一个人都服不了,朕还能踏踏实实拿着地宝?”
“皇上……”
“行了他那只断手,可保管好了?”
“皇上放心,已放在‘乩蚕镜’中养着,我哥也托了不少医行的人去寻药仙邹寒箴了,一有消息便来禀报。”
“嗯。”
……
“皇上?”
“好了,朕先去了,这些天恐怕要让你操劳。”
“皇上不必多礼。”
“那……朕走了你不用送,看着他就行!”
“倾雨恭送皇上!”
我慢慢睁开眼,虚弱中仍掩不住一丝怅然。于是抬起那只断臂,再三自勉,终于送到眼前伤口早被包扎好,看不出半点血痕,但秀白的小臂下光秃秃的,再没了往日的动人和伶俐,我抽搐一刻,还是淌下泪来。
“销魂?”杜倾雨突然掀开帐帷,探身进来。
我忙藏起羞人的伤残,低着头不愿看她。
杜倾雨默默注视一刻,叹口气,道:“醒了就把药吃了吧,你这身子可经不得再糟蹋了!”
我依旧不语。
杜倾雨端了药来,坐在我身侧,伸手要扶,却被我躲过了。
“你这是怎么了?”她打量一刻,宽解道:“好了,快吃药吧,有什么脾气也都等好了再发泄。”
“你是气我还是气谁?好不容易才平安回来了,怎么又要闹!”见我还是缄口,她终于有些急了:“你再这样,我就灌你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杜倾雨一恼,把药摔放在小几上,起身便训斥:“天下怎么有你这样的魔王?好心不当好心,竟会起妖蛾子折磨人玩儿!你说,看着一个个的都跟你伤心难过,你高兴是不是?你给我起来说话!”她说着,用力把我提起来。
虚晃晃的,我只是喘,更不言语。
杜倾雨见状垂下泪来,哀然放下我,道:“我怎么不跟惜卿一起去了呢!活着也是遭罪,何苦!”
我只听她提起惜卿,心已经弱了,又闻一句“何苦”,不禁感怀自己的境遇,于是怆然看着,也惹来了泪酸。
我颤颤抚上她的袖子道:“倾雨……我好恨……”
杜倾雨擦干了眼泪,抓住我的手,道:“恨什么,你不过比别人波折多些,哪里就值得这么较真儿?”
“可是……”我想说些什么,可还是开不了口,于是诺诺地,只说:“倾雨,我那只手……”
“你放心好了,大家都在想法子帮你续回去。这天底下高人多的是,决不让你留下什么遗憾的我知道你素来受不了瑕疵,可人活着,总得经一事、长一智。你就是太极至,才总会伤人伤己,我看,这未必是什么坏事,何况又不让你一辈子这样。”
我看着她,痴痴问:“手臂断了、还有续回去的么?”
“当然了,我哥说药仙邹寒箴就曾为短腿之人安接回去,好了、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你别急,我哥已经四处差人去找那邹寒箴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你就又跟从前一样。”
“那心断了呢?”我情不自禁又问。
“心……”杜倾雨迟疑一刻,若有所思,但还是说:“那要看你了。你是想断还是不想断呢?”
“倾雨……”我叹一声,侧过身去:“他最喜欢我的腕子,老是说,老天爷也做不出这么漂亮的腕子;任是什么宝贝,他都鄙夷,说配不上;每回他发痴,就捧着我这腕子看上半天那时我还不屑,想他老魔症什么呢……”说着说着,我再不能继续,拼命压抑,还是泪如泉涌。
杜倾雨不住安抚,哽咽道:“你放心……放心……”
可是我放不下心,能维系我的仅剩了一句“我必不输了你”,以前的一切被他狠心勾销了,我没有前世,没有今生,只能仰望来生。
杜倾雨突然搬过我的身子,笃定道:“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不然,可是把大家都辜负了!”
我垂着泪眼不愿看她。
杜倾雨竟又向里错了错身,狠狠握住我仅剩的那只手,说道:“你敢不珍重,我第一个不饶你!”
我只觉骨节被她硌得生疼,叫了声“倾雨”,她已经抽回手去;低头再看,一个胭脂盒子正没入掌心:“倾雨?”
“收好了吧,丢了,你这小命也……”她骤然噤口,不再言语。
略一思量,我顿悟:“是‘化蝶’的……”
“是。”杜倾雨赶忙打断我。
“可你……”
“是顾峥让我给你的皇上疑心他,所以不许他来看你。可他在外头,日日为你忧心。我说句心里话,单是他肯为你放手,就比那均赫王爷体贴你几倍,你纵不念着别人,难道要他也跟你受罪吗?”
我厄然不知所答,握住化蝶的解药,实在耐不住狂浪般的悲怆。
杜倾雨见我如此,也不再多说,反劝慰道:“好了,你要难受,又是我罪过。”
“他打哪儿弄来这东西呢?”我仍是不解。
杜倾雨闻言,不由得别过头去,脸上万分不愿答对。
“倾雨顾峥他怎么了……”我只怕他又做傻事,忙虚晃地撑起身子。
“你别急……”杜倾雨安抚住我,犹豫一刻,终于踟躇着开了口:“是均赫王爷先给了他的。”
我颓然倒下是千云戈,竟然是千云戈……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会平白无故给顾峥?难道是他早料到了什么?
接连几日的事渐渐浮上心头,我似乎嗅出些嫌疑,但仍是缕不清楚。
千云戈虽然一直忌讳顾峥,想必也知道顾峥对我之意不逊其下;非到万不得已,他决不会假于顾峥之手,可见他心里是早有定数。
他不亲自给我,是弃我之心笃定、还是怕自己再没了机会?
以他的脾气,是到死都不会甘愿服输,能让他决心放手的是我?
他知道什么了、还是跟谁做了什么交易?
他不会一早就想献出地宝了吧?
一阵头痛绞得我浑身抽搐,我咬着牙、恨不能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销魂?”杜倾雨不禁慌了:“你怎么了?”
我摇头不语,半晌才强作无恙,哀哀望着杜倾雨道:“倾雨,我有句话……想问你。”
杜倾雨一怔,忍不住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