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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他们把俘虏押到城头上,进行了一场斩首竞赛。这场竞赛的裁判是那两个兄弟道士,他们被吊在旗杆子上,看着猎手们收割脑袋,并让他俩裁决哪一伙人把他们屠宰得更利落。落天儿骑上马去找炼,对他说:“这么下去,咱们会被当作畜生的。”炼赶到现场时,那两个道士已经被吓晕了,两伙猎手正在堆成两座小山的脑壳之间查数和争吵。炼制止了这场游戏,把鼎象训斥了一顿。他命人解下那两个道士,让他们做了巫师们的奴隶。但是土堡四周的村民听说了这事,在蚩尤人到来之前已经全都自杀或者逃跑了。因为这个教训,炼修改了有关猎手可以像对待猎物一样随意处死俘虏和奴隶的祖训,颁布了远征军的军规。规定不可随意抢掠,不可滥杀俘虏和奴隶,战利品按照战功分配;战功和战利品一样还可作为遗产由子孙继承,等等。从此之后,他的队伍有点像一支真正的军队了,猎手们对沿途经过的村庄和城堡开始进行目的明确的甄别——他们仍然毫不客气地带走大户人家的牲口和车仗,但对贫困的村子则秋毫无犯,甚至还施舍过一些东西。
蚩尤人还曾到达东海沿岸,见识了向天空一样广阔的大海和比山还高的鲸鱼。海岸附近栖息着各种各样的民族,其中的劳海人让蚩尤人大开眼界。这个民族身材娇小,过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生活。他们居住在船上,每天只睡一小会儿,醒来后一窝蜂地去捕鱼,跟着涨潮的海水回来时,他们的船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海物,上岸后他们转眼又变成了樵夫,从山里运回的柴火让他们把鱼煮熟,吃过饭后有人死了,有人生孩子,有人在草丛里办喜事,除了这些人,别的人都去挖坑刨石头,那时大约在一天的中午,挖出来的石头是黑色的,他们把石头搬到海滩上用沙子和海水拼命地洗刷,很快就把它洗成了白色,他们于是又变成了石匠和雕刻艺人,开始乒乒乓乓地打凿石头,石头被打凿成酒尊、花瓶、香炉、镜框以及各种乐器,还有方方正正的砖,活灵活现的人像,形状应有尽有,这些凿好的石头接着被埋在沙子里,这时就到了黄昏,海上出现美景,一个琼楼玉宇的仙岛漂浮在不远处,能看得见上面的姑娘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向这边眺望,于是海滩上的人齐声痛哭,并开始祈祷,痛哭和祈祷大约持续一个人打哈欠的功夫,他们把沙子里的石头挖出来,那些石头已经被沙子打磨成了精美绝伦的玉器,于是酒尊里盛满了酒,花瓶里插满了花,香炉中冒出清澈的香烟,镜框里出现了晶莹的人影,砖盖成了精巧的房子,房子里的有各种形状的人,那些乐器这时也被吹起来,房子里的玉人开始跳舞,海岛上那些一动不动的女人闻声复活,也开始跳舞,海滩上的人一边跳舞,一边继续忙活,他们把所有的玉石都搬到船上,连那座房子也被整个挪到船上,在音乐中,歌声中,舞蹈的人影中,在退潮之前的涛声中,整个民族的人坐着船向那个海岛驶去。然而他们世世代代都没有到达过那里,那座岛在黄昏时出现,在夕阳被大海熄灭后消失,劳海人在它消失之际把船凿破,船载着那些美丽的石头一起沉入大海,然后他们像海妖似的游回海岸——在一天的最后那段时光,他们趁着月色开始为明天建造新的船。
蚩尤人在远征初期的事迹(2)
这个民族的快速生活浓缩了大量的时间,对正常人来说,他们每个人只有三天的生命,就像某种蚂蚁一样;但是对他们自己来说,三天就是一百年的时光,因为他们在一瞬间完成的事情包含了正常人一天完成的所有事情。蚩尤人瞠目结舌地在这个民族的旁边看了三天,后来他们发现这些人之所以对他们视而不见,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行动太缓慢了,以至在这些人眼里,蚩尤人只不过是还在生长的古老大树。日奴和夜奴后来在他们的棍子上查清了一些事情:那个漂浮在海上的岛是传说中的姑射国,那里住着餐风饮露的仙女,她们不食五谷,心如渊泉,形如处子,劳海人向往那里,为了早日用玉石填平大海,跟仙女们相见,他们拼命干活,不惜像昆虫一样用飞快的速度把时间浓缩。炼对此深有感触,他说这些人其实跟蚩尤人在做同样的事。
2。
在接近淮水的地方,蚩尤人还曾遭遇了神秘的毒族人。他们是神农人的一支,孤寂而好战,使用的武器上喂着毒药,中者无药可治。他们建造的城中也到处涂满了毒,倘若有不速之客进入城中,就会被有毒的空气杀死。除非战争,毒族人从不与别的族人交往,他们的领地正位于通往中原最方便的路上,但是由于他们的原因,这里地貌荒凉,红色的土壤里只生长荆棘和几种紧贴地皮的毒草,人、马和野兽都绕避而行。就这样,毒族人在广阔的平原上划出了一个孤岛,把出入中原最便捷的门变成了自己的领地,一道无形的毒障使之与世隔绝,同时,他们像狗一样守在这里,保证了他们几百年来千篇一律的生活不被打扰。实际上,从来没有人觊觎这块有毒的地盘,不过,毒族人也许不应该挡住蚩尤人的道。炼知道一些这个民族的事情,可他不打算为了绕开这个毒蛇窝而多走一点路。这是蚩尤人在远征中最坏的一次经历,他们在毒族人的遭遇战中尝到一次失败。心情急迫、脚力最好的五十个猎手冲进毒族人敞开的城门,但他们刚登上空无一人的城楼,就被一股神秘的毒气击倒。毒族人随后出现在城头,他们当着城下上千蚩尤人的面,割断了五十个陷入昏迷的猎手的喉咙,把尸体当场剁碎抛给了空中的乌鸦。然后毒族人发起一阵反攻,蚩尤人用最快的速度撤退,殿后的猎手冒死抵挡,杀了很多追击的毒族人,但有十几个猎手中了毒箭,无药可医,只好等死。炼怒火万丈,可是随军的巫师和医师都找不到对付毒药的办法,蚩尤人几乎要妥协了。然而,落天儿发现的一个秘密改变了一切。他去了毒族人的墓地,看见无数只灰色的大老鼠冲进墓|穴去搬运那些死尸,天空中还飞满了蓝色的乌鸦,它们和老鼠一起运走了那些尸体。毒族人的巫师还向这些令人厌恶的禽兽祈祷。落天儿随后跟着乌鸦和老鼠来到一座荒山,看见在满山遍野的洞|穴里,每一只乌鸦都和一只老鼠生活在一起,它们分享那些已经被扯碎的死尸,并且互相哺养。落天儿认为,乌鸦需要老鼠的洞|穴,老鼠则需要在吃完有毒的晚餐后,在乌鸦的屎尿上打滚,因为乌鸦拉的屎可以治愈老鼠中的毒。蚩尤人用乌鸦的粪便做了一次试验,证实了落天儿的天才猜测。鼎象和落天儿立即去了鸟鼠同眠的那座山,因为鼎象能说更多的鸟语,他在一只蓝黑色的大鸟面前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就像两个巫师在交换一个诅咒。最后他带回来一大群乌鸦,在蚩尤人的寨子里拉了一片新鲜的粪,受伤的蚩尤人因此都获救了。乌鸦后来就落在蚩尤人的帐篷上,黑压压的一大片,也不飞走。人们问鼎象是怎么请来的这些鸟,鼎象说他答应乌鸦,要让它们吃到新鲜的人肉。猎手们咬牙切齿地说:“这交易公道!”炼虽然同意猎手们和乌鸦老鼠结盟,但他对此感到作呕,他诅咒说:“不能再有这样的事了,毒族人和这些禽兽都得毁灭!”当天夜里,猎手们在面具上涂满了乌鸦的粪便向毒族人的城堡发动了可怕的进攻——毒族人没有想到他们的灾难来自他们世代用死尸供奉的乌鸦——这些死神之鸟居然因为要吃几口鲜肉而出卖了他们。这是一场残忍肮脏的战斗,当蚩尤人不再忌惮令人窒息的空气时,毒族人的好战就微不足道了,他们在猎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并且受到了最残忍的折磨。猎手们给他们准确的一击,开膛剖肚,却不杀死他们,以便那些饥渴的乌鸦能尝到最新鲜的肉。那些猪一般巨大的野鼠后来也出现了,它们一边搬运那些尸体,一边飞快地吃,地上血流成河。战斗在天亮时结束,炼对幸存的毒族人做了宣判,他说:“你们的城像大地上的毒瘤,必须毁灭;你们要离开这片中了毒的土地,把它交给天空,让风雨洗刷它,使这里有一天能长出庄稼和牲口爱吃的草;至于你们的新家园,在这座城的不远处,有一座奇怪的山,你们去跟那里的乌鸦和老鼠一起住在洞|穴里,但愿你们能够和睦相处。”
这就是毒族人的命运。他们的城被一场大火焚毁,全族的人口被蚩尤人驱逐进山里,那座山的贫瘠和凶险是他们自己造的孽,因为这片天地被涂满了毒,山上只有吃人肉的乌鸦和老鼠。他们原本想保持他们的原始生活,但是蚩尤人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原始了——经过几天、几个月、或者几年的互相撕咬,最后一个毒族人杀死了最后一只乌鸦,然后他被最后一只老鼠吃掉,因为没有乌鸦,老鼠中毒而死,留下一座荒山。炼的诅咒实现了。
蚩尤人在远征初期的事迹(3)
3。
一开始,远征的蚩尤人在落天江上漂了十八天,穿行了一条长得令人绝望的大峡谷,还不得不拖着船翻过了一座山,以绕开一道大瀑布。他们登陆的地方名叫葛庐山,蚩尤人五百年前曾经在这里开采过铜。十几年前,有十八个蚩尤猎手也曾冒险到达这里,他们在周围富庶的村庄里大肆抢劫,并且满载而归。炼因此把这里当作通向中原之路的第一站。但是猎手们首次行动的结果令人沮丧,那几个村庄和城堡已经变成了死寂的废墟,记忆中的富饶景象已经不复存在。很明显,有人在他们之前把这一带洗劫过了。炼于是让落天儿去侦察一下四周的情况——由于他有那支神奇的蜘蛛风筝,所以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干这种事了。
落天儿在葛庐山西边放起了风筝,风筝飞越高山,在山的东麓发现了一个庞大壮丽的城寨。这城寨跨水而建,看上去就像个广阔无边的庄园。低矮